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的孩子
皇城,地牢。
「陛下,這已經是第三波了」
公子玉心慢條斯理地打理著頭髮,目光飄向了那個少女。
「沒想到白玉承為了她,倒還挺下血本啊。一連三次派兵來攻城,明知道無果,卻還是要這麼做嗎?呵,真不知說是偉大呢,還是悲哀。為了這個女人,連留兵自保的機會都放棄了。」
姬憐美被綁在十字架上,冰冷的鎖鏈硌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疼得厲害。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連續一天沒有吃東西,身上早就沒了力氣,肚子里的孩子也像在抗議似的,第一次猛烈地踢著她的肚子。
這裡是哪?
姬憐美依稀記得,她本在趕往姑蘇的路上,卻莫名其妙被一群官兵包圍了。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大宋人。為首的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傢伙,他們二話不說便上前來抓她。她在和幾名官兵廝打的時候,背後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後來肚子一陣疼痛,她便昏了過去。
醒來,就被人綁在這兒了。
正當姬憐美四下張望的時候,鐵柵欄被吱嘎一聲推開了。
公子玉心從門口走來,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微笑。
「又是你,公子玉心,你又想幹什麼!」姬憐美掙扎著怒吼道。
「哦?看來你還不知道吧,我的大功臣。今天若不是有你,本王差點兒就栽在白玉承手裡了。我可是特意過來謝謝你的啊,可別用這麼憎恨的眼神看著我.」公子玉心放肆地笑起來,將面前一碗葯端到姬憐美面前。
「給,你受了不少傷,把這碗葯喝了吧?」
「什麼葯?我不喝。」姬憐美把臉別過去。
公子玉心笑著站起身來,將葯端到她面前,他身上的香氣讓姬憐美覺得身子像被麻痹了一般動彈不得。
「別掙扎了,我身上帶著的香囊,裡面有能麻痹人的神經的草藥。」公子玉心輕輕吹了吹碗中藥,「不用擔心,這也不是什麼毒藥,不過是一碗,墮胎藥罷了.」
墮胎藥.
姬憐美只覺得兩眼發黑,耳朵里嗡地一聲,全身的力氣彷彿一下子被抽走了。
「你要幹什麼,住手,住手啊!」看著那烏黑色的葯離自己的嘴唇越來越近,恐懼感再一次席捲全身,想要反抗,但全身的骨頭就像生鏽一般動彈不了。
一口湯藥入口,苦澀難耐,像火焰一般灼燒著唇齒,她清楚地感覺到,原本微微起伏的小腹,呼吸慢慢地弱下去。
不要,不要.它還這麼小,不要把它帶走
「公子玉心,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姬憐美的聲音顫抖著。
為了留住這個孩子,就算是要給這條毒蛇下跪,她也認了。
「吾是高高在上的王,你只要乖乖留在這裡,做吾的籌碼就行。哦對了,你就放心吧,這個葯呢,可是吾親自研製的,不會有痛感,也不會傷到你。藥性烈得很,馬上就過去了.」公子玉心欣賞著姬憐美恐懼的眼神,接著舀起一勺藥往她嘴裡灌去。
「你這個瘋子!瘋子!」
「瘋子?瘋子有什麼不好的?我現在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之前的我還不夠瘋,還是對你們太心軟了,才會讓白玉承有機會來反抗我!但這次不一樣,我要你們,生不如死.」
公子玉心一下子摔碎了手中的勺子,捏起姬憐美的下顎強迫她張開嘴,將剩餘的葯一下子灌到她的嘴裡。
烏黑色的藥水順著雪白的脖頸,染黑了胸前的一片紅衣。肚子像灼燒一般燙的厲害。下身一股血液從大腿根部,順著膝蓋,小腿,腳踝,慢慢地在地上凝成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色。
鮮血的流失,讓她更清楚地感受到了肚子上傳來的痛感。
好痛,從肚子一直蔓延到四肢,像被幾千萬的蟲子啃噬著一般,疼得連頭皮都發麻了。
公子玉心看到那抹鮮血蜿蜒著染紅地面,眼中充滿了興奮迷醉之色。他慢慢跪下來,捉住姬憐美的小腿,伸出舌頭舔舐那猩紅的血意。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他的味蕾,因為仇恨,他竟還從血液中感受到一絲甜意。
「哈哈哈哈.痛苦嗎?這就對了,你痛苦了,白玉承也不會好過,他不好過,我就能過得痛快.」
公子玉心抬起頭來,看到姬憐美絕望仇恨的眼眸,不由得大笑起來,變本加厲地用牙齒啃咬她的小腿,直到啃出血來,同方才已經凝固的深紅色血液重疊在一起,又覆上了濃厚的一層。
窗外的風愈發猖狂,風夾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著。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來。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潑的一樣。
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的沉寂,狂猛暴唳的射向每個角落。
白玉承坐在房裡,心中一片煩悶根本沒有任何頭緒,便坐在涼亭里撫琴靜心。
閃電劃過,琴弦應聲而斷,鋒利的弦劃破了白玉承的手指,一滴滴殷紅的血液落在白色的琴面上,刺目的色澤彷彿化為了利刃,一下子刺穿了白玉承的心。
他呼呼喘著粗氣,心臟一陣緊縮。
怎的,突然會如此不安?
