48何夕兮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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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歸殿寂然無聲,我聽得劉成寶在宮外宣旨。
聖旨冊封蘭嘉為後,有言曰:「今蘭式二女,祥鍾華胄,秀毓名門,久昭淑德,允合母儀於天下,以冊寶冊立爾為皇后,欽此。」
可惜明明是兩廂和美,我在大皇兄的眉間,卻找不出一絲悅色。
或許因為這一場成全,令他憶起太多往事,那些被他深匿於心底,不堪的,零落的往事。
而皇兄的默認,也證明我的揣測屬實。
原來母后當真不是難產而死,而是被我父皇賜死的。
我雖沒有親眼目睹當年的種種因果,但深宮之中賜死自己的皇后,還能因為什麼?
但我告訴自己,到此為止。
不要再往下想,到此為止就好。
那時於閑止告訴我木已成舟不必回頭,我並不明白,如今看來,才發現字字諍言。
皇上大婚訂在除夕,只得月余時間準備,合宮內外忙得四腳朝天,皇兄與我說,他會在大婚上將我賜給於閑止為王妃,也好叫我嫁得風風光光。
我卻覺得風風光光已不是我如今所在意的,我只求平平安安,好看的:。
又是幾場落雪,宮人不及清掃便已積起厚厚一層,於墀台眺望,整個九乾城已換了銀裝,昔日的朱牆碧瓦不見,天地的始與盡皆是茫茫。
盛妍被逐出宮后,淮王妃再無心後宮,我去淮王府探過她一回,她並沒有與我多說,只閉目在佛龕前念誦經文,鬢邊又添了幾縷白。
她是真地老了。
尤姑毒害寧思的事已水落石出,確然是受淮王妃指使。
大皇兄說,此事既出在後宮,便全權交由我處置。
彷彿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這個曾令我韶華陷於困苦,希望化作泡影的婦人,她最後的歸途,卻握在了我的手中。
然而去淮王府宣旨的這個清晨,我竟不由躊躇了。
我想縱然淮王妃從前千般萬般地算計過我,害過我,但她這一回想扶持盛妍為後,不過是因自己老無所依,想要過得好些罷了。
而真正的她,不過是一個帶著怨與憾一直活到了年色衰敗的可憐婦人。
小三登過來與我道:「公主,去淮王府的教輦已備好了。」
我「嗯」了一聲,想了一下道:「晚些再去,我先去倚暉堂看阿青。」
小三登道:「公主要去沈三少那裡看二世子,不如等世子大人過來再一併去。」他一頓,抬目看了眼我的臉色,又繼續道:「這些時日世子大人曾來看過幾回公主,公主都因身子睏乏推說不見,前幾日本已與他說好要一起去看二世子,奴才想左右世子大人午膳時會過來,公主不如等他一起。」
選妃一事耗盡我的心神,卻不至於睏乏到連見一個人的精神頭都沒有。
於閑止必定明白我何故不見他,故此這些日子他來天華宮,再未如從前一般久留不走,頂多等上一盞茶的功夫便離開。
我道:「不必了,我獨自去倚暉堂便好。」
沈羽住的椅暉堂在九乾城東,與我的天華宮是兩頭,乘輦過去,亦要耗一個時辰。
椅暉堂中十分安靜,沈羽坐在桌案前,持筆似乎正在標註一張軍陣圖,小胖墩子伏在桌案一旁的矮几上習字,抬頭瞧見我了,哭喪著臉喚了聲:「世嬸——」
沈羽應聲抬頭,愣了一下,又往我身後看了看,這才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我笑道:「怎麼,本公主一個人就來不得?」
沈羽哈哈一笑,將筆往硯台上擱了,起身道:「你跟我擺什麼公主的架子。」又看了小胖墩子一眼,笑說:「去吧。」
胖墩子學著他二叔的樣子,仔細將筆在硯台上擱好,后才搖搖晃晃地跑過來,抱住我的腿委屈道:「世嬸,二叔欺負阿青!還罰阿青抄十遍禮誡!」
我愣了愣,訝然地看向沈羽:「我本以為遼東王教子嚴苛是有名的,沒想到你們沈家一家都有這毛病。」
