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瓊花玉璧白如澈
司徒將軍府。m.
「不行,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以後怎麼繼承司徒家的大業。繼續練,劍法沒練好之前,不許停下!」
八月的天,天氣燥熱,又偏偏下著大雨,空氣尤為悶熱而潮濕。
「祖父,天氣太悶熱了,我......」
少年話音未落,站在一旁的身著華服的遲暮老者便一揚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少年的背部。少年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被鞭子抽打的地方血肉模糊,汩汩而出的血從背部蜿蜒著,隨著雨水滴落在潔白的大理石上,濺起血色的水花。
這個少年,就是司徒澈。
「若是在戰場上,敵人會因為你體力不支,身體狀況欠佳而讓你有喘息的機會嗎?不,他們只會撲得更猛,咬得越狠。起來!我司徒家的男兒,頭可斷,血可流,任何時候,都不能跪下,倒下。起來!練完剩餘的一百八十式,我不滿意,就不許停下!」
年僅六歲的司徒澈心中有多委屈,無人知曉。在其他孩子都其樂融融地享受童年時光的時候,他身為司徒府的獨子,卻要一個人挑起將軍府的擔子。
負責訓練他的人,就是他的親爺爺,驍勇善戰的司徒羽老將軍。此人對這唯一的孫兒不僅毫不寵溺,反而極為嚴苛。司徒澈身上的每一條疤痕,每一處創傷,都是由他所賜。
夜晚,他躺在床上,血淋淋背上是火辣辣的傷口,橫七豎八的。
少年疼得眉頭緊鎖,將臉埋在臂彎之中。
司徒羽帶著傷葯,坐在司徒澈的床前,輕輕倒一些傷葯在白色的手帕中,細緻地替司徒澈處理傷口。
「很疼吧。」他詢問道。
司徒澈心中怨懟,轉過頭去,不言片語。
「澈兒,我們司徒一家,曾為宋朝的開國皇帝立下了汗馬功勞,我們的祖輩也曾許下誓言,會世代效忠於公子氏,所以澈兒,你要好好習武,效忠朝廷,保住司徒一派的榮耀。你爺爺這戎馬一生,沒有什麼追求,只是不離忠義二字,這兩個字,也是你今後人生,最需要做到的事。」
「祖父,我見史書上,有我們司徒的祖先受到大臣構陷而被處死,這樣混亂的政治,我們又為何要去效忠呢?」司徒澈好奇地問道。
「我們司徒派掌握著朝中的軍政大權,功高蓋主。若是背離忠義二字,司徒派終有一天會被趕盡殺絕。澈兒,此時與你說這些,你未必懂,你只需要知道,以後,你的主子,是當今聖上,就算是聖上要你將刀鋒抵在司徒一族的喉嚨上,你也不能有絲毫遲疑,只有這樣,你還能活著,司徒氏,才能永久地傳承下去。」
司徒羽說這話時,眼神飄向遠方,花白的鬍鬚和眉發,透出一股飽經滄桑的莊嚴之氣。
這樣的氣質,深深感染了年少的司徒澈。
司徒澈點點頭,道:「爺爺,我記住了。我會好好練功,好好報效朝廷的。」
六個春去秋來,反反覆復,司徒澈的功夫已在司徒羽之上,在對外匈奴的戰役上更是驍勇善戰,不輸當年的司徒羽。
「哈哈哈哈,司徒家可真是人才輩出啊,沒想到
,你小小年紀,卻有著這般的武力,真是另吾刮目相看啊。」宋元帝大悅,賜司徒澈司徒府少將軍的稱號,賞黃金萬兩。
正當宋元帝擺酒歌舞,慶祝勝利的時候,前線忽然來報。
「稟告陛下,扇動匈奴和劉國起兵造反的幕後黑手已經查出,是.......」御前報告的小兵畏懼地看了一眼坐在御座一側的司徒澈。
「是什麼,快說啊。」
「是.......司徒老將軍的兒子,司徒青。」
「什麼!」司徒澈幾乎從座上一躍而起,反駁道,「這不可能,我父親不會做這樣的事。」
雖然他同父親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連他的背影,都記得不太清晰。可司徒澈堅信,他的父親,不會是這樣的人。
「司徒少將軍,這可不好說啊,司徒一派先前的祖輩乃是姬姓,誰感保證,這司徒青不是想歸屬於劉國,匡扶其姬氏江山呢?」在座的一位大臣陰陽怪氣地冷笑道。
「住口!」位居右側的司徒羽擲出其手中的酒杯,切切實實地砸在那大臣的臉上,「我司徒家,還輪不到你在這信口雌黃。」
司徒羽上前一步,啟稟:「陛下,此事究竟如何,就交由老夫來查吧,若此事屬實,老夫定親自將這逆子,捉回來問罪。」
「司徒老將軍曾替先皇鞏固江山政治,忠心可鑒,准了。」
這日之後,司徒羽便遠去邊關。臨走前,司徒澈拉住他的手,問道:「爺爺,父親真的會做這種事嗎?」
司徒羽騎著戰馬,拍拍他的手,道:「我不在,武學上你萬不能鬆懈,照舊每天一百八十一式,記住了嗎?這些事,就交給我吧。」
