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篇 反目（4）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芙蕖喊道。

勤奮看了他們兩眼，聳了聳肩，嘆道：「唉，如果我們不先走一步，以後怕是無法阻止他。」

「我們？」顧城子冷哼道。

「城子，我希望你站在我這一邊。芙妹，你也是。相信我，我這麼做是絕對有必要的。」

芙蕖微搖著頭，輕聲說道：「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相信你。你怎麼會在我們背後，做了這麼多事情。」

「我都是為了鎮子。」

「可是你這樣做，只會更加刺激懶惰。」芙蕖忍著淚說道，「你們兩個沒完沒了地比拼，危險的永遠不會是你們，而是整個鎮子。」

顧城子望著那一排排智能機甲，失望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有些不同。」說罷，他便往門外走去。

勤奮看著他離去，很是痛心。他非常清楚，如果顧城子不站在他的一邊，那麼將來要是發生了衝突，自己的勝算將大打折扣。

「如果我不這麼做！我將永遠也保護不了你們！」他低頭喊道。

顧城子停住了腳步，側頭說道：「懶惰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別人，而你呢？你這不是保護，而是讓我們的處境更加危險。妹，你要跟我回去嗎？」

芙蕖一時舉足不定，彷徨地望著他們倆，「哥……我……」

「不回去也沒關係。」顧城子搖了搖頭，便二話不說地出了門，搭上電梯離開了。

勤奮看著一旁躊躇的芙蕖，不由得長嘆一口氣，說道：「芙妹，你……」

「你快別說了！」她捂著耳朵喊道。

芙蕖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此時此刻，她只想找個僻靜的地方，讓她可以冷靜冷靜。於是，她也衝出了大門，掃視了一圈，見另一扇大門敞開著，便毫不猶豫地跑了進去。可她一進門，就被室中的場景給嚇倒了。

幽暗的實驗室正中央，佇立著一棟兩米高的玻璃管，其中注滿了淡藍色的液體。無數的氣泡從管底升起，經過一個似人又非人的軀體。它的皮膚看起來極其的真實，可肌膚之下卻儘是機械金屬。而且在它的脖子后，安插著一根黑色導管。

突然，它睜開了眼，緊盯著跌倒在地的芙蕖。即便它如木頭一樣面目表情，但在芙蕖的眼裡，那實在是太驚悚了。

「啊！」芙蕖尖叫道，「這是什麼！」

勤奮猶豫著走到了芙蕖身邊，兩手準備扶起芙蕖。可她憤恨地瞪了勤奮一眼，狠狠地推開了他的手，並連忙往後挪了半米。

她仍坐在地上，一手指著管中的那個東西，一邊歇斯底里地喊道：「哥，你說啊，這又是什麼！這就是你研究的仿生機械人？！」

勤奮無奈地看著她，搖首道：「它的確是仿生機械人。但這不是我研究的，而是懶惰的。」

芙蕖立時皺起了眉頭，很是疑惑地問道：「懶惰的？你上次……」

見芙蕖不願意被他扶起來，他便微笑著收回了手，目光空洞地盯著那仿生機械人，嘆道：「沒錯，我上次也沒有刪除他的研究數據，而是全部傳輸到了這裡。我只想確定，他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多遠。但我這回才發現，他走得太遠了，他只差一點就成功了。」

芙蕖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很是緊張地問道：「差什麼？！」

「唉，他就差幹掉我了。如果沒有我的阻止，他現在應該已經用鎮民做實驗了。」

「要用鎮民做實驗？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勤奮走到管前，一手附在冰冷的玻璃上，神情異常黯淡無光地說道：「這是一種可以將人類意識移植入內的軀體，仿生人。雖然他已經設計出了這副軀體，但他還差一個強大又穩定的處理系統，用來將人們龐大的意識數據移植到仿生人體內。如果他都做到了，那麼鎮上怕是再也沒有幾個真正的人類了。」

芙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情緒稍稍冷靜了一些，遲疑道：「所以，你才要建造那一團智能機甲，為的就是阻止他？」

「沒錯，懶惰最近突然造了一個專屬於他的臨時處理系統，看來他是又重新一頭扎進這種東西上了。為了鎮民們，為了你們的安全，我絕對不能處於被動的一方。要是一直等，那麼一切都晚了，我們再也阻止不了他。」

淡藍色的光芒均勻的灑落在他的臉上，芙蕖在他的臉上，看到可他從未有過的不安與迷惘。在她的心中，勤奮總是陽光的，總是自信的。可她發現，這時的他才更是他自己。

在鎮民的面前，他應該也是必須作出表率，帶領大家走向更光明的未來。但殊不知，他的肩膀上扛著無數的壓力，他也會力不從心，也會惴惴不安……

芙蕖明白，就算她也離開了，他仍會繼續陽光，繼續堅強，繼續不知疲倦地努力。可是，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時候，就比如這個瞬間，他會更加的疲憊，更加的孤單……