冷,好冷
姬憐美閉上雙眼,幽暗的世界,漆黑一片。
「母親.」稚嫩的童音從黑暗中乍現,一下子照亮了四周。
姬憐美站在十字路口,回過頭去,看著街道對面,一個幾歲大的小男孩沖著她揮手。
他穿著白色的小體恤,藍色的小短褲,笑起來很燦爛,很好看,一雙深邃的眼眸像極了她印象里的某人,那一聲母親叫的酥酥軟軟,十分動聽。
「小孩,你在叫我嗎?」姬憐美向前走出一步,那小孩也跟著退了一步。
「母親。」男孩微笑著,看著姬憐美。
他的樣子好陌生,又莫名地有一種親切感。
姬憐美慢慢靠近他,正要伸出雙手去擁抱他的時候,男孩忽然一下子掙脫開她的手,向遠處跑去。
「母親,再見了.」男孩一邊奔跑著,一邊回頭看著姬憐美,悲傷的淚水劃過他稚嫩的臉龐,幼小的身影逐漸羽化在一片光芒里。
「等等,你去哪裡喂.」姬憐美立刻追上前去,看著他一點點融在刺眼的白光里。
那一聲再見,讓她的心一下子疼起來,連呼吸都快隨之凝滯了
人生最痛,莫大於生離與死別。你的身體里,流淌著我和我愛的人的血液,多少個日日夜夜的低聲傾訴,你有聽見嗎?
孩子,我也曾想著,如果你出生了,就會有一個很厲害的爸爸,他會教你詩詞歌賦,舞劍下棋。你還會有深沉的眼眸,開朗的個性,你的到來會給我們帶來多少的歡樂.
我還想牽著你的小手,帶你在夕陽下散散步,帶你去冰天雪地的北極,看看極光
可是現在,你離開了,永遠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了你還沒有睜眼看過這個世界,就永遠地睡去了
「公子玉心,我要你,血債血償!」姬憐美的雙手死死地抓住禁錮著她的鐵鏈,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芒。
「好啊,我等著你。」公子玉心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不屑地笑著。
今天的夜好漫長,像是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一樣。
凄涼的街道,清冷的梨園,乾枯的樹枝上掛著簡單的紅色綢緞。
司徒澈和容楚楚坐在房中,沒有穿大紅的喜服,相對而坐,沉默不語。
「對不起,因為城裡還有魏昭的余兵,一切只能低調處理了。」司徒澈搓了搓雙手,目光不斷地向四處飄去。
一般人家的大小姐,出嫁的時候都是鋪著十里紅妝,抬著八抬大轎前去迎娶的,滿城的百姓都會為這一對新人祝福吶喊,然而現在,卻連最基本的喜服都沒有,就連禮數都是白玉承做了個公證就算結束了。
城北容家也算是大家,容楚楚也是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如此簡單的婚禮和淡漠的郎君,難免讓她有些失望。
但容楚楚還是搖搖頭,微微笑著:「沒關係,你願意同我成親,我已經很滿足了」
之後,又是一陣無言。
「對了,楚楚,明天.能帶我去見見容伯父嗎?」
容楚楚聽到此言,似是沐浴了和煦的春風,整個心田軟成一片,帶起了嘴角微微的笑意,像春桃那般燦爛。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笑容一下子變得哀傷起來。
「你不必擔憂,我會向我父親說情,看看能不能幫到你。」
司徒澈微微點點頭。
「多謝。天色也不早了,你先睡著吧,我還有些事要同殿下商量。」
「嗯,你去吧。」容楚楚和善地笑笑。
司徒澈轉過身去,濃稠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背影清冷又孤獨。
多少年了,我像現在這樣,偷偷地躲在角落裡,望著他的背影,從清晨到傍晚,從孩童到少年,一如既往地。
他是我的未婚夫,卻從來沒有見過我,也從來不認識我。如今,他終於娶我了,我也得償所願了,為什麼,他離我還是這麼遙遠而生疏,為什麼?
「阿澈.」容楚楚顫抖著開口。
「嗯?怎麼了。」司徒澈回過頭來,目光里映襯著星辰,閃耀著溫潤的色澤
「你可以抱抱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