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歷經諸劫方成漢(六)
前方戰事不休,後方都城的建設卻也未曾停止,思來想去,在長安並未大肆建設,未來還是要以洛陽為都的,只是建設了建章宮等幾殿,建章宮是朝會宮殿。
楊伊坐乘輿而至,步進了大殿,坐在正中皇座上,吩咐說著:「傳召。」
頓時,鍾磐清揚,發聾振聵,隨著樂起,太監手捧拂塵徐徐而入,引著文武百官入內唱名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旬日一大朝,大朝方才一禮讚;百官參拜完畢,殿中一片寂靜。
楊伊身著冕服,目似點漆,口帶著微笑,頭戴冕冠;雙手輕輕扶膝正襟危坐,至此,方才有天下萬民之主的氣象。
道門秘傳的望氣術算是秘密,但是看相卻廣為流傳,群臣下面就有一些人曾習之,這時微微看上去,只覺真是雍容氣度,的確有著人王之相。
至於什麼是仁王之相,讓他們詳細描述,恐怕也說不出來。
想起數年前,楊伊十六七歲被迫出戰,夜襲敵將掙扎求生,想起劉禪為帝時,數十年辛苦,雖仁人志士輩出,卻局限於一州不得寸進,這對比一來,真真是恍惚如夢。
這天下果然還是有真雄主的,為臣者,固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也難以造就一國,只有國主能為之。
當年諸葛丞相之能,諸國欽佩,卻也有祁山之厄,修修補補,方才維持漢統至今。
楊伊也心情複雜,此世將要完結,本來是八十年的時間,如今用了十分之一了,再有三五年,恐怕就是三國一統之時,到時,就要面臨真正的考驗了。
長生之路,求道之路,何其艱難!
就問著:「朕降服荊州,北驅諸夷,不知天下反應怎麼樣?」
就有臣子上前說著:「一片寂靜,這是聖上威德所致。」
楊伊笑著:「好一片寂靜。」
其實是時日才短,還沒有正式反應,就又說著:「現在國體已定,朕欲取江東,不知如何平定?」
如今從西域被召回的姜維此時就起身出班,說著:「吳雖尚據江東六郡,不過交州、荊州既平,想必吳孫氏也惶惶不可終日。」
「臣以為,大軍所向,吳雖有百萬之軍,卻無腹心,必無以抵抗,若以一軍佔據建鄴,此時一繳就可平定;唯江淮諸郡,似要多花費些心思。」
楊伊聽了,笑著:「那就先派使者前去招降,若是不聽,再舉兵戰之!」
「此時雖然諸國奮起,朕卻先登一步,無論兵指何方,都不算錯!」
楊伊此時暗想著,雖然說江淮關係著徐州、揚州,但是也已經被楊伊看做囊中之物,晉國現在敢要插手,楊伊毫不猶豫會狠狠打下去。
如今諸胡都已然在逐漸解決,以關彝鎮撫諸胡,十萬大軍已經可以逐漸抽調部分了,未來大概只會維持五萬大軍在北疆,其餘的五萬就可以參與中原大戰了。
齊國,齊王府。
自從司馬炎同意自立篡逆之事後,整個集團就忙起來。
次日,千里之外晉王朝的朝堂上,司馬攸整日面對著的文官集團,也察覺到了微妙變化,只是心思各異。
大殿上,司馬攸臉色難看的望著下面的眾大臣,眼角餘光掃過坐在一旁的裴秀,不知為何,他這位丞相,最近變成了一言不發的木偶一般,讓司馬攸很是驚異。
他不太精通政治,但是並不傻,這幾日群臣對自己的態度,已有了些變化,雖表面上看著並不明顯,可司馬攸本就是個敏感之人,自是察覺到了。
將身體向帝座上微微一縮,有種風雨欲來的緊迫感覺,心中的緊張感,讓司馬攸緊咬著下嘴唇,無心聽從下面的彙報。
下面的大臣,正抑揚頓挫的陳述著最近一段時日來的各地情況,其中內容讓大殿上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司馬攸此時一句未聽進去,待身旁內侍呼喚他一聲時,他方帶著少許茫然的轉過頭去。
「陛下,若是無事,該退朝了。」內侍輕聲提醒。
「啊。」司馬攸努力穩定情緒,面無表情的沖著下面大臣:「眾愛卿,還有何事稟告?」