一想到這，芙蕖的心就像是被人抓緊一樣疼。她突然想起來懶惰的話，說她對勤奮有兄妹之外的感情。她撫著自己的心，思緒還真未像此刻般清晰明了。

她的心告訴她：「我不能離開他，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站在他的身旁。」

只見芙蕖沉住一口氣，緩步走到勤奮的身旁，緩緩地抬起右手，穿過了他的手肘，挽住了他的胳膊。緊接著，她輕輕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學他望著那玻璃管中的仿生人，隨後十分溫柔地說道。

「哥，我相信你，我不會離開你的。」

勤奮側過頭來，兩人的鼻尖剛好碰在了一起。但他們都沒有躲避，而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的雙眼，嘴角同時向上揚起。

「謝謝你，芙妹。」勤奮也說得非常溫柔。

「哥，但你要答應我，以後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告訴我。讓我知道，讓我替你分擔，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

兩人笑著，距離走得更近了。

「哥，如果你覺得打不過懶惰，我來幫你！我呀，兩拳就能打飛他！」

「哈哈，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暴力。」

「我這不是暴力，而是懲惡揚善！」

勤奮一聽，頓時愣住了，他想起了那個預言，想起了那句「凡善所不抗也，必天降之人所滅」。即便才剛答應要事事坦白，但他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那也只是幾行文字，根本代表不了什麼。要是說出來，還不是平添煩惱，那麼還真不如閉口不言。

「哥，你想什麼呢？怎麼走神

了？」

「沒有，我在想……你能不能帶我去吃點好吃的。」

「當然！我們現在就去吧！」

……

時間一晃過了兩年，這天懶惰在研究室里進行著不知第幾次的意識轉移實驗。他要轉移的對象也並非活人，而是兩顆依靠機械位置活性的腦袋。

在一陣機械運轉聲后，那兩顆腦袋裡的意識便被傳送到了兩副仿生人軀體里。意識一經轉入軀體里，心臟便隨即開始跳動，全身血液開始運行。

屏幕上載入著意識與軀體融合的進度，眼見馬上就要成功了，懶惰緊張地滿頭大汗。可就在彈出【百分之九十九】的一剎那，那兩副仿生人軀體突然劇烈地抽動，而且兩眼泛白，口吐白沫的。

懶惰憤怒地一拳捶在檯面上，然後摁下了意識迴流程序，那差一點就與軀體融合好的意識，便隨即返回到那兩顆腦袋裡。

「唉，」他長嘆了一口氣，「到底是因為什麼？」

忽然，一陣敲門聲襲來，懶惰怔了一下，慌亂地摁下了台底下的紅色按鈕。研究室里頓時「改頭換面」，所有的機械同時轉動，將那兩顆腦袋和那兩副仿生人軀體藏起來了。

「進來吧！」懶惰喊道。

門一開，只見顧城子抱著平板就進來了，他來到工作台前，兩指在屏幕上輕輕一滑。工作台便隨即打開了全息投影，投射出一台立體的機甲模型。

懶惰左右看了看那機甲，再瞧了瞧他設定好的數值，忽然撇起了嘴，搖首說道：「城子，你這設計是不錯，就是……應該再大一點。」

顧城子一臉驚訝地盯著他，說道：「不是吧，這已經五米多高了，你還想要多大？更何況，建造那麼大的機甲，你能放哪裡呀？」

「放哪裡？」懶惰立時皺起了眉，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可真得好好規劃一下。」

「懶惰，你記住我幫你，是為了讓你能完成要做的事情。你也答應過我，絕不能用它們對付勤奮，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好好好，我時刻銘記著，可以了吧？」懶惰不耐煩地回道。

「希望你不是搪塞我。可是，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完成你要做的事？」

懶惰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知道，不過，應該快了。」

說罷，顧城子便離開了研究室。但他並沒有趕著離開，而是停在了室外，悄悄地附耳在門上，仔細聆聽裡頭的動靜。他並非不相信懶惰，只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總說「應該快了」，讓他有些懷疑，有些失去耐心而已。

很快，裡頭再次響起嘈雜機械運轉聲。顧城子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壓抑不住好奇的衝動，猛地推開了門，只見那兩副仿生人軀體和那兩顆腦袋毫無遮掩地對著他。

懶惰一見他進來，本想終止意識轉移，但奈何意識還未完全進入去體內，強行中斷只怕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而顧城子瞪大雙眼，奔向了試驗區。

可就在這時，顧城子踩中了地上的管道。那管道脆弱無比，一受力竟碎出了一個大坑。那正傳輸中的意識隨即順著這個缺口涌了出去，順著顧城子的身體，鑽入了太陽穴中。

顧城子兩眼發黑，好似看到了兩個人正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