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看朱成碧 08
李賢被於閑止的力道帶得跪立不住,跌倒在床榻上,可他被那葯催得發狂,迅速爬起身,不管不顧地要對林含煙用強。他的褻褲已褪到膝蓋,眼見就要得逞,於閑止拽住他的胳膊肘狠狠將他往床下一帶,李賢脫力,傾身栽倒在地,額頭磕在床前腳踏,嗆出一口鮮血,徑自昏暈過去。
「傳太醫!」於閑止當即吩咐。
莫恆得令,迅速退了下去,莫白守在屏風旁,喚了一聲:「世子大人。」
於閑止順著他的目光往卧榻上一看,林含煙的衣裳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該遮住的地方全然曝露在外,可她竟似無所察覺,臉色慘白髮青,雙目空洞地盯著床梁,不停地發抖,一身雪膚與李賢的血斑駁混在一處,叫人觸目驚心。
外間又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於閑止眉心一蹙,一手拉過帘子,將卧榻遮得嚴嚴實實。
是方才的引路內侍帶著江太醫幾人回來了。
見了於閑止,他跪地拜見:「奴才是這桃花閣的管事,叫徐撫,這位是江太醫,這二人是跟奴才一起在桃花閣伺候的。」
於閑止冷冷地看著他,沒有應聲。
徐撫抬起眼皮往四周一看,目光落在渾身是血神志不清的李賢身上,驚詫萬分:「這、這——怎麼會這樣,奴才不過走開了一會兒,昌平公主——」他移目來看我,似乎想要問我。
他還好意思來問我?!
「莫白。」於閑止打斷徐撫的話,吩咐了一句。
「是。」莫白會意,先將李賢扶起,令他卧在一旁的小竹榻上,再拱手,「屬下這就去通報陛下與煥王爺。」
我大哥與二哥來得很快,隨他們一道來的還有李嫣兒、平西王與寵妃顧璃,沈羽,二嫂、以及今夜赴宴的幾位後宮嬪妾。
顏貴人看了看我,看了看竹榻上的李賢,「嘶」地倒抽一口涼氣,竟跌退一步。
小三登自一旁拾了我的氅衣,幾步上前要為我披上,我推開他的手,說:「不用。」
其實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眼下的樣子一定狼狽得很。
袖口在與李賢的拉扯間撕裂開了,衣襟上脫了一顆扣子,鬢邊的金簪落在地上,髮髻大約也亂了。
只是,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就是有些人希望看到的樣子?
是不是還盼著我能更狼狽些,衣衫不整,流淚不止,生而無望?
若今夜沒有林含煙幫我擋了一劫,那麼他們確能如願。
大皇兄終於開口:「阿碧,你先坐。」然後道,「太醫。」
莫恆請的太醫還沒來,眼下桃花閣內只有一位今日幫二嫂看腹痛,又幫李賢看風寒的江太醫。
我在桌旁坐下,看著江太醫為李賢聞脈。
他把住李賢的手腕沉吟良久,繼而掀開他的眼皮,忽然渾身一抖跪倒在地:「皇、皇上,七世子這副樣子,是被人下了催|情致幻的葯啊!」
此言一出,簡直要坐實這一室人的揣測。
屋內半晌無人出聲,顏貴人走上前來,在桌前翻了個茶盞為我斟上水:「公主……」
她的語氣輕柔,帶著三分輕柔,三分安慰。
我抬眼看她,只見她一雙眼裡已有淚意,張了張口,居然說了一句:「事已至此,公主您……」
什麼事已至此?倘真地關心我,一定會盼著那些骯髒齷齪的事沒發生才好,她這麼惺惺作態,可是在盼著「事已至此」?
