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 米高的溫柔

街道上，有一對特別引人注目的男女。

女的走得特別的快。她雙手前後使勁的擺動著，步伐急像是一個爆發前夕的走動式火山。

她身後有一個男的小碎步緊緊尾隨著，他的步伐快速卻穩重，不急不躁地保持在和女生半個手臂的距離。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急一緩，沒有和對方說任何話。

街道上實際上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其實並沒有其他人。

之所以說特別引人注目，是因為這兩個人都有著非常宏偉的身軀。

一個龐大的身軀在街道上已經是備受矚目，

更何況是兩個宏偉的身軀跑在街道呢？

再加上兩人路過後那迅速揚起的灰塵霧，

連偶爾路過的路人都禁不住側頭望過去，看那壯觀的場面。

這種狀態維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突然。女生停止了前進地步伐。她站穩。然後準備往身後地男生方向轉去。

男生完全沒料到女生臨時會有這個舉動。腳還是維持著原有地小碎步。他臉上忽地一白。兩手展開成一字型。直往剛轉身過來女生撲過去。

女生沒意料到急剎車不成直撲過來地男生。她轉過身。略微遲疑了一小會。便抿著嘴巴往上抬頭一張。男生地近距離且眼帶慌亂地大圓臉便映入她地眼帘。

「撲通。」一聲巨響響起。伴隨著是隨手飄揚地沙塵霧。

沙塵霧慢慢消散。然後便是一片寂靜。

拉線桿那適時地出現了幾隻黑烏鴉。他們相互對著閃動著翅膀。興奮相互叫喊。

「呱呱呱……」

幾隻黑色的羽毛隨風飄動，轉啊轉，轉著圈圈，然後掉落在女生的頭頂上。

女生臉上掛滿黑線。她眉一挑，眼一眯，凝視著趴在她身上的男生。

男生無奈的趴在女生身上，抬起頭、咧開大嘴，迎向滿臉黑線的女生。

「雯雯，對不起……我剎不住車……」

顏筱雯氣結了。她翻了翻白眼望天，心裡莫名火升起，遂正視男生準備破口大罵……

然後，她的破口大罵在口中即將出擊的時候便胎死口中。顏筱雯無語地望著男生巴閃著無害的眼睛，心裡暗暗叫苦。

男的眼裡的黑色如星空中閃爍著的星星，融化了顏筱雯心裡莫名的那團火。她頓時覺得很沮喪，開始後悔發現了男的那魅人的獨特。而這個獨特卻吸引著她的目光，就像是珍稀的瑰寶，不由自主地左右著她，甚至有著想獨佔打包回家的念頭。這讓她很惱。