司徒羽離開后,司徒府無頂樑柱,不少的王公大臣趁機打壓司徒一派,皆被司徒澈硬生生地打了回來。
「范我司徒府者我必誅之。」
十二歲的孩子,辛苦地支撐著幾乎搖搖欲墜的司徒府。幾乎每一天,都有前來鬧事的人,他一一解決著,並盼望著爺爺和父親,能早日洗刷冤屈,早日歸來。
他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然而,再次司徒羽見面,卻是在刑場上。他是通敵叛國的罪犯,而司徒澈,是刑場的執行官。
司徒羽來到邊關后,發現司徒青卻實扇動了匈奴,聯合劉國侵犯大宋邊境。年事已高的他,親自披上戰鎧,領著僅有的千名將士,親手將自己的兒子,就地誅殺。
這一大義滅親的舉動,讓他贏得了大宋百姓的讚譽,也讓心中懷有妒火的人更加憎恨他,想要將司徒一派就此斬草除根。
他們在宋元帝耳邊吹枕頭風,言司徒老將軍功高蓋主,怕是有不臣之心。而百姓現在又十分敬重他,還有人言,司徒一氏才該是王族之姓。
向來偏聽偏信又非常怕死的宋元帝哪忍得下這口氣呢?他當即下令,待司徒羽回宮,就以管教不嚴,禍亂朝綱之命處死他,並且讓司徒澈親自擔任這場刑罰的執法官。
這一來,看看祖輩相殘的一場好戲,再者嘛,就是想考驗司徒澈的忠心。
司徒澈提著大刀,緩緩走到司徒羽的
面前。他印象中的爺爺,是司徒府的頂樑柱,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一個嚴苛的老師,正直的將軍。
是他這輩子,最親的人。
這個頭髮散亂,身穿囚服的老者,目光中威嚴不減,他蒼老的聲音宛如洪鐘,言:
「澈兒,不要忘了,我說過的話。」司徒羽目光堅定地看著司徒澈,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司徒一族,永生.......」
刀落,人去,心死。
初雨空山,一座新墳。
司徒澈跪坐在墳前,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從頭涼到了腳底。
「爺爺,您曾對我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若再讓雙膝著地,你必嚴懲不貸。我在此跪了很久了,您,怎麼還不用鞭子抽我,喊我起來呢?」他笑言。
為何人與人之間,如此的相互猜忌。為何無辜的人,總要受到牽連。為何這個世界,就不能和平共治,天下大同。
「為何重要的人,我卻沒法保護。還是因為我,太弱了......」
「不,不是你太弱,而是這生存之道,太過混亂,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太過單薄。」一個清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司徒澈回頭看向身旁。
翩翩而立的小少年,**歲的模樣,一襲白衣,風度翩翩,臉蛋兒水靈靈的,一副稚嫩的模樣。然而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卻顯得他尤為老成,沉穩。
「你是......」
「我是白玉承,大宋朝的.....大皇子。」少年坦白自己的身份。
「我恨大宋皇族,你找我,對我說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司徒澈站起身來,一把掐住白玉承的脖子。
小小少年毫不慌張,反而淡定地微笑起來,他問道:「你想改變這個世界嗎?和我一起。」
「什麼?」
「改變這混沌的世道,統一各國,天下大同。」
司徒澈輕笑著嘲諷他:「就憑你?我會拿劍的時候,你怕是還沒有出生。我不至於會相信你一個毛娃娃的話。」
「你聽說過,笑面公子嗎?」白玉承淺笑著,問道。
傳言笑面公子,憑一己之力破匈奴千軍萬馬,智慧非常人所及。
「莫非......」
白玉承點點頭,「司徒家的忠心,我有目共睹,只是我父皇生性軟弱,又諸多猜疑,司徒老將軍才會枉死。說實話,我的身邊沒有可用的人手,大同之夢還處於空想的狀態。我不強迫你,一切,你自己選擇。」
司徒澈沉默片刻,開口道:「你真的信任我,渴求長久和平嗎?」
「我經歷過混亂,才乞求和平。」
司徒澈單膝下跪,雙手抱拳,道:「我司徒澈,從今日起,效忠於大宋大皇子,白玉承,赤子之心,山河可鑒,若有二心,不得好死!」
白玉承微笑著扶起他,「日後,還請多關照。」
自此,司徒府再無少將軍,唯有司徒澈,背著一身的孤寂,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