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篇 轉變(2)
晨光出現的鎮上,再也沒有見過懶惰的身影。
那些早早來到街上等待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地歸家而去。他們無不感到失望,原本稍有起色的生活,竟然又要回到慵懶的節奏中去。
雖然堅持的人越來越少,但仍有一個人選擇留在街口。他翹首期盼著,卻始終沒有等到懶惰再次出現。大家都勸他回去,勸他不要再抱有希望。可他不答應,因為他始終相信,懶惰一定會重新振作起來的。
其實,懶惰也並非沒有出現。他每天還是會早起,還是會走上街。但是,他總是躲在暗處,悄悄地靠近他們。
華叔和莉姐的事情,讓他再也沒有勇氣靠近鎮民。他實在是害怕,同樣的事情會降臨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自始至終都是想幫忙的,都是想替他們減少生活的負擔。但到頭來,他老是搞砸一切,害得他們不得安寧。
灰暗就像是他的本色一樣。他不斷地告誡自己,遠離那些無辜的人吧!不要將自己的灰暗傳染給別人!
然而,始終站在街口等待他的許大哥,讓他不斷下墜的心,稍微放緩了速度。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許大哥會天天站在那裡等,難道許大哥還不知道他的本性嗎?
懶惰並沒有勇氣去問,只是在每一個早上,當許大哥站在街口時,他就會默默躲在暗處。直到望著許大哥離開,他才收起心緒打道回府。
「許大哥,你還是回家去吧。」懶惰心裡想,「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奇怪的是,這個許大哥好似並沒有放棄的意思。他之所以這麼做,不僅是心疼懶惰這個小孩,更重要的是,不想讓懶惰失去最後的希望。
他跟自己說:「老許,你千萬要堅持!如果你都不堅持,懶惰那小孩就徹底沉淪,徹底無望了!」
老許深知,懶惰的心中需要一盞燈,他也甘願成為那條燈芯。但時間過了很久,那一盞燈始終沒有亮起。
……
鎮中雖有一處地方時黑暗的,但絕大多數地方都是明亮的。
在鎮中心附近,有一所高大雄偉的研究室。在這裡,氣氛稍微有些不太一樣。
燈永遠是亮著的,裡頭的人也永遠是積極努力的。
很顯然,勤奮就是這所研究室的主人,但他和懶惰不一樣,他並沒有獨佔它。他將它完全共享了出去,對那些愛好智械、想學習建造智械的鎮民二十四小時開放。而且,裡頭所有的知識以及所有的工具都是免費的,鎮民們可以隨意使用。
如果你足夠喜愛智能機械,那麼這所研究室就是你的天堂。你不但可以在裡面劃分出自己專屬的區域,還可以建造極具個性化的智械裝置。
勤奮之所以這麼做,不僅僅是想讓鎮民們更加深入了解智械、更加懂得和它們和諧共存。更重要的是,他要讓鎮民們清楚人類和智械之間的界限。
【莫過度依賴】
五個大字高高印在研究室的金屬牆上,時刻告誡著人們智能機械只是人類的一種工具,萬萬不能什麼事情都依賴它。
在那些大字旁,還掛滿了勤奮的畫像。這些畫像並不是他自己掛上去的,而是來學習機械的人在學成之後,為表達感激
與敬佩之意,以個人的名義掛上去的。
勤奮每每看到這些畫像,都會感到一陣頭疼。他為人雖然外向,但始終是個低調謙遜的人,他並不喜歡這樣的方式,但出於鎮民的一片好意,又不能拒絕。
所以,他每回走進研究室時,都要低著頭往前走,直到回到自己的工作區域才松下一口氣。
自從和懶惰大吵了一架后,勤奮就很少回家,一是他想清靜,二是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雪姨的質問。
這又是一天深夜,研究室里依舊燈火通明。他正守在自己的工作區域里,研發者一種新形態的智能機甲。
就在他撓著頭,思索著如何解決機甲的靈活性問題時,芙蕖單手擰著一個箱子,快步來到工作台前。「砰」的一聲巨響,芙蕖將那箱子擺在了勤奮面前。
芙蕖一臉笑容地說道:「哥,我剛在路上碰到了許大哥。他說你在他那裡訂了一些東西,我看順路,就幫你拿過來啦!」
勤奮剛才還專心於那機甲的問題,聽芙蕖這麼一講,不禁驚訝地望了一眼她,再望了一眼那箱子。
「你,一個人搬過來的?!」
勤奮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芙蕖拿過來的這箱子可不小,估摸著也有七十米高,六十米長。裡頭裝著的東西更是不得了,裝的都是重型智械需要的核心部件,簡單算算也得有七八十斤。
勤奮心想,正常人要搬過來,至少得弄一台手拖車吧!而芙蕖顯得如此輕鬆,難道是許大哥偷偷把重物都給拿出來了?
