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偷雞不成蝕把米
周五晚八點,節目如期在電視台播出。
當晚節目組特意給大家放假,一群人聚集在一個房間內守著電視,節目錄製到現在,只剩下郁清江菲和周少軒,其他的都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和各自的陪同家屬。
江菲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沒有家屬陪同。
周少軒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助理推了他一下:「節目開始了。」
周少軒站了起來,「我出去透透氣。」
話落也不管助理徑直出去了。
助理本想跟出去,但節目片頭都播了,不想錯過就又坐了下來,周少軒還是比較省心的,他是選手中年齡最大的,心思成熟,不需要人時時看著。
郁清清看了眼門口方向,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
洪凌忽然抓住郁清清的手,郁清清扭頭,洪凌深吸口氣:「我有點激動。」
這可是她教出來的學生啊,能上這麼大的電視台,雖然這樣說有點臉大,但郁清清的榮譽也彷彿是她的一樣,反而正主是一臉局外人的淡定。
郁清清溫和的笑了笑,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她的手彷彿有一種魔力,撫平了她心中的緊張。
這時主持人出場開始串詞了,一一介紹幾位評委老師的來頭,每個人的履歷都很長,孔康省是演員出身,他年輕時也是標準的偶像,雖已近中年,但在鏡頭前依舊有著無可比擬的魅力,而他身邊的中年男人,清瘦修長,清冷沉靜,相比孔康省外放的成熟魅力,則顯得更內斂穩重,有種過盡千帆的釋然滄桑。
陳清大名在外,但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而且他的藝術成就,不混圈子的根本就不了解,這是他第一次公開出現在大眾面前,郁清清聽到旁邊的女孩子驚嘆道:「陳老師也太帥了吧,有沒有覺得比孔影帝還要帥的感覺,啊啊啊不行了受不了了……。」女孩子捧著連花痴的尖叫起來。
郁清清看了一圈,年輕女孩總是喜歡被俊美的容貌所吸引,但更為重要的,是那個男人身上,清冷的滄桑的感覺,彷彿陳年的美酒,越久遠越醇香。
他身上有一種故事性,就是這種故事性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魅力,令人不自覺的被其吸引,越了解越沉淪。
她看著電視裡面色清冷的男子,他跟小遲一點都不像,小遲像一塊玉,溫潤通透,純粹美好,他像一個悲天憫人的佛陀,眼中只看得到世人的苦難,卻看不到自身的痛苦。
而陳清,他將自己包裹的很嚴很嚴,外人只看到他的滄桑,卻不知他的滄桑是用多少痛苦換來的,久而久之,習慣性的封閉自己。
那是一種舍天下獨為一人的勇氣。
不知為何,郁清清忽然有些難過。
她沒有看接下來的節目,走出了房間。
樓梯間的聲控燈光亮起,在她良久沒有發出聲響之後無聲無息的滅了。
她很想給小遲打個電話,聽聽他的聲音,可是他沒有手機,她曾說送他一個手機,方便聯繫,他卻拒絕了。
山裡沒有信號,無法接打電話,而且他說他一個避世之人,要手機何用,這個世上他沒有牽挂之人,自然沒有聯繫之人,若想他,便時常來山裡看看他就好。
他活的那麼通透,郁清清兩世不抵他十年,便也自愧不如。
這時,外邊忽然響起腳步聲,然後是壓低的吵架聲。
這聲音太熟悉了,郁清清靠著牆站著,她看著門縫中透露來的一線光明,無聲勾了勾唇。
「我打你電話你為什麼不接?」陳清歡憤怒的質問道。
「馬上就是總決賽,每天都是開會綵排,我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這是周少軒的聲音,疲憊中夾雜著幾分無奈。
「是不是因為上次你沒有拿到冠軍,所以你生我的氣了?」陳清歡走近兩步,周少軒後退一步,陳清歡見他如此,目光黯淡。
「不要胡說八道,我沒有拿到冠軍,是因為我技不如人,我認輸,跟你沒有關係。」聽聽這聲音,多麼正氣凌人。
「可是我答應你要讓你拿到冠軍的,我讓你失望了。」陳清歡堅定的看著他:「但你相信我,總決賽,我一定會讓你拿到冠軍的。」
周少軒搖頭:「歡歡,這是個公正性的比賽,我得不到冠軍也沒什麼,左右是我技不如人,這一點我承認,但你不要胡來,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可是你說只有你拿到冠軍才會和我在一起,難道你拿不到冠軍我們就永遠不能在一起嗎?」
周少軒扭過頭去,有幾分不忍的說道:「我們終究是有緣無份。」
「我不信有緣無份,你一定是我的。」陳清歡撂下這句話,轉身跑了。
周少軒看著陳清歡跑遠的背影,臉上的痛苦不忍種種情緒瞬間消失,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忽然勾了勾唇,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樓道口緊閉著的門忽然打開,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來,懶散的伸了個懶腰。