自己不僅是愛好跳舞厲害男，還對別人的眼珠子產生了直接打包回家的邪念……

囧……黑線划滿全臉，顏筱雯嘴角抽搐得厲害。

很好很強大。

她無奈的深呼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點微笑出來。「沒關係，米高，沒事的。」

米高低頭，為難的望著他自己的雙手。

顏筱雯也隨著他的視線下移，然後發現……米高的兩隻手恰好按在了某人的柔軟那……

忽地，顏筱雯腦直充血。她眼帶紅絲，嘴巴睜得老大，準備大叫……

「對不起……」星星眼突地再次深入顏筱雯的眼帘，閃著水霧般的盈滿。「我不是故意的，雯雯……」

然後便是米高嗚咽的聲音，成功地把顏筱雯的叫聲再次成功扼殺在搖籃里。

顏筱雯心一窒，心裡直想口吐白沫。

她忍不住軟聲安慰嗚咽的米高：「好啦，大男人哭什麼哭啊，不就是吃了點豆腐嘛，給你賺到了還不滿足，你還想再吃多點啊。」

米高不安道：「可是，可是……」

顏筱雯聽到「可是」聽煩了，直搖手。「你『可是』沒有啊，『可是』完了的話，能不能高抬貴軀，讓我喘口氣。你壓在我身上太久，我好累，整個身體都散掉了啊……」

話剛說完，顏筱雯腸子都悔青了。

自己說得這段話好有歧義……顏筱雯無語翻白眼，如果再加上現在她和米高現在的姿勢來說，就更讓人想入非非了。

就在顏筱雯內心激烈抗爭的時候，耳邊響起了米高的聲音，成功的把她拉回現場。

「雯雯，你，今天很不開心。」

迎面的是米高的如星星般璀璨的眼眸，裡面卻是滿滿的擔心和憂慮。顏筱雯心一軟，細聲應道：「我沒有不開心，你多心了。」

「不，你很不開心。」米高逼近顏筱雯，她一愣，心忽地跳快了一下。「我認識的顏筱雯，是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會笑笑，然後繼續自己的生活，是個快樂的女生。」

「但是，」米高的手撫上了顏筱雯的臉蛋，顏筱雯的心跳忽然跳得飛快。「吃飯的時候，你的眼睛充滿了哀傷和痛。」

眼眸里星星璀璨，讓顏筱雯不由得迷失。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顏筱雯覺得米高身旁都是朦朧一片，她又想起了兩個鐘頭前，那個聚餐的情景。

她被邱印蓉拉出來后，看著她和大家戲謔顏筱雯的不正常被她「治好」了，還扯起了些笑話故事把之前尷尬的氣氛淡化了。當然，她還是會感覺張婉樂的擔心，宣於妤的疑惑，蘇暮揚的深究。她在那喧鬧的氣氛下卻第一次感覺到了悲涼。望著張婉樂看著蘇暮揚羞澀的眼神、蘇暮揚偶爾望向宣於妤的痛楚，她第一次疑惑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幸福。

是不是幸福，就得在謊言下才能生存得下來。

顏筱雯嘆了口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直視米高。

「米高。」

米高馬上應道。「我在！」

「能告訴我什麼才是真正的幸福嗎？」

「……」

米高變得沉默，只是凝視著顏筱雯。

顏筱雯笑得很苦澀。

「從小，我爸爸就告訴我，我是個大胖寶寶，身上的肥肉便是代表著福祿壽，能為自己、為身邊的人帶來幸福和快樂。只要我快樂，就能帶動身邊的人快樂和幸福。」

「所以，我一直都很快樂。因為我知道，只要我快樂，自己和身邊的人就都能快樂和幸福。即使我偶爾遇到了挫折，我也安慰自己，那只是化了妝的祝福，只要我咬牙過去，便能讓身邊的人和自己得到更多的幸福和快樂。」

顏筱雯說的時候，眼眸滿滿都是光彩，不由得讓米高看入迷了。

「可是……」突然，顏筱雯眼神一暗，讓在旁註視她的米高臉色也隨之忽地一暗。「最近發生了一些事，讓我覺得，幸福，得靠著謊言才能生存得下來。撥開了層層包裹，裡面的真相卻讓人赤寒、傷心，毀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我便開始對幸福產生了懷疑。到底是什麼才是幸福？」

顏筱雯望著米高，眼裡全是不解。

「是不是我其實一直都誤解了幸福？」

米高深深凝視著顏筱雯，眼眸里的深色越來越濃。

顏筱雯回望著他，眼裡卻是深深的哀感。

「知道嗎？我一直都不知道什麼是幸福。」米高終於開口。「我懂事的時候，爺爺和我說，我的父母親上了天國，因為一些原因暫時回不來。」

「但是我知道，他們其實根本回不來了。」米高笑了，卻讓顏筱雯心裡覺得很難受。

「我只是裝著不知道的樣子，然後順著爺爺奶奶繼續過日子。然後，輪到爺爺奶奶陸續上天堂了，他們臨終託付我由舅父舅母撫養。」

「然後，我隨著他們住在他們家。他們有兩個孩子，所以生活負擔非常重。但是他們還是騰出一個小房間讓我住下來，雖然那裡堆的都是雜物。給我吃的都是很好吃的肥肉。我心裡其實很滿足，因為他們都對我很好。」

「我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健碩，和以前那個瘦弱的身軀來說，我算是比較好的了。呵呵，只是女生看到我的時候，偶爾會被嚇倒。」

