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吵架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安小小身上,她的臉色更紅,像是要被燒起來一樣。
她捂住聽筒,憤恨道,「你瞎嚷嚷什麼呢?」
汪遠之有些委屈道,「你們小區有狗......」
安小小又好氣又好笑,如果不是相處多年,她絕對不會相信,一個一米八七的大漢竟然會怕還不及他腿高的狗。
安小小自一眾同事的目光里走出,「你在那等著別動,我去找你。」
遠處夕陽的殘影已經模糊不清,天色昏沉,蒙上了一層暗色的面紗,振翅的蜻蜓貼著地面掠過又升起,最後停在了一株紅色的蜀葵上。
「小小!」
汪遠之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瘋狂的揮動著手臂。
他手裡拎著瓶酒,與兩隻土狗面面相覷,整個人恨不能變成年畫貼到但願門上,他不滿的抱怨道,「你怎麼才來?」
安小小將走驅走,「大哥,我只是個小小的工薪階層,當然得磨到打卡才能下班。」
「這地方也太小了吧?轉個身都費勁。」
汪遠之頗為嫌棄的打量著這間狹小的居室。
安小小毫不留情的吐槽道,「是你太胖了。」
汪遠之摸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說說吧,你跟黎天怎麼回事?」
「吵架。」
汪遠之斜了她一眼,「廢話。」
「她媽逼我生孩子。」
「那就生一個唄,你們都結婚好幾年了,也該要個孩子了,」汪遠之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擺出一副教育專家的架勢,沉吟道,「沒聽說嗎?孩子是婚姻最好的粘合劑。」
安小小把眉毛一橫,「你到底是跟誰一夥的?」
汪遠之連忙舉手投降。
「他媽什麼樣子你也知道,再加上個小的,以後的日子怎麼辦,黎天像只軟腳蝦一樣,就沒硬起來過。」
「硬不硬你不知道嗎?」
汪遠之眼珠一轉,猥瑣朝她眨眨眼笑著。
安小小隨手拿起一個抱枕朝他砸了過去。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就將就下唄,不然你還能怎樣?離婚啊?」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安小小不說話了。
見她沒了動靜,汪遠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他試探的問道,「你不會真想離婚吧?」
安小小平躺在了沙發上,雙手蓋住了臉,半晌開口,「我也不知道。」
被母親看管了一天的超齡兒童黎天,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得以脫身,他跑去了安小小的公司,打探消息。
同事揶揄道,「喲,我還以為小小趕著回家見你呢。」
黎天一頭霧水。
同事攤了攤手,「剛剛有個男人給小小打電話,她就急匆匆的走了。」
黎天問道,「她有沒有說她去哪呢?」
另一問同事補充道,「哎,我剛剛好像聽她說什麼紙鳶路275號。」
「謝謝。」
黎天沉著臉色轉身離開。
尚未離開的同事七嘴八舌的湊在一起,「醜人多作怪,真不知道那個四眼究竟有什麼樣的魔力,那麼多男人圍著她轉。」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尤其是在職場上,誰不是當面微笑背後捅刀。
越是靠近目的地,黎天的步伐越沉重,皮鞋踩在砂礫上發出吱呀的聲響。
「275號。」
他站在一扇老式防盜門前,仰頭看著銹跡斑斑的門牌號,喃喃道。
隱約間,黎天聽到裡面有了動靜。
「他也能算個男人?」
「跟別人比,除了歲數上能壓人家一頭,他還有什麼?」
「跟他媽,比跟我還膩歪,早說啊,還娶什麼老婆,跟他媽一起過不就行了?」
「分明是在拿我當生育工具。」
無比熟悉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挺挺的插進了黎天的胸膛。
他僵硬的站著,手攥成了拳頭在腿邊不住的顫抖。
屋裡的安小小抱著酒瓶不撒手,她雙頰通紅,嘴唇上漣著水光,半眯著眼一副意猶未盡的架勢。
「嗝。」
打了個酒嗝,安小小暢快了不少,她一隻手杵在桌子上,一隻手像搖擺的海帶,自空中指指點點,「我跟你說...」
話還沒說完,喉嚨就開始翻湧,安小小急急地捂住嘴低下頭。
一直悶頭接受她廢話的垃圾桶汪遠之,無奈的拍著幫她拍著背,「非得喝成這個樣子,休息吧。」
竟真的有個男人,面子大過天,黎天怒不可遏。
「哐哐哐。」
門被粗魯的砸響。
「唔。」
安小小剛想說話,就被汪遠之捂住了嘴。
女人獨住,防人之心不可無。
汪遠之高聲呵道,「誰啊?」
「黎天。」
男人綳著臉,聲音悶得像鼓。
汪遠之瞄了眼時間叫苦不迭,晚上被別人的老公堵在他女人的出房租里,怎麼看都是要上花邊新聞的料。