周少軒臉色瞬間變了,驚疑不定的看著郁清:「你什麼時候在這兒的?」
他一貫是溫和的,這是第一次露出如此警惕驚惶的樣子。
郁清清打了個呵欠,懶懶散散的樣子:「一直就在這兒啊。」
周少軒暗暗咬了咬牙,瞬間換上一副笑臉:「我跟陳清歡之間的關係,你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郁清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有說你們倆有不正當的關係嗎?急著解釋幹嘛?」
那眼神彷彿再說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少軒臉色有幾分皸裂,隱忍的說道:「是,我不是怕你誤會嗎?既然你不那樣想就好了,否則傳出去對人家女孩子名聲不好。」
「確實,不過拿到冠軍才能在一起,人家那麼喜歡你,恐怕會為了實現你的願望而不擇手段呢,有人給你風裡來雨里去,你則清清白白,真是好計輛,佩服佩服。」
郁清清雖然笑著,說話的語氣也很溫柔,但那話語間的嘲諷是個人都聽得出來,更何況周少軒做賊心虛,臉色更是瞬間變得鐵青。
郁清清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轉身瀟洒離去:「機關算盡太聰明,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周少軒站在原地,走廊里昏暗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一半明一般暗。
——
君九歌從樓上下來,一個胖胖的婦女端著碗從廚房出來,看到他笑道:「少爺,我正要上去給您送葯呢,可巧,這葯趕緊趁熱喝了吧。」
「秦媽,你饒了我吧,這葯實在是難喝死了。」少年一臉嫌棄。
秦媽笑道:「少爺呦,您可饒了我吧,您要是不喝,夫人回頭第一個就找我算賬,我年紀大折騰不起了,給秦媽個面子,趕緊喝了,您的傷也能早點好,不然整日被拘在家裡,哪兒也去不了,這日子也不好受啊。」
君九歌前幾天回家,被老媽拘在家裡,哪兒也不准他去,又請了個很有名望的老中醫給他調理傷口,每天被逼著喝中藥,君九歌現在聞到這味兒就想吐。
看秦媽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君九歌接過來,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反倒給秦媽逗笑了。
君九歌一口氣悶了,把空碗遞給秦媽。
「果然不愧是國醫聖手,梁老先生這副葯下去,看起來好多了,小姐還說過幾天再請梁老先生來給您看看呢。」
「再說吧,我媽呢?」
「小姐在客廳看電視呢。」秦媽對君九歌說道:「小姐還在生您的氣呢,趁這個機會快去哄哄吧。」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女人,她長發在腦後盤了個圓髻,露出修長優雅的脖頸,穿著一襲月白色的暗紋繡花旗袍,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那旗袍上用銀線綉著玉蘭花,在燈光下如嶙峋波浪,熠熠生輝,肩上披了件復古印花的披肩,從背影看,嫻靜優雅,如空谷幽蘭。
女子有著一張看不出歲月的臉龐,眉眼細看和君九歌有幾分相像,但更溫婉柔和,那雙眼睛彷彿藏了無數的故事,卻又悉數被時光的沙漠埋藏。
祥和、平靜、優雅、從容,彷彿從民國走來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足以窺見當年的絕世風華。
女子有一張極美的面容,但更令人矚目的是她的氣質,是以總是會讓人忽略她的容貌,醉心於她的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散發出的溫婉風情。
女子正在看電視,手裡剝著橘子,連剝桔子的動作都是那麼優雅美好。
「媽。」少年坐了下來,一下子抱住女子的手臂,跟只哈巴狗似的蹭:「葯真的很苦,以後能不能不喝了?」
「不能。」女子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君九歌皺了皺鼻子,「我都好了,你看,一點事都沒有。」說著轉了一圈。
女子扭頭看了他一眼:「以後安心呆家裡,我跟你外公說過了,暫時不會讓你回部隊,我準備讓你去上學,學校已經安排好了,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上學?我從小接受的就是軍事化教育,你覺得普通的學校裝的下我嗎?」也許是習慣了,他更喜歡部隊那種軍事化管理,一想到要跟一群毛孩子坐在課堂里上課,頭就痛。
女子認真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嘆了口氣:「歌兒,媽媽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