我在心裡搜尋著我與這位顏貴人的恩怨,除了我初掌鳳印時,不允她再喚我「皇妹」,讓她尊稱我一句「長公主殿下」外,再沒有了。
我接過水,說:「你也替七世子斟一盞。」
顏貴人一愣,點了一下頭,端水去竹榻前,似是不慎,竟碰落搭在李賢身上的被衾。被衾委地,李賢身上不著一衣,饒是已昏迷不醒,身下一物依舊傲然挺立。
顏貴人驚得退後一步,手中茶盞碎裂在地,忙不迭跪地懇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二嫂終於忍不住,扶上腰間刀柄,「噌」的一聲拔刀而出:「我這就一刀剁了□□熏心的王八蛋!」
「阿瓔。」不等她出手,沈羽沉聲一喚,「莫衝動。」
兩名內侍上前,撿起地上的被衾,又為李賢蓋上。
我朝四周望去,想仔細辨一辨,這些人當中,哪些是心懷鬼胎的,哪些是落井下石的,哪些是真正想要置我於死地的。
直到心中有數,我才站起身,看著地上跪著的顏貴人,問:「你方才說事已至此,什麼事已至此?」
她仰起頭,似是不解我為何有此一問:「就是、就是七世子對公主,對公主……」
她後半截話彷彿說不下去,正當時,顧璃輕聲喚:「王爺。」
李栟終於如夢初醒,跪地向大皇兄請罪:「皇上,今夜出了這樣的事,是臣教子無方,李賢他作下如此大孽,更是罪無可恕!皇上要罰要懲,要殺要剮,臣絕無半字怨言,只是,公主……」他回身看我一眼,「總之,我平西王府,一定會對昌平公主負責——」
「阿碧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平西王府來負責?」於閑止打斷他的話,「舅父若有功夫,不如仔細將身邊人一個一個料理過去,若沒這個功夫,」他一拂袖,聲音很淡,「本王可以為舅父代勞。」
我道:「平西王大約是誤會了,七世子並沒有對本公主怎樣。」
我步去卧榻前,不理會顏貴人李嫣兒精彩紛呈的臉色,將帘子一掀,說道:「他吃了催|情|葯,要對我身邊的小宮女用強,我便阻了阻。」撿起地上的金簪,擱在桌上,「他後腦勺的傷是我砸的,後來看似阻不了了,原想用這金簪刺傷他,還好世子大人來得及時。」
二嫂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問:「小阿碧,那你可有傷著?」
我搖了搖頭:「沒有,二嫂放心。」
二哥看著仍跪在地上的李栟與顧璃,涼聲道:「平西王與王妃還跪著做什麼,起身罷,再這麼跪下去,反叫旁人覺得你們心中有鬼了。」
他的語氣里嘲弄之意盡顯,李栟只當是沒聽出來,在顧璃的摻扶下站起,賠笑道:「多謝皇上,多謝煥王爺。」
這時,莫恆請的太醫到了,重新替李賢聞了脈,說:「七世子身子原就發熱,屋內有點著地龍,地火燥熱,兩兩相衝,不宜將人,最好挪去另一間閣室。」
李賢要被挪走,平西王與寵妃自也要跟著走。
李嫣兒看我一眼,垂下眸子,埋首疾步跟上,我喚了一聲:「三郡主留步。」然後對大哥二哥欠了欠身,「今夜之事,說到底是後宮之事,阿碧既執掌鳳印,此事交由阿碧一人處理即可,二位皇兄與沈三少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又對於閑止說,「世子大人來得早,勞煩多留一會兒,為昌平作個證。」
於閑止看著我,點頭:「好。」
大哥與二哥對視一眼,二哥說:「我把衛旻留給你,他就等在桃花閣外,倘有事,你隨時差遣。」言罷,叫上二嫂與沈羽,一併離開了。
我又對閣中一干後宮嬪妾道:「除了顏貴人,其餘的也都走吧。」
桃花閣內,除了於閑止、李嫣兒與顏貴人,便只余了閣內總管徐撫,江太醫,以及今夜問我討人尋李賢的總兵,其餘的都跪在外頭。
我對小三登說:「你出去告訴衛旻,讓他帶兵封鎖整個春殿,今夜但凡在桃花閣內外出現過的,見過本公主的,一個也不準走!」
小三登領命,推門出去了。
隙開的門角吹進寒風,將李嫣兒的髮絲拂亂。
我步到她面前,開門見山地問:「為什麼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