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伸長了脖子讓望蘭準備賞錢，她那摩拳擦掌的勁頭，哪裡還有主子的模樣。

銀錁子堆得高高的，眾人見有這麽豐厚的賞錢在，大家自然是卯足了勁搶第一。

最後這場比賽比到一半就結束了，秦翩翩輸得很慘，她裝慣了大家閨秀，這毽子還真沒踢過幾回，而宮人們平時無事的時候，也就這些小遊戲可以打發時間了，因此虐她一個弱雞不在話下。

但是卻沒人敢去領那賞錢。

要問為什麽，因為弱雞婉儀太過激動，為了去搶踢一個毽子，把腰給扭了。

她滿臉痛苦地被人扶著坐回椅子上，眼眶通紅，眼淚巴巴地就要哭。

原本陪著她一起踢毽子的宮人跪了一地，心中都是悔恨不已，恨不得抬手給自己倆耳光。

跟戲精踢毽子，他們是嫌命長嗎？

自家主子什麽樣兒，他們心裡很清楚啊，但是當那些銀錁子擺在面前的時候，腦子裡就再也沒有主子了，只想著錢。

「哎喲，我的腰啊，好疼好疼……」她慘兮兮地呻吟著。

眾所周知，桃婉儀耐不住疼，望蘭沒法子，只好讓人去找太醫和醫女過來。

太醫還是上次的那個太醫，他已經見識過桃婉儀的本事了，本來想診完脈就撤退，但是中醫講究一個望聞問切，一個步驟他都不敢少。

眼前人可是皇上的掌心寶，他絲毫不敢怠慢。

「桃婉儀，您這腰是怎麽扭的？」太醫一邊捋著自己的山羊鬍子，一邊輕聲問了一句。

秦翩翩眨了眨眼睛，半低著頭，一臉嬌羞地道：「郝太醫，我一連兩晚待在龍乾宮，您該是知道的吧，還問這種羞人的問題做什麽？」

郝太醫一驚，竟是生生地拔下了兩根鬍子。

柳蔭正拿著毽子往內殿走，準備收拾起來，結果聽到這話，也嚇得拔掉了毽子上的兩根雞毛。

主子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兒又長進了，這罪證還在她的手裡，已經開始讓皇上背鍋了，這話要是傳到龍乾宮去，九五之尊估計又得記上一筆。

「微臣多嘴。」郝太醫輕咳了一聲，立刻安靜如雞地給她診脈。

他當然知道桃婉儀在胡扯，可他還是在心底暗暗記下一筆，待會兒回去之後要跟太醫院的同僚們說一聲，以後到賞桃閣來診脈，能不多嘴就不多嘴，免得讓桃婉儀逮到機會就秀皇上對她的盛寵。

這腰要是在龍乾宮扭的，以桃婉儀如此怕疼的性子，恐怕連龍床都不會下，哪還能等到回自己寢殿。

況且桃婉儀是從龍乾宮一路小跑出來的，那風風火火的架勢早被人傳開了，各宮主子都派人盯著龍乾宮，專看她什麽時候滾出來呢。

一連在龍乾宮待了一天兩夜，桃婉儀絕對是後宮第一人，因此各路人馬都十分重視此事。

哪怕是龍乾宮的奴才想替她瞞都瞞不住，畢竟她衝出龍乾宮的時候，外頭有不少宮人正躲著偷看呢。

「微臣開張方子，待醫女替您揉完之後，用熱氣熏熱藥材敷在您後腰上即可，不能劇烈運動，扭傷得不是太嚴重，三五日便可正常行動。」郝太醫又叮囑了幾句，便乖乖地去一邊寫方子了。

