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殺
?或許是之前的生活被仇恨所充盈,行走在夜市街道上的白無善顯得尤為好奇,在各個小攤小販處流連忘返。
這個年紀不過十六歲的小姑娘,花了數年時間去學習如何記住仇恨,又如何最乾脆利落地殺死一個人。
而鄭邪的想法,則是教她學會如何忘記仇恨。
「公子,你看這個!」
白無善拽著滿面無奈之色的鄭邪來到了一處攤位前,眼眸中閃爍著星火般的斑斕,興趣十足地看著那個白髮白須的老人如何在數息之間就用蜜糖泥吹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小人。
只見那老人手指上下翻飛,一團糖泥在不知不覺間就被賦予了神態,與買糖人者的模樣相差無幾,可以說是精妙絕倫的手藝了。
白無善湊在攤位前看了許久,隨後忍不住回頭看向鄭邪:
「公子……」
鄭邪自然知道白無善想的是什麼,看著後者明亮的眼眸,鄭邪一時間玩心大起,便擺出了一副輕佻的模樣:
「想要啊?可以啊,親我一下就給你~」
白無善登時便羞得低下頭去:
「那……那我不要了!」
鄭邪看著她這可愛的模樣也是忍俊不禁,便摸出了一枚碎銀放到了那吹糖老人身前的桌上,笑道:
「老人家,麻煩您給她捏個糖人吧。」
隨後,鄭邪便稍稍彎下身子湊到白無善耳邊,半開玩笑道:
「錢我已經付了,記得等下要親喲~」
白無善聞言羞急不已,連忙擺擺手:
「不行!大不了……我……我不要那個糖人了!」
鄭邪忍不住笑出聲來,揉了揉白無善的腦袋道:
「逗你玩的,一個糖人而已,看你嚇成什麼樣了。」
聽到鄭邪的這句話,白無善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仍舊不敢去看鄭邪的眼睛,只是蹲在一旁仔細地看著老人的動作。
老人看起來並非古板之人,見狀也是調笑道:
「小情人的感情還不錯吧?」
白無善先是一愣,意識到老人是在說自己之後也是連忙紅著臉否認:
「老人家,您誤會了,我們——」
「正是如此!」
鄭邪笑的燦爛無比,直接將白無善摟入懷中,將她的臉捂在自己胸前,不讓這個小姑娘將澄清的話說完。
「嗚嗚!」
白無善發出了含糊不清的抗議之聲,但是掙扎無果之下也就放棄了抵抗,任由鄭邪將她摟在懷裡。
鄭邪帶著惡趣味的笑容低下頭去,輕輕在白無善耳邊哈氣,耳語道:
「你的清白之名已經沒了,看來你是只能跟定我咯~」
白無善何曾和一個異性如此親近?她嗅著鄭邪胸前衣襟的清香,耳邊又傳來一陣溫熱的吐息,只覺得渾身都是一酥,險些直接失去力氣。
鄭邪感受到懷中少女的嬌軀一軟,也是知道玩笑開過了火,趕忙將摟著對方的手放開了些,轉移話題道:
「來,看看你的糖人捏的像不像?」
白無善還沒從之前的旖旎中回過神來,只覺得腦中昏沉,面龐也是滾燙,就連鄭邪說了什麼也是朦朦朧朧。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和這個不知來歷的少年只相處了一天,白無善卻發現自己好像越陷越深,宛如誤入泥潭,試圖掙扎卻讓自己更為沉淪。
想來,應該是從那一箭射出之時,她的人生就被突然出現的這個人給改寫了吧。
「這糖人吶,其實和人一樣有精氣神,只是現在沒什麼人會在乎這個了。」
老人一邊捏著糖人,一邊笑眯眯地說道。
鄭邪有些好奇地看向這個捏糖老人:
「哦?這裡頭還有門道?」
老人笑了笑:
「這是自然。捏糖人,首先得觀人面,再得觀人心,最後觀人神,不然捏出的只是死物。」
鄭邪挑了挑眉毛:
「怎麼,莫非您捏的就是活物嗎?」
老人搖頭笑道:
「我哪有那等境界啊……捏了這麼多年,也就只能讓這糖人多幾分生氣罷了。」
白無善也是忍不住讚歎道:
「能有這種技藝,也足以令人稱奇了。」
老人聞言也是笑得更為暢然:
「小女娃說話倒是招人喜歡,來接著,給你的糖人。」
鄭邪則是笑嘻嘻地在旁邊補了一句:
「她可不止說話招人喜歡。」
老人手中的糖人和白無善的神態有著八九分的相似,就連衣衫與舉止動作都精妙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即便是鄭邪也是有些訝異。
白無善輕輕用手戳了鄭邪一下,這才一邊道謝一邊接過了糖人。
接過老人遞來的糖人,白無善仍舊是思緒紛亂,低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任憑鄭邪牽著她的手。
正當二人打算就此離去之時,那捏糖老人卻是叫住了鄭邪:
「後生!」
鄭邪回過頭,有些不解:
「何事?」
