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春葉

春葉，一個和春天有關的名字。這種紙散的葉用F裝飾星合，貼於廊櫓的檬頭飛部，能將年味打扮得五顏六色、彩旗帶獵。

春節臨近，通渭縣城從西關到廣場的馬路兩邊，擺滿了各類年貨，瓜果菜蔬、糖朵煙酒、春聯福字，每一個攤位都呈現著類似的喜慶。數公里的馬路市場，只有過年前才准許出現。這一幕，與全國各地大同小異。對聯陣列里，還出售一種類似紙幡的商品，它是屬於通渭人的獨特「年貨」，舉世難尋。它的名字叫春葉。

春葉，一個和春天有關的名字。這種紙做的葉子用於裝飾屋舍，貼於廊檐的椽頭飛部，能將年味打扮得五顏六色、彩旗獵獵。

春葉，更像是嚴酷冬日裡椽頭飛部長出來的「葉子」，迎風招展，預示春天即將來臨。春葉，又名春纓，也叫風錢。春纓的意思，大致是指春葉貼在房屋的檬頭飛部，像古代冠帶一樣。叫風錢，更好理解，春葉的樣子由錢串圖形組成，寓意春天紫氣東來，天降錢幣，新的一年前程似錦。

通滑街頭出售對聯的攤販，大都擺賣春葉，但攤販們的產品，基本都出自西關劉天族人之手。西關劉氏製作春葉年代久遠，尤以劉勝余最為出名。

春節前夕綿延數公里的馬路年貨市場，屬於劉氏一族人的攤位只有三個，相連擺放在縣城廣場邊沿。劉勝余的攤位被阻擋在大型廣告牌後面，最不起眼，「這地方比別人少賣半貨」，劉勝余的兒子難掩抱怨。

農曆臘月二十九日，已近年根兒。最後的貨攤上，攤主銷售年貨的熱情陸著客流的減少而漸散去。劉勝余的攤位上，春葉已基本售罄，還有大量春聯和門神或掛或鋪在推位。冬天的太陽落山早，不及五點半，用光已做好了埋沒於城外山市的打算，科暉脈，微風吹過，寒京起。一位城裡人裝扮的網客走近划勝余的攤位，「要些春葉。」這個小的可以安給你，大點的只制這點不賣了。」來客一聽有點不能煩，「這麼破煩，別處買去。」

他耐心地對待猴年的最後位顧客。品評不斷。他購買的數量不多.又一位衣衫檻樓的農民來到劉勝身但選購的時間很長。條的排位前，他對春葉指指點，向了劉勝余侄子們的攤位。劉勝余和妻子、兒子。

博胞將近。那位穿著破舊的老年農民手班摔著一省春時，離開了縣城的廣場顯然，過去的一年，他沒有停止奔波，不論敵人好壞，走在年關歲尾的人間，手中的那一捧春葉包含了他對未來的希望。任何時候，只有對末來充滿希望，生命才能更好前行。

通渭春葉，獨一無二。與春葉一道配套的還有遮面。遮面比春葉大，般貼在門帽上，有的人家還會貼在灶神和天神神堂之上。春葉、遮面與窗花一-樣，都屬於剪紙作品，但剪紙是用剪刀剪出來的，而春葉、遮面則是用紙鑿打刻而成的。在隴中，祭奠亡靈所用的紙錢，就是用半圓型紙鑿兩兩對應形成圓形花紋打刻出來的。春葉、遮面的打刻過程與打刻紙錢模一樣，只是所用紙鑿種類更多、花型更廣、體型更精巧。

以窗花、紙火為代表的隴中剪紙作品，凡遇喜慶的婚嫁或是祭奠的喪葬場面，都被大量應用，表達悲喜情感，但春葉、遮面只能在過年的時候貼。與春葉納福迎春的寓意不同，遮面相傳是人們在敬神祭祖時，為防止有人「衝撞」神靈或祖先而掛的布塊或紙塊，後來演變成了人們期盼吉祥、健康、豐收的節日裝飾物。

春葉、遮面的歷史難有確切考據，據說是在清朝乾隆年間，由河南客商傳人馬營鎮，隨後融合當地民俗文化和審美情趣，形成自身特色，進而興盛全縣城鄉。

種傳說:「宋朝，一位通渭學子進京趕考不第，關於春葉，落魄而回。通渭還有男他根據京城見聞，用紙仿製錢幣，做成錢串，考生把春葉貼於屋檐，寓意自己線形成春葉，一個小春葉剛好串成28兩銀子。身富貴不缺錢。」

