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米羅陽光的約會

?想來芷藍已經有十年沒有掉過眼淚了，似乎她所有的眼淚都在十年前那一場變故中消耗殆盡，這十年來最困難，最痛苦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過，哪怕是大學四年在酒店打工，被人掌摑，被人諷刺，被人嘲笑，她都咬緊牙關強挺過來了。

可是聽到姑姑說爸爸生病了，她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她以為一切都好起來了，爸爸出獄了，她也有能力讓爸爸過上更好的生活，就連張阿姨不都說好日子要來了嗎？

原來上天也是個頑皮的孩子，它會不分時間不分地點，不管你是不是已經經歷過更多的苦難，只要它想，便會隨時隨地捉弄你！

「芷藍...」姑姑哽咽著：「拿個主意吧！」

姑姑雖然沒有說爸爸得了什麼病，可是芷藍知道一定是很嚴重的病，如若不然，監獄不會讓她申請保外就醫的。監獄也會保證每個犯人的人權，所以一般能夠治好的病，他們也會不遺餘力的。

「好，我會儘快申請保外就醫，讓爸爸出來接受更好的治療！」芷藍看著姑姑，眼淚還在眼圈打轉：「姑姑，你說我爸命怎麼這麼苦呢？」

「孩子...」姑姑把頭轉向一邊，帶著哭聲說：「不是你爸命苦，是你命苦。」

姑姑莫華不敢提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哥哥被判入獄，嫂子離家出走，留下一個才十八歲的侄女面對一切，她差一點就沒有挺過來，現在回想起來，她還心有餘悸，如果那一天不是她老早趕到，恐怕芷藍早就不在了...後來她選擇離家去那麼遠的地方去上學，還不是想要忘記這一切，本以為如今算是苦盡甘來，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姑姑執意要回鄉下，芷藍拗不過她，只得送她去車站，姑姑叮囑她，爸爸那邊一有結果就通知她。姑侄倆又說了些閑話，姑姑便上車了。

送走姑姑，芷藍沒有回公司，她先是返回監獄詢問了爸爸的具體情況，然後直接去了市裡最好的醫院諮詢。醫院那邊承諾，只要爸爸保外就醫申請下來，這邊就能立刻住院。

一切都打點好，芷藍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打開自家的門。然後一頭栽在床上，回憶起這十年裡發生的一切，眼淚再一次噴涌而出。

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高旻朗打來電話時，芷藍還在睡夢中抽噎著。高旻朗從電話里聽出莫芷藍似乎不太開心，於是問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怎麼感覺你很累的樣子？」

芷藍搖搖頭：「沒事。」

「要不然今晚就別見面了，你好好休息！」

高旻朗也忙碌了一天，也很頹廢，他捏著鼻樑規勸芷藍，其實他自己也累到癱。

「沒關係！」芷藍掙扎著坐起來：「上次就爽約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不然以後你就再也不會信任我了，等我幾分鐘，我收拾一下。」

「別開車了，我去接你！」

芷藍想了想：「好吧！」

其實芷藍真的是沒有心思赴高旻朗的約，可是想著自己一個人在家恐怕又要胡思亂想，到不如出去見個面，哪怕可能會糟糕，但是有一個人分擔也好過自己一個人獨自抗下。

高旻朗也收拾了東西準備下班。俊秋說要搭車一起回去，被高旻朗無情的拒絕。

「以後你要回自己家！」高旻朗警告他：「都三十歲的男人了，每天總是往我家跑，會惹人非議的！」

「你這個人，真是見色忘義，我每次去你家都把你當祖宗供奉著，伺候你吃伺候你喝，你過著的可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怎麼的，現在有了別人，就忘記我的好了？還惹人非議？借口！」俊秋一連一個白眼甩過去：「白眼狼，沒良心...」

高旻朗沒有那個閒情逸緻跟他打嘴仗，不過也妥協了一半：「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的把你送回去，但是要回你自己的家！」

俊秋也妥協：「好吧，好吧，看在你現在焦頭爛額的份上，我就不強人所難了。」

一路上兩個人談論了這次新品出事的事情，高旻朗雖然作為總設，但是還是比較樂觀的，倒是俊秋，一臉愁容。把俊秋送回家，高旻朗直接去了米羅陽光。訂了位置以後，又去麒麟家園接芷藍。七點半到了樓下，他給芷藍發微信，說是已經就位了。

幾分鐘以後，芷藍款款的從樓上下來，看到她今天的裝扮，高旻朗不自覺的咽了口水----一襲純白色腰間鏤空長裙延伸到膝蓋，外面是一件焦糖色風衣，只是臉上的妝容有些濃厚，跟之前不施粉黛也光彩照人有些反差，但是無傷大雅，高旻朗依然覺得很好。他趕緊下車，為芷藍打開車門。