芙蕖歪著頭,神情十分可愛地說道:「是啊!我見順路嘛,拿過來的話,你就不用多跑一趟咯。」
「這個……」
勤奮說著,嘗試性地單手提了一下,結果非常明顯,他只能提動那箱子的把手。緊接著,他再嘗試用雙手將它抱起來,然而直至他全臉漲紅,箱子還是紋絲不動。
他可以確定,許大哥沒有「偷工減料」,而且這箱子的重量恐怕還不止七八十斤!
備受打擊的勤奮強裝淡定地拿出控制器,操控著一台機械人過來提走了箱子。更讓他驚訝的是,就連是機械人也在拿起箱子時顯得有些吃力。
勤奮不禁疑惑地問道:「芙妹,你搬這箱子真不覺得費勁嗎?」
芙蕖眼珠子一轉,嘟起了小嘴,微微皺起了眉頭,很是難為情地說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那箱子確實是有點重,但是習慣習慣就好了呀!」
「習慣……這麼厲害嘛……」
勤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肌肉那麼大一塊。再看一看芙蕖的胳膊,就像竹竿般纖細。他微搖著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哥,你怎麼啦?」
「我沒事啊……」
「哥,你在研究什麼呀?」
這時,他們的注意力才回歸到工作台上的全息影像中。芙蕖左右細看著那智能機甲,臉上逐漸露出一副驚嘆的神情。
勤奮見她如此,隨意一甩頭,那智能機甲的全息影像隨即投放在了工作台前的空地上。芙蕖連忙跑了過去,和它並排站在了一起。她踮了踮腳,頭頂還不到它的肩膀。
「這是一種武裝機械,是智能化的機甲。」
「武械?哥,你怎麼忽然又研究那東西了?」芙蕖突然皺了皺眉,思量了一番,立馬想出了答案,「哥,你是不是害怕懶惰呀?」
勤奮「嘶」的一聲抿起了嘴,直視芙蕖並微微點了點頭。芙蕖頓時整個人都驚愕住了,兩眼間漸漸流露出了疑惑與不解。
「哥,你想做什麼呀?」
「我沒打算做什麼呀。我只是覺得,他的性情越來越古怪了。你看,前些時日還好好的,最近突然又打回了原形。唉,我不得不擔憂自己和你們的人身安全。」
芙蕖神色凝重地打量著那智能機甲,心裡頭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滋味。這或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東西了,因為如果被懶惰知道了這件事,他一定也會加緊研發自己的武械的。
那樣一來,勤奮和懶惰定會為了自身安全,不斷加大對武械的研發力度。不出一段時間,不僅是他們,所有鎮民的人身安全都會受到威脅。
如果雙方真的打起來,那鎮子定是一片生靈塗炭。
芙蕖一想到這裡,便十分心急道:「哥!能不能,不碰這種東西!」
勤奮心裡一驚,沉聲道:「怎麼了?為什麼不碰?」
「我怕!你們兩個比拼其他東西還好,但要是比拼這種東西,後果不堪設想呀!」
「哈哈,芙妹,你不用這麼大驚小怪。我只是研究研究,不一定會真的弄出來。」
「真的?」
「那是當然!而且完全智能的武械,我自己也放不下心。芙妹,你說得對,我還是先把它放一放吧。」
芙蕖頓時恢復了笑容,兩眼彎的像月牙一樣。她小跳著來到勤奮身邊,樂著道:「哥,你真是好人。」
勤奮欣慰地望著她,一手撫摸著他的頭,溫柔地說道:「你也好。芙妹,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他們兩人相談甚歡,直到了晨曦已至,才結束了話題。
芙蕖自己也覺得奇怪,和勤奮在一起時,她就好像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從來沒有感到過疲憊。但當她回到家時,渾身就會突然像被人灌了鉛一樣,她只想趕緊睡覺。
就在她昏昏沉沉走回家的途中,她在不遠處瞧見了懶惰,他正躲在一戶人家的圍牆后,探出半個腦袋,遠望著街口的許大哥。她立時覺得不對勁,也躲在一處隱秘的位置,觀察著懶惰的動靜。
過了大概半個鐘,許大哥離開了街口,懶惰也隨即離開了。芙蕖悄悄地跟著他,來到了一個碩大的工廠里。
芙蕖爬上窗戶,往裡偷偷一瞧,雖然她不知道懶惰來這的用意,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工廠肯定是新建的,因為裡頭什麼設備都沒有。
這時,懶惰走到正中央,從背包中拿出了一塊不小的機械裝置。只見他摁下按鈕,那裝置隨即向四處射出光線。
不一會兒,空蕩蕩的廠房中便勾勒出建造完成後的樣子。一條條生產線緊密相連,一塊塊零部件迅速組裝在一起,一台台智械整齊地投入倉庫中。
等等!
芙蕖心裡一怔,再定神望去,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智能機械,而是一台台龐大的機甲。並且,在機甲的軀殼上,還印著四個大字:
【勝利者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