」安化是自牧記述風俗人物的作品《夢梁錄》中，關於立春，他寫道「雷市以花裝欄。坐乘小春牛，及春幅、春勝，各相獻遺與貴家宅會，示豐除之兆。幸臣以下，皆喝金銀憾勝懸於模頭上，人朝稱賀。」

「以春幡示豐稔之兆」，似與通渭過年張貼春葉、遮面十分相像。通渭馬營至今流傳著這樣的民諺:「春葉稠，麥德多」，寓意新年張貼春斗，來年小麥豐收。

由此可以推斷，通清春葉「河南客商傳人說」更為有力可信。目前論定中國剪紙起源於漢，代表與期「中國」的中原地區，必然是剪紙文化的發源地。春葉作為剪紙的變種，春幡的變種，融人當地人民的生活愛好和審美意趣而自成體系臣化於通洞，是十有八九的事。

每年臘月十，中國農曆進人小年，從這一一天起.中國人基本已經開自過年模式，從這天起，劉勝余的春葉、遮面銷售也正式登場，短用時間取得的成來，是他和家人年的勞作。

每年一進人六月，遮面，一刀紙一百張，劉勝余就要早早購進上好的宣紙，籌劃做春葉、對摺切割，先切出遮面的用紙。「切的時候必須一次各個藝人可以根據自我認識和創作並無定律，協調是現立長家的收心快想還有藝人的春葉、遮面的大小，開知以供顧客選擇。春葉、遮面時，會分別做12張為單位各自裝訂，做出大中小三種板式，12張是宣紙洇染滲透的極限，切好的紙張以形成廢品。劉勝余說，「過去裝訂超過12張，春葉、遮面有可能調不透開都用紙釘，現在用訂書機，快多了。」

我訂好的紙張，進人下道工序:打刻。打刻環節是春葉製作的關鍵工序，圖家、花紋，式樣，都在這個環節定型。遮面圖案中心多以牡丹、尚花為主，邊沿飾以石榴、佛手，仙桃和梅花、貫錢等紋樣。遮面構圖有菱形組合式、散點組合式、左右對稱直立式、上下左右曲直對比混合武四種。對稱是中國文化莊重典雅風格在各類藝術形式中的價值取向，遮面概莫能外。結合主休圖案，遮面往往還要配上福祿壽喜、吉祥如意、春色滿園等寓意古祥的辭彙，有的一個遮面內設計組四字成語，有的一個遮面內只放一個大大的祝福字。字與化紋的比常式度、協調程度，直接體現藝人的匠藝水淮。相比遮面，春葉構圖相對簡單，通常在上部刻出錢單和編帶，中部刻福祿壽喜吉祥語言中的任意字，字體上下套刻杏花瓣;下部刻倒掛的麥穗，祈願莊稼豐收。大春葉由五如意雲的紋路。那分組成，在小表葉的基礎上，下上下部之間又多加了上有佛手、下有刻出來，形成錢空造型。春葉、遮面的所有圖案，全靠藝人用木槌般擊紙鑿，一刀按刀打容易讓紋樣連接那位斷裂、每一刀用力不能過猛，也不能過輕，用力猛了種紋路、字樣的紙角都有總共接近20多種「在形態名異的形快。寬的。市的、國的。方的用力輕了紙張打刻不透，無法錢空。對付各扁的，粗.....

劉勝余余和兒子。妻子植接一租打T刻完總共十數刀宜紙的春葉，時間已經進人了十月。工序終於進人到了因染環節。「現在買顏料十分方便，以前沒有現成的顏料，只能自己勾兌。草灰、雞蛋清，都曾是勾兌顏料的基礎色。」

洇染工序和打刻工序樣，全憑經驗取勝。劉勝余的春葉、遮面洇染配色以大紅大紫的艷麗色調為主，突出色彩耀眼、色差對比。「花心黃白相間，然後配以綠蕊、緊跟著上紅色、然後配黃色，再上大紅，最後天藍色。主要是花型要分明，套色要分明。」劉勝余對最關鍵的花朵洇染總結出了便於操作的經驗。五顏六色的顏料，首先用毛筆蘸足點洇，然後必須要用手指頭摁壓加劇顏料下滲。毛筆點洇，手指壓滲，輕重緩急之間，耍的是經驗練就的訣竅。「天天壓滲顏料，手指頭會發疼。」

有些色彩複雜的遮面，需要多遍洇染才能完成，必須「染好一種顏色掛在一邊晾乾了，再上另種顏色，流水線式染。」

白色是宣紙的本色，在春葉，遮面的調染串聯切割其他鮮亮色彩的關鍵色澤。恰到好處的留白，於厚重、強烈中保留了一絲素雅、清閑，艷麗又不失明快。

通渭春葉、遮面的製作藝人主要集中在馬營鎮和縣城所在的平襄鎮，晚清時，馬營窖坡灣焦氏常年製作春葉，遮面以及年畫等其他年貨，向各地商販批發。延及190年代，春葉和道面不允許上市銷售，製作絕跡。