一路上兩個人的話很少，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要一起出去吃飯，倒像是司機與乘客的關係，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到了地方，高旻朗倒是很紳士，為芷藍開門，帶芷藍入座，為芷藍拉開椅子，服務員送來了兩杯迎賓水。高旻朗倒是不急著點餐，先詢問了芷藍的喜好。

「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西餐嘛，還不是都一樣。」芷藍莞爾一笑：「我都可以的。」

高旻朗示意服務員點餐。

「兩份西冷牛排，一份羅宋湯，再來一份華爾道夫沙拉，還有一瓶紅酒！」

服務員點好，轉身剛要離開，高旻朗又說：「等下...」他看了一眼莫芷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服務員說：「再加一份西點，馬卡龍！」

莫芷藍一愣...想不到他竟然還記得。

那時候芷藍還是高中生，偶爾間聽到非常有錢的一個同學說起馬卡龍。芷藍非常羨慕，她打小就喜歡吃甜品，再加上同學生動形象的描述，讓她嚮往不已，有一次就跟高旻朗說，以後有錢了，她就要天天吃馬卡龍---只是對於一個後來成為星級酒店公關總監的她來說，少年時的夢早就完成，不需要任何人的錦上添花。如今高旻朗還能記得，倒是讓她多少有些吃驚。

兩個人雖然心照不宣，但是誰都沒說話。

此時離的如此近，高旻朗才發現，莫芷藍今天有些憔悴，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特意化了濃妝來加以掩飾。

「北方的天氣變幻莫測，今天有些冷！」高旻朗說著，指了指芷藍的穿著：「你會不會穿的有些少？」

芷藍喝了口水，臉上浮現出笑容：「餐廳里一點都不冷，估計一會吃完飯，夜風很大！不過，不是有你這個司機保駕護航的呢嘛。」

高旻朗也笑了笑：「是，不過我還是不希望，約你出來吃飯會讓你生病！」

「沒事，放心吧。我都已經習慣了！」

菜上齊以後，高旻朗突然想起自己今天開車，是不能喝酒的。

「抱歉，我忘記了，我今天開車，看來這瓶紅酒得要你自己解決掉了。」

「也對！」芷藍看著那瓶紅酒開玩笑說道：「但是你最好別以此為借口藉機試探我的酒量！」

高旻朗趕緊辯白：「當然不是！我確實忘記了，其實叫代駕也可以，但是我可不放心讓代駕你送回家！不過，你也不要貪杯哦。」

「我自己喝也沒有什麼意思。算了，要不然打包回去吧！」

「西餐紅酒那是標配，你儘管喝便是，我家裡還有很多紅酒的，如果你不介意，可否賞臉，一會吃完飯帶你去...」高旻朗話說一半，他不知道為什麼在芷藍面前他總是略顯唐突。

「好啊！」芷藍欣然答應，然後歪著頭看著高旻朗：「剛好跟你學學如何品鑒！」

「品鑒談不上，只是喜歡收藏而已！」高旻朗面上平靜，其實心裡早就歡喜的炸了。

雖然他們一直在交談著，但是這頓飯依舊吃的蠻尷尬，多數時候，都是高旻朗沒話找話，他真正想說的話卻一句不敢說出口，而芷藍也只是有問必答，有時候甚至只是敷衍的回答，多數時候都是低頭，用刀輕輕的切開牛肉，緩慢的放進口中，輕柔的咀嚼著。

「你今天氣色不是很好！」高旻朗問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芷藍愣了一下，出門時她特意化了妝，為的就是不讓高旻朗發現自己的疲憊，可是看他之前一直欲言又止的樣子，估計是早就發現了吧。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芷藍放下刀叉，看著高旻朗，有些憂傷的說道：「今天是我爸探視的日子，我去了，但是我爸情況很不好，現在得了很嚴重的肝腹水，監獄那邊讓我申請保外就醫...」

高旻朗的手一直在自己的牛排上僵著，不知道該作何回答，終於，他們不得不再次面對十年前的事情，雖然他們幾次三番的見面，都對那些事情避而不談，可是如今哪怕那是一道深深的無法癒合的傷疤，也只能生生的再次把它揭開，他想也許芷藍會很痛苦，他也不會好受，可是既然芷藍主動提起，那是不是證明這件事在芷藍心中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呢？

「其實...我回國的這一年半以來，我去看過莫叔幾次...我知道他身體不好！」說完，高旻朗的頭深深的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