下面鴉雀無聲。
隨後內侍宣布退朝。
在下得寶座,轉身離開時,不遠處站立的一名武將,引起了他的注意;皇帝餘光看他一眼,不認識,帶著疑惑他離開了大殿。
這一幕,卻被裴秀看在眼中,唇角忍不住挑起,帶著一絲冷笑。
「陛下,王將軍求見。」回到寢宮不久,一名小太監跑到司馬攸身旁,輕聲說道。
「讓他到這裡見朕,記住不得讓其他人,太后和諸妃都不能看到。」司馬攸此時嚴厲的說著,還算有著皇帝的威嚴。
「諾。」小太監悄悄跑了出去。
坐在這寢宮中,也沒有多少安全感,司馬攸只覺得,在這皇宮裡,沒有多少親信了,就連服侍他的太監,都是只可用,卻不可信。
這背後是誰在操縱著一切?司馬攸微微有著些許猜測;能和他這個皇帝較勁的,如今晉王國之中,也沒有幾個人了。
只有他的哥哥司馬炎了。
司馬炎到底有多大的底氣,司馬攸並不知曉,他只知道,司馬炎此時一有動作,在皇宮之內,在朝堂之上,都沒有多少他這個皇帝說話的份了。
不一會,一名穿著太監服侍的中年人,低眉順眼的在方才內侍帶領下,來至內殿。
離的近了,方看清,他還穿著內侍服飾,正是王渾,這一年來,他與司馬攸私下有著接觸,卻是不為外人知曉。
王渾曾任曹魏大將軍曹爽的掾屬。
正始十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殺死曹爽,王渾循例遭到罷黜。
不過身為太原王氏之後,也沒被牽扯株連,爾後復出,先後任懷縣縣令、參安東將軍(司馬昭)軍事、散騎黃門侍郎、散騎常侍等職。
正式進入司馬氏的陣營。
甘露四年,王渾的父親王昶去世,王渾承襲其爵位京陵侯;咸熙年間,改任越騎校尉。
而後,王渾又加任揚烈將軍,遷徐州刺史;在徐州刺史任內曾開倉賑濟飢荒,而深得民心。
去年,魏元帝曹奐禪讓帝位予司馬攸,晉王朝建立,王渾又轉任東中郎將,監淮北諸軍事,並鎮守許昌。
炎漢軍勢凌厲,司馬攸被迫遷都許都,王渾后又轉征虜將軍、改監豫州諸軍事、假節,領豫州刺史。
「臣王渾,見過陛下。」
「免禮,平身。」
皇帝示意內侍到門口去,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輕聲問:「王公,事情辦的如何了?」
王渾恭敬回答:「請陛下放心,臣已與幾位老大人聯絡上了,他們都對陛下如此處境感到擔憂,不用多久,這幾位昔日老大人,便會歸來,為陛下您排憂解難。」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帝一聽說,父親重視的幾位老臣將會支持自己,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落下半個。
「這些時日,這朝堂上下,總是給朕一種很不妙的感覺,王公,朕這裡有一道密旨,你且收好,若是哪一日朕連這皇宮也出不得半步,外人無法進來時,你便拿了這道密旨,帶人來救朕,你可願意?」
「為陛下安危,臣萬死不辭。」王渾此時跪倒接旨。
直到送走王渾,司馬攸的心裡,還抱有些許期待,不過此時,他還不知要面臨著什麼。
這期待在次日上朝之前,被面前的不速之客打破。
「司馬炎,你、你、你為何會在此地?」
望著眼前出現的人,皇帝真是被嚇住了。
「陛下,吾這次前來,是送回一樣屬於陛下的東西,特地送來給您的。」司馬炎看著眼前的司馬攸,笑容溫和的說著。
只不過,配合他的模樣,這笑越發讓司馬攸害怕了。
「這聖旨為何會在你手上?」司馬炎掏出來的一物,扔給了司馬攸,成功讓司馬攸白了臉。
司馬炎笑的和藹:「陛下說的什麼話,這東西自然是從竊賊手上取回來的。」
「……」
「陛下就不想知道,是從何人手中取回來的嗎?」
司馬攸此時還是不語,可身體卻開始顫抖起來。
將那道旨意又奪回來,在司馬攸面前再次把它撕成碎片,扔到地上,司馬炎淡淡的說著:「如此看來,這件東西,並不重要,既然如此,吾失手弄壞了它,陛下不會怪罪吧?」