趁著汪遠之走神的時候,昏昏沉沉的安小小卻掙脫了他的束縛歪歪扭扭的往門口跑去。
「你慢點。」
汪遠之急忙跟了上去。
安小小一把將裡面的木門拉開,環抱著手臂斜斜的倚在門框上,隔著最外層的防盜門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
黎天張了張嘴,看著緊跟在安小小身邊的汪遠之,硬生生的將求和的話,變成了扎人的刺,「來看看備胎長什麼樣子。」
聞言,安小小鼻孔出氣,挽上了汪遠之的手臂,諷刺的笑著,「怎麼樣?看夠了嗎?」
「還是想看點更刺激的?」
黎天臉漲的通紅,「安小小,你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究竟是我過分還是你過分?」
安小小鬆開了汪遠之,手抓上了門的鐵楞歇斯底里道,「黎天,你摸著良心說,這三年來我哪對不起你?」
「可你呢?我被同事嘲笑地時候你在哪?我跟你媽吵架的時候你又在幹什麼?」
「在外你不能給我撐起一片天,在內你只聽你媽的話,我要你到底有什麼用?」
安小小通紅著眼睛,越說越激動,陳舊的鐵楞被晃掉了一層塵土。
黎天在她的高聲中漸漸低下了頭,細密的汗珠沿著皮膚的紋路匯聚成一條小河,懸吊在了下巴上。
他長在單親家庭里,世事皆有母親把控著,他並非沒有想過反抗,可只要他稍微有些忤逆,母親就會以性命為要挾。
他怕了。
發泄過後的安小小漸漸平靜下來,她耷拉著眼皮,頭髮擋住了半張臉。
良久她出聲問道,「你媽和我只能選一個。」
黎天抬起頭,驚恐的看著她,厚厚的嘴唇不住的顫抖,喉嚨被人生生卡住,喑啞的說不出一句話。
沉默是離別的哀歌。
安小小等夠了,她一直都在等他長大。
她悲哀的扭過臉,將木門合上,後背抵著門板,像是跑了一場馬拉松,聲音里滿是疲憊,「準備簽離婚協議吧。」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順著門緩緩地蹲了下來,眼淚是決堤的海,早已越過堤壩,四散開來。
她臉皺成一團,咬著牙堵著喉嚨,吞回了所有的嗚咽。
她在向這段維持了三年的婚姻告別。
門外,短暫的沉默后黎天放聲大哭,他像找不到家的孩子,貼在冰冷的門上企圖抓住最後一點溫暖。
一扇門,兩個人,三年婚姻,四分五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裡的,只覺得像經歷了一場荒唐的夢,一覺醒來失去了所有,包括靈魂。
外邊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點從千尺高空墜下,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臉上,他毫無動作,任由雨水順流而下。
黎母在打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神情焦灼在小區門口張望,見他大呼道,「兒子,你這是幹什麼?」
黎天不答話,站在母親面前,眼底毫無生氣。
放在心尖尖上的兒子變成了這副模樣,黎母心疼不已,「走,快回家。」
午夜的雨,涼了身,涼了心。
白熾燈涼的刺眼,在黑色里待久了的黎天被晃的難受。
母親又急又氣,「趕緊把你這衣服換了,我給你去煮薑湯。」
她一邊喋喋不休的叮囑著,一邊小跑著往廚房跑。
身形尚未站穩,便聽見一隻沉默的兒子開口了,聲音啞的厲害,像吞了沙子,
「她要跟我離婚。」
黎母正在切姜的手只是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忙活了起來,「離了好。」
黎天苦笑著,抹了把臉上的水,回到房間,將門反鎖了起來。
他帶著滿身的潮濕倒在了床上,白色的被子掩住臉,很快就被懦濕。
「小天,小天?」
黎母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糖水,敲著門。
床上黎天腦袋沉的厲害,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一角已經塌陷。
裡面沒有動靜,門外的黎母越發的著急,不住的咒罵這那隻不生蛋的雞。
她氣急敗壞的將薑糖水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褐色的汁液濺了一地,她找到安小小的號碼撥了過去。
「你這個騷狐狸究竟給我們家小天灌什麼迷魂湯了?」
「我告訴你,他要是有什麼事我要你好看。」
「我們家真是倒霉,娶了你這個喪門星。」
正在照顧醉鬼的汪遠之本就累的夠嗆,話還沒說一句,就被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頓時也怒了。
「要我看,倒霉的是小小才是,你兒子什麼樣你不清楚嗎?」
「小小在你們家受氣這麼多年,沒要精神損失費就不錯了。」
「還說別人是喪門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