老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燒糖的工具,意味深長地說道:
「夜間不宜出行,還是早些回去吧。」
鄭邪聞言眼神一凝,隨後嘴角一揚:
「老人家,多謝提醒。不過禮尚往來,我也給您一條忠告:記得勸勸你們門派的小輩,今晚的事情,莫要摻和。」
老人眉頭微微一皺,隨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面色變得凝重了些,頗為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鄭邪,道:
「多謝。」
鄭邪微微一笑:
「不客氣。」
白無善聽得二人莫名其妙的話語,雖然不解其意,但是多少還是意識到了些什麼,於是扯了扯鄭邪的衣角,輕聲問道:
「公子……今夜會有事發生……對嗎?」
鄭邪偏過頭,笑容逐漸收斂,轉而變成了深邃的平靜:
「無善,還記得我入城前跟你說的嗎?」
白無善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有些人……會為了虛妄的財物而捨棄性命?」
鄭邪平靜地凝視著不遠處的街道:
「而且,這些人……不會少。」
叮——
一聲清脆而悠遠的嗡鳴。
街道盡頭的燈火逐漸變得零星起來,讓遠處的景物都是開始逐漸隱沒在夜幕之中。
原本正在賣力吆喝的小攤小販們都是意識到了什麼,有條不紊地收起了自己的商品,隨後迅速地收攤離去,讓整條街道都是變得空曠起來。
白無善有些緊張地向鄭邪懷中靠了靠:
「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鄭邪面不改色:
「修道者的老規矩,在凡人城中動手之前,先警示清場,以免傷及無辜。」
白無善不解道:
「修道者?」
鄭邪歪過頭,溫和地笑了笑:
「等過了今夜,你就明白了。」
「在這之前,你只需保管好你的糖人便可。」
白無善乖巧地點了點頭,頭一次覺得身邊的鄭邪如此令人心安。
鄭邪看向不斷蔓延過來的黑暗,也是感受到了各路人馬若有若無的窺視,也是露出了帶著寒意的笑容:
「來者皆是客……」
一道陰森的聲音響起:
「好一句來者皆是客……既然如此,你為何這般怠慢呢?」
呼!
一道惡臭的腥風撲面而來,就見一道龐大的身影從黑暗中躍出,足足有兩人之高,就這麼如野獸般向著鄭邪撲殺而來!
聽著那嘶啞的咆哮,鄭邪似乎並不在意,甚至還有些輕蔑:
「玩弄屍體的下賤把戲……」
看樣子,鄭邪已經判斷出了對方的來路!
那陰影中的人對於鄭邪的話語有些震驚,因為這個黑髮少年只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底細。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並不覺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能夠接下他的木級人傀。
那身影靈活至極,但是蘊含的力量卻極為狂暴,一爪揮下,帶著呼嘯的勁風,好似連金石都能直接抓碎!
白無善有些恐懼,但是卻忍住了逃跑的慾望,因為鄭邪只是讓她保管好手裡的糖人。
在生死威脅和鄭邪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在這種小城,能煉出個最下等的屍傀應該也耗費了你不少時間吧?」
鄭邪面帶嘲弄之色,竟是迎著那龐大的身影一拳迎了上去!
「真可惜,你的心血好像沒什麼作用呢。」
話音未落之時,鄭邪的拳頭已然是和那猙獰的屍傀利爪相接觸了起來。
沒有意料之中的骨斷筋折,鄭邪前進的趨勢甚至都只是微微一頓,便勢如破竹地碾碎了那屍傀的一切防勢。
那不怎麼起眼的拳頭,竟是將那屍傀經過藥水反覆洗鍊的手臂直接崩碎了去!
「什麼?!」
陰影中的那人抑制不住地尖叫了一聲,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那可是木級人傀啊!就算只是屍傀中最低級的一種,可也是入階的屍傀啊!就算是氣海期的體修,面對這種經過各種程序淬鍊的屍傀也得忌憚幾分,可這個少年……
此時,這個中年男子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色,尖聲道:
」你是武修!「
下一刻,他的咽喉便被一隻手死死扼住。
鄭邪的聲音宛若催命符:
「現在才意識到?似乎有點晚了呢。我想,你還是安心接受我的熱情『款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