「後來，一個叔叔到了我們家找我。他對我很好，安排我上學，給我買很多很好的新衣服。我很珍惜。但是我卻捨不得丟了我的舊衣服，新衣服用不上那麼多，便把衣服送給了舅父的兩個兒子。後來叔叔知道了，便要關門和舅父談話。談完了，便把我送給侄子的衣服還給我，說以後不許這樣。我不明白，但是只是收下來了。然後他介紹了他的兒子給我認識，也就是你的表哥蘇暮揚。」

「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是那時才知道，原來有朋友的感覺是那麼的好。我家裡沒錢，但是很想學樂器。叔叔說我很有天分，便出錢讓我學薩克斯風。那段時間，我很開心。」

米高說起這些經歷的時候，眼睛有著異彩，讓顏筱雯不由得也感受到了他的快樂。

「知道嗎？暮揚經常提起你。因為我老是不說話，他就以為我是自閉兒，便老是說他家那樂傻兒顏筱雯。慢慢的，我開始很羨慕你，想見你，希望能感覺得到你的快樂和幸福。」

米高的眼神炙熱，讓顏筱雯心裡忽地一熱。

「我不知道什麼才算是幸福……」

「但是你的快樂，一直就是我所追求的。你的幸福，很真，很純。我希望能守護著你的快樂，你的幸福一輩子。」

顏筱雯心一熱，低頭，眉毛一挑，恢復了平時調皮的模樣。「你願意守護我的？」

米高的眼睛忽然一亮。「是的！」

「一輩子？」

「一輩子。」

「不後悔？」

「絕不後悔！」

顏筱雯眼波流轉。「那我就不介意再多一個哥哥了。反正……」她的眼神一暗。「我不想再理蘇暮揚了。」

米高聽到了顏筱雯要他當哥哥，臉忽地一黑，但是很快的恢復常態。

「那我就永遠當顏筱雯的哥哥咯。」

「真的啊？」顏筱雯一喜。「那太好了。我顏筱雯又多了一個哥哥了。呵呵。」

她忽地想起了之前蘇暮揚他們的對話，臉色一白，咬牙。「不對，我現在只有一個哥哥。那個，就當他是死掉好了。」

「啊?」米高迷惑的望著她。

她沒等著米高想明白，便拉著米高的手直走。「我們走吧，米哥哥。太晚回家我爸會發瘋的。」

「呃……」

「怎麼了？」

「我姓程的……」

「哦……我看他們一直叫你米高。我就以為你姓米名高啊。哦呵呵……」

「……雯雯……」

「怎麼了？米哥哥。」

「米高是我的英文名字啊……」

「呃，那我喜歡叫你米哥哥，你是不是不願意啊。」某人開始耍賴。

「……好吧，隨你。」

「哦呵呵，米哥哥好乖哦，米哥哥太好了，米哥哥真的好棒啊……」

米高無語的望著牽著他手腕的顏筱雯，眼眸里的深色愈發的濃厚。

「明天放學后我就得正式上舞蹈課了，第一天，你要過來捧場哦！」顏筱雯咧著大嘴笑對米高。

「一定！一定！」米高滿口同意。

顏筱雯得意的望著米高，偷偷的湊近米高說話：「米高，我又發現了你的一大優點。你真的好溫柔。」

米高笑意更濃。「那你願意我繼續溫柔下去嗎？」

「希望。但是，只能對我一個人溫柔。」顏筱雯賊笑。「因為我是你的妹妹。」

米高忽然一愣，停止走路。顏筱雯好奇道：「怎麼了？」

「你要我只對你一個溫柔？」米高試探問道。

「呃……」顏筱雯覺得有點強人所難，便改口風。「不願意就算了，呃，我只是笑話。」

「好！」米高忽然吼了句，打斷了顏筱雯的話。「以後只對你一個人好。」

顏筱雯一喜。「說定了？」

米高笑起來，很真很純。「說定了。」

「那，我們就勾手指。誰違反了，誰鼻子就長出來。」

「好啊！」

兩個圓圓的食指勾在一起，伴著陽光，分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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