秦家送進來這位桃婉儀，真乃非常人也。

上次給桃婉儀開三年避子湯的也是他，那喝葯的陣仗，就差讓人把她綁在床上了，也是他平生所見最誇張的一次了。

他跟著桃婉儀真是長了不少見識啊！

醫女在那邊揉腰的時候，桃婉儀果然沒讓郝太醫失望，帶著全殿的人又長了一次見識。

人家哭喊的那真是一聲三個調，比唱戲的還厲害，正在寫藥方的郝太醫手一抖，差點弄錯了藥材的劑量，足見桃婉儀的殺傷力。

等她趴在床上的時候，終於老實了，再也作不了妖。

看著桃婉儀可憐巴巴、紅著一雙眼眶的模樣，賞桃閣的眾人竟然都感到內心深處湧出了幾分安心感。

只有她躺在那裡動不了才是安全的，他們覺得可以稍微把自己的腦袋，從桃婉儀的褲腰帶上解下來休息片刻了。

賞桃閣作為後宮如今的眾矢之的，自然是一舉一動都受到諸多關注。

這邊郝太醫前腳剛走，後腳就有無數的人來打探，不過郝太醫很守醫德，一個字也不肯透露，就說桃婉儀身體有些不適，三五日便好了，不是什麽大問題。

那些低位分的妃嬪好打發，高位分的倒是不依不饒，威逼利誘的法子都使了，郝太醫也不肯透露一句。

郝太醫之所以腰板挺得這麽直，還是因為先帝在的時候，對太醫院進行過一次大清洗。

那時就是有太醫不長眼，把當初的皇貴妃也就是如今的高太后的身體狀況透露了，差點釀成一樁禍事，先帝震怒，才有了如今的形勢。

不過最後連龍乾宮和永壽宮那邊都來問了，郝太醫就招架不住了，只好把桃婉儀所說的藉口說出去了。

「因為在龍乾宮待著，所以她腰不好？朕都沒怎麽著，她倒是喊上了，用腰的都是朕啊！」蕭堯聽到張顯能給他彙報，第一個反應就是那小妖精又撒謊了，從龍乾宮離開的時候她還歡欣鼓舞的，絲毫看不出腰哪裡不好了。

張顯能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只當自己是空氣。

皇帝趁機往自己臉上貼金呢，這龍乾宮的人誰不知道他最近不行了，快被小妖精給吸乾了，昨晚都要用參湯來給自己助威了，再過兩年啊，被吸得一乾二凈的時候，估計就得找葯來助興了。

別說千年老參了，估計萬年人蔘精都拯救不了二狗子的無能啊。

哎，女大不中留，男大不中用啊！

當郝太醫這話傳到皇太后的耳中時，皇太后當場就摔了一個茶盞。

「紅顏禍水，禍國奸妃！在龍乾宮待了一天兩夜，回來就大張旗鼓地請太醫，鬧得人心惶惶，結果告訴太醫的竟然是這個理由，不以為恥反而為榮，帶壞了整個後宮的氣氛。這宮裡妖氣衝天，定是有禍國妖女橫空出世！」皇太后的面色青白交加，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甚至由於太過生氣，胸口都在劇烈起伏。

她最討厭這樣的女人，從先皇的時候開始就有高太后在，如今到皇上這一代了，總算不用再看高太後作妖，沒想到如今出來一個桃婉儀。

這兩人作妖的方向不一樣，高太后是矯情，秦翩翩是不要臉。

「姑母，您消消氣。」

皇太後身邊坐了一個面容嬌俏的少女，她黛眉杏眼，觀之可親，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像是月牙一般，光從長相上就讓人覺得親近。

她正是皇太后嫡親的侄女，周家的嫡次女，周婉。

「好孩子，你這麽好，不要像姑母一樣留在後宮裡蹉跎歲月。若是皇上不肯收你，立刻回家去，讓你娘給你找個好人家，但若是皇上能看得上眼，你一定要與桃婉儀那個小妖精爭個輸贏，否則這深宮從此就是墳墓。他們蕭家的男人，薄情又專情，自從高云云那個賤人進宮之後，哀家在這宮裡就度日如年，先皇不是不疼人，只是他疼的只有那一個罷了。」皇太后咬牙切齒地說道，眼睛里流露出的是無數的憤恨和不甘心。

高太后的閨名便叫高云云，這個透著鄉土氣息的名字，很符合高太后那上不得檯面的身分，卻讓皇太後記恨了一輩子。

因為有一次，她無意間聽到先皇喊高太后小白雲。

瞧，這麽難聽的名字，到了喜歡的人口中，也是這樣的可愛，可愛得讓人妒恨。

「姑母，您受苦了！」周婉自然明白皇太后這麽多年的苦楚。

先皇盛寵高太后，只能讓皇太后一再避讓。

「不苦，你進宮來陪著哀家就好了，哀家這次一定幫你爭上位，他們蕭家的男人欠了我們周家太多！」皇太後邊說邊攥緊了她的手，眼神之中是深深的執念。

哪怕先皇死了，皇太后的仇恨也是有增無減，因為高太后還活得好好的，並且當政的還是高太后的兒子，這讓她怎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