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他山之石 05
?大皇兄與蘭嘉的婚宴是除夕夜,臘月二十九,我去蘭府探望蘭嘉。
鳳袍十日前就送到了,雲紋金鳳,鑲玉綴珠,擱在閨閣里,整間屋子都熠熠生輝。
蘭嘉說:「這幾日宮裡來了幾個嬤嬤教規矩,大到祭祖叩拜禮,小到斟茶更衣,逼著我一個一個地學,我從前住在你宮裡,覺得十分拘謹,現在才發現,你的天華宮,竟是九乾城裡最自在的地方。」
我說:「規矩多還不是最要命的,等你成了中宮皇后,再想出宮便不容易了。」
她的性子不受約束,早些年跟著右僕射大人去過天南海北的地方,皇宮再華美,久住也是囚籠。
一旁的侍女為我斟了茶水,蘭嘉接過,幫我將茶蓋上的柿蒂紋擺正,然後回了我一句:「我知道,所以我就想,前半生去過的地方已夠多了,以後的日子留住在宮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埋怨宮裡的規矩多,自己卻學得認真。
人好像總是這麼矛盾,心思昭然的時候,想把心思藏起來,身處寂無人的長夜,又盼著驚雷破空。
嬤嬤過來說:「蘭二小姐,該試吉服了。」
那身鳳袍穿在蘭嘉身上當真好看,好像自朝霞里流淌出的一抹彤色,威儀萬千,明媚生光。
換上鳳袍,嬤嬤又幫蘭嘉戴鳳冠,蘭嘉對鏡扶著髮髻,一面對我說:「當年太上皇娶孝昭皇后,我進宮觀禮,覺得很隆重。而今發現,帝后成親雖然隆重,一道一道的禮制,都是做給天下臣民看的,可能是這一日盼得太久,等真的來了,心裡竟覺得平平無奇,眼下叫我掛心的,反倒是明日夜裡的婚宴。」
一旁的嬤嬤接話道:「聽說明日的婚宴上,皇上會以大隨開朝之初,襄陽公主的賜婚禮為昌平公主賜婚。」
蘭嘉從鏡中看我一眼:「我始終盼著你能順心遂意,但今時不同往日,有些事我不知你怎麼想的,但到了這個當口,你即便放不下也該放下了。」
她話裡有話,我不是聽不出來。
三日前,慕央的腿疾好了些,進宮面聖,我將方清遠新調配好的藥膏拿去給他,走到子歸殿外,與慕央、二哥、於閑止與沈羽撞了個正著。
於閑止的目光落在我手裡的藥瓶子上,一時沒有作聲。
我沒將藥膏給慕央,讓小三登仔細收了,讓開道讓他們先行。
這事原是一樁小事,誰知我在大皇兄的子歸殿里避了半刻出來,二哥還在外頭等我,將我拽到宮牆邊問:「你明知於閑止,沈羽和慕央都在子歸殿,你是故意來的?」
我沒有答話。
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兩步,又斥道:「碧丫頭,這回過分了啊,你還不如把那藥瓶子給慕央。」
給了反倒坦然,不給才是欲蓋彌彰。
可三日後大皇兄就要賜婚了,於閑止與沈羽的心思深不可測,我若不藉此機會,利用慕央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沈家的四萬精兵,我怎麼替大皇兄討回來。
凡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拖泥帶水,於人於己百害而無一利。
臘月三十,京師迎來了我大皇兄登基后最熱鬧的一日,紅綢如雲如霧,一直從城東的蘭府,鋪到了九乾城金鑾殿前。
墀台兩旁的雪被掃盡,冬陽朗照,傾灑在丹墀旁早開的迎春上。
十萬禁軍身著銀藍鎧甲,在墀台下排開列陣,陣勢綿延,一望無際。
墀台上,文武百官候在外圍,親王宗室立在金鑾殿左側,右側是妃嬪女眷。
於閑止身著藩王獨有的紺青朝服,就站在我對面,辰時一到,只聽九乾城門轟然開啟,號角長鳴于禁宮之內,伴著宮外百姓隱隱的喧鬧聲,迎親的隊伍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