沈羽一副懶得與胖墩子計較的樣子,轉身去收桌上的軍陣圖,一邊道:「燕地動亂將起軍務本就繁忙,加之你皇兄又要大婚,我自己都忙不過來,卻還勞什子地去守他寫什麼禮誡,你且讓他自己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胖墩子扁著嘴,嘟囔了半日,才道:「前幾日三姨來瞧阿青,叫阿青陪她說話,還問阿青世叔對世嬸是怎樣的。阿青本已十分小心,只略微提了一下世叔曾把脖子上的玉菩薩送給了世嬸,不知怎麼竟將三姨、竟將三姨惹得落了淚,其他書友正在看:。」
沈羽挑著眉梢,在一旁添補:「我早已提醒過你,少在你三姨面前提你世叔怎麼世嬸怎麼,你卻不長心眼,眼下惹了禍,卻叫我幫你收拾。」
胖墩子聽了這話,皺緊眉頭,嘟著嘴道:「阿青人小,心眼便小,三姨本就愛哭鬧,阿青已很讓著她了。」說著,又攤開他的手給我看,「二叔還叫阿青抄十遍禮誡給三姨看,好叫她消氣,世嬸你看,阿青才抄了三遍,指頭已腫了。」
沈羽瞟了他胖乎乎白嫩嫩的手一眼,漫不經心地啜了口茶:「你闖了禍,要將自己的玉菩薩賠給三姨便罷了,李嫣兒不收,你又要來討我的玉菩薩送她,你世叔想要與你世嬸過一輩子,故此才將自己的貼身之物送她,你卻要將我的玉菩薩送給你三姨,你是害我呢還是害我呢?」
小胖墩子被沈羽噎得說不出話來,堵著嘴,一張臉漲得通紅,須臾氣呼呼又道:「世嬸你看,二叔欺負我!」
我卻覺得這叔侄二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羽哄胖墩子抄禮誡顯然是故意的,胖墩子人小鬼大,要討沈羽的玉菩薩送李嫣兒,大約也是沒安好心。
我想了想,甚明智地轉了個話頭問:「怎麼李嫣兒還在京城?」
沈羽一笑,道:「你以為呢?當今聖上要大婚,我們這些世子郡主哪裡敢在這個當頭走人。聽說大婚的聖旨一下,平西王連夜便啟了程,帶著年前新納的寵妃來與皇上道賀。」
我愣然道:「平西王也要來?」
沈羽「嗯」了一聲,似乎看出我的困擾,道:「遠南王不會來,左右有他家大世子在宮裡,他倒不必跑這大老遠。」說著,往我手裡塞了盞茶,又打起哈哈:「瞧你額頭都起了汗珠子,放心罷,有於閑止給你鎮著場子,就算是遠南王也要讓你三分情面,更何況你還是長公主。」
我沒有作聲。
小胖墩子卻在一旁拽了拽我的衣角,小聲道:「世嬸,世叔正跟世叔爹爹慪氣呢。」
我愣了一下:「慪氣?」
胖墩子神秘兮兮地晃著腦袋,好半晌才說:「世叔好像收到世叔爹爹的來信了。」又看了沈羽一眼,彷彿生怕自己又多嘴,「三姨說,好多年前,三姨還很小的時候,世叔爹爹原本是讓世叔娶三姨的,後來不知怎麼就沒娶,三姨為這個傷心了許久。世叔爹爹這回的來信,約莫提的是這回事。」
聽了這話,我又愣了。
難怪李嫣兒有勇氣每年與遠南去信一封,求遠南王成全她與於閑止的親事,原來他二人竟是有婚約在先的。
沈羽看了我一眼,笑道:「容我多說一句你且莫怪,於閑止與李嫣兒,跟你與那個誰一樣,都是有緣無分,何況他心裡除了你,從未有過旁人,所以你倒不必急。」
我搖了搖頭,道:「這個並沒有什麼,我只是……」
話未說完,卻見沈羽抬眸便是一愣,忽笑道:「當真是說不得,一說人便到了。」
我呆了一呆,順著沈羽的目光朝身後望去。
於閑止一身墨色氅衣,正立在椅暉堂門口,目色淡淡地看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我又更了=3=
古代聖旨實在不會寫,百度了一把清朝的冊封聖旨,摘抄了幾個四字詞(捂臉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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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