178年，改革開放后，馬鎮東關村王定國、景地光重給春葉。患西開，這斷打開能路。隨後，通得各鄉鎮也出現了大批製作藝人春葉、遮面制售告逐漸復興。據說，平襄鎮最早的春葉製作傳人叫魏仰劉勝余創作的二生肖主題溢百

余不斷漢進創新，變成了9餘種，「老式的福承壽喜遮面，字體很清楚，但是缺少花紋。不美規，有些傳統的板式退休了，經過改進，增加花紋。」

人選省級非遺傳承人以後，劉勝余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到自己去世前，創作--套十二生當遮面。

他的計劃是每一個生肖遮面都用--個反應動物特點的成語來表達。十二個生肖，十二個成語，只有小學三年級文化程度的劉勝余面臨了莫大的考驗:除此，遮面在民間負載著遮擋凶煞的重要職責，精神信仰層面還有另一層更具特殊性的考驗。

為了實現這個宏願，劉性余做足了功課。除了加強傳統文化和生肖要素，每一個屬相都做了調研，文化的研究外，他連求神問卦的辦法都釋進了創作思路，「結合傳統文化蔽了無數遍、無數次。肖組合出各縣性格特點又能雅俗共貨且陽眼前問過，廟裡算過。」給知個生且便於寄高祥樂的成語，劉勝推圖，反覆修改，直到滿意為止。皮一個生，背者面都配上了在不相同的花頭的改路。對性會及復統「仙開天，春牛送福、神虎旺財、玉兔吉祥，龍風異樣，金駝大吉三半開泰，馬到成功，就保平安。錦雞報喜、天大保園，+活近寶」，劉勝余最終於2010平夏完成了這套十二生肖意麵。劉勝會花費了近兩年的時間，這比他的預期提前了很很多，「我這套作品是對國家保護春葉、遮面的回報，我一定要對得生國家的川意。」

春葉是一紙鄉情

無盡的黃土、無盡的山巒。通渭處在隴黃土高原的腹地，是中國最千早缺水的區域。嚴酷的自然條件，提升了這裡的生存門檻，所有在這片土地上堅持生活下去的人，都付出了超越常人的堅毅和隱忍。作為農耕滋養生息的區域，人們對土地的情感比黃I地本身還要敦厚。儘管日子貧寒，但通渭人崇尚精神世界的純朗。特殊的地理環境造就了特殊的人文素養，耕讀傳家的訓導遍及城鄉。隨便闖人山鄉一隅，農家]匾上的「耕讀弟」字體蒼勁、氣韻綿長，有人概括這裡「民風淳厚、高古」。崇尚耕讀傳家，對於春葉、遮面的喜好，也體現了通渭人對於文化的熱愛和敬畏。

劉福鼎的家在通渭西南部，從記事起，每年過年前，父親都會從50公裡外的縣城或者30公裡外的馬營買來春葉。大年三十下午，父親忙著貼春聯，自自己和弟弟搬來梯子，登上土院里三面瓦房的房檐，逐一數著爆竹聲聲，年的韻味隨著迎風模頭貼春葉，一陣忙碌，土屋頓時增色。竄進了千家萬戶。

招展的春葉，悄悄竄過表葉的習俗:「春要換盡千家舊，彩燈照映萬家新」。進農家小院，

有人概括通渭

有平解的農耕日干，劉福帶在歲春葉的更替中逐漸長大。生活過度艱辛，人們渴望走出去。1990年代，一個偶然的機遇，劉福黑獲得搬遷斷疆的機會，他帶著老婆和孩子搬到了新疆居住。新疆和通滑比起來。幾乎是天地之別，便利的生產生活條件讓他很快擺脫了艱難的日子。但是，生活水平的提升並沒有湮滅他兒時的記憶，曾經的很多風俗習慣早已變成了生活習慣，難捨難棄。

有一年春節前，他向留守老家的弟弟打電話，央求弟弟寄些春葉到新疆，隴中的民俗被寄到了數干公裡外的西域。劉福鼎新疆的鄰居從沒見過房檐上:貼紙婚的做法，一個個當作稀奇觀看。從那一年之後，每年臘月，劉福鼎的弟弟都會坐者汽車趕到縣城，從劉勝余處購買一些春葉，寄給遠方的哥。既牽青鄉土區俗，又連著兄弟情深，一紙春葉，一葉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