「朕……自然不會怪罪大哥的。」司馬攸此時沙啞著聲音,說著。
「那就好,你我畢竟還是兄弟。」司馬炎笑容越發溫和:「不過,吾立下此功,陛下便不想給吾一些封賞嗎?」
「你要什麼,我還能阻攔不成。」
司馬攸認清了形勢,司馬炎不知何時都來到了這宮殿,上下竟然無人阻攔,這代表著什麼,司馬攸已經很清楚了。
司馬炎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離開,聲音卻飄了回來:「那就請陛下速速穿戴好,吾要的,自會有人交代陛下。」
說著,哈哈大笑,大步離去。
直到這時,司馬攸癱倒在地,看著周圍,卻是一陣陣寒意襲來。
「陛下,您要起身了。」看上去很是陌生的臉孔,在眼前晃悠。
司馬攸此時紋絲不動,表示著無聲的反抗,卻被兩名內侍直接抬起來。
周圍的人,都不認識,之前的太監,早已不見了蹤影,司馬攸也不用去問旁人那些人去了何處,大勢已去,連被人換上天子朝服,已是一副面色蒼白的模樣。
坐著乘輿,被人一直抬到殿前,路過眾大臣時,還看見了王渾的身影,只是王渾此時什麼也沒有表示,這無論是背叛,還是被抓,結果都一樣。
深深的寒意,不由滲透到了心裡。
「陛下,您無異議,奴婢宣旨了。」大殿上,一臉謙卑的內侍在皇帝耳邊輕聲說著。
「隨你們了。」司馬攸此時垂下眼眸,輕聲說著。
太監出來,展開聖旨站定,一本正經說:「聖旨下,滿朝跪聽!」
這時,司馬炎領著全朝文武跪下,喊著「臣等恭聆聖諭!」
太監徐徐展開讀著:「奉天承運,皇帝制曰:齊王司馬炎明政愛良,忠勤任事,內外臣民所共仰,特晉大將軍之位,改任晉王,欽此!」
司馬攸靜聽太監琅琅頌讀,只覺得胸中氣血涌動,五內俱沸,兼任了大將軍,就是把握了軍權,這職位本來被取締了。
再改爵晉王,這可是晉國,雖然還沒有賜九錫,但是連國都給了,有沒有也差不多了,想到這裡,心中湧出無數的委屈、痛苦、無奈、恐懼……
硬是忍著哽咽,不能言語。
「奴婢在這裡恭喜晉王爺了。」當宣讀完聖旨,冊封司馬炎為晉王,內侍將聖旨交給司馬炎,謙卑的說著。
司馬炎高興的接過聖旨,列於百官之前,還很有禮節的向上座的司馬攸謝恩。
「謝皇上。」這時晉王司馬炎,滿意的向著左右看去,自他下定決心,已過去五日了,這五日來,司馬炎就將準備的事情辦的妥當。
可見他的勢力有多龐大,司馬攸此時蒼白著臉望著下面,只聽司馬炎令他們平身。
司馬炎此時站起來,站於前列,看向群臣。
下面列立兩旁的文武大臣,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發生什麼事,這時見司馬炎威儀赫赫,面顯紫氣,個個心神浮蕩,幾乎不能自制,都行禮:「恭喜晉王,恭喜大將軍。」
不去看那些大臣圍繞在司馬炎周圍,司馬攸此時憤然起身,在內侍簇擁下,迴轉內宮。
「恭喜晉王,朝堂之上都無異議,這過程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了。」走出朝堂,回到自己的府邸,這時郤儉迎接著司馬炎,笑吟吟的朝司馬炎一拱手。
司馬炎搖頭笑笑,沉聲說著:「先生笑話某不成?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只是王位而已,吾又不是沒坐過,何喜之有?」
這不過是篡權的第一步罷了;司馬炎前面出發,王府諸臣跟隨著其後。
「師兄,此事報與門中,相信左師兄知曉后,會十分欣慰。」等著安排完諸事,回到了自己的庭院,甘始坐在一旁,對郤儉說著。
郤儉不置可否,這最後還得要師門接應。
甘始本想出府,讓雀鳥送信,不過此時看著府門前聚集的一溜馬車,及等在門外的諸位晉國大吏,讓他只得將此事暫放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