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痛疼第一波

任何想象都可以不依賴外部的真實刺激而存在，有賴於人類的「虛神經系統」，超機對程飛進行鋼化的正是這套虛神經。

在訓練剛開始時，程飛並沒有多少不適，接著，他感覺延伸到體內的觸絲開始按壓眼球，同他平時用手揉眼睛一樣，雖然在黑暗中卻產生白光，然後，身體很多部位都開始被觸絲按摩。其實在他接受格鬥訓練時，他的虛神經已經得到過一定的鍛煉，他的知覺能力比常人放大了許多倍，所以他面對一個人時才能感覺他的ATP數據，甚至看到對方的細胞結構，原子結構。邏輯能力也被加強，對事物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先知先覺能力。

觸絲在他體內定位后，開始在這些部位注射藥物，這些藥物本身並不損害他的身體，但會給神經傳導痛苦信號，測試他的痛苦承受極限。

程飛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但他還是猛烈地大叫一聲，訓練開始了，他必須不斷地從這種感覺中把自己抽離出來，否則他很快會被摧垮。他看過別人受訓時的視頻，那個痛苦的樣子看看都能令他嘔吐就可以想象痛苦到什麼程度。

「幻覺，這不是真的。」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但各種各樣的痛苦輪番上陣對他進行刺激，首先他感知的是**的痛苦，頭骨好像裂開了一樣，耳朵里轟轟作響，血液瘋狂地撞擊耳膜。他腦子裡開始出現憑空想象的畫面：自己的大腦開裂，七孔流血，頭皮脫落，鮮血流了全身……

「幻覺！這是幻覺！」他情不自禁開始手舞足蹈。

嗚……一聲尖銳的摩擦音，虛擬場景中尖利的鑽頭突破他的大腦，鑽得他腦漿飛濺，他的五官感覺全部被電腦控制，這情景如此真實，觸覺反應到腦海中，實神經系統忠實地記錄下一切痛苦傳遞給大腦，他必須依賴虛神經系統來抵抗這種感覺，不停提醒自己這都是假的，自己不能被痛苦所控制。

即便如此，幻覺對他腦子產生的影響依舊存在，他身體甚至出現極度不良的反應，額頭高燒，牙肉破裂出血，手指緊握，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就在頭部的痛苦折磨得他死去活來時，另一種痛苦從腳心傳來，好像有人用火燒他的腳心，甚至噝噝聲都聽到，鼻子聞到皮肉焦臭的味道，他下意識地曲起腳趾，但很快又鬆開，他明白這種下意識的動作正表示自己認可了這種幻覺，如果不能否定這種幻覺，他真的會被痛苦所擊倒。

**的痛苦還在繼續，身體好像受盡酷刑，指甲如同被扳掉，下身像被鋼針扎入，喉嚨像被割開……而且虛擬場景還把這一切真實地反映在視網膜上，他看到一個肢離破碎的自己，全身皮開肉綻，鋒利的鋼釺從體內穿過，下身打進鋼釘，臉上的皮肉被撕得稀爛。

曾經有人作過試驗，試驗的志願者在暈睡期間給他化了妝，做成他受盡酷刑的樣子再拍下照片，等他醒來時給他看，聲稱在他暈醒期對他用過刑，結果雖然志願者明明感覺不到身體的痛苦，但當場嚇暈。還有一個試驗，讓某人的手伸到一個圓筒中，用燒紅的硬幣燙他，把這情景給另一人看到。然後輪到這人作試驗時，也用硬幣燙他，這塊硬幣只是在熱水裡泡過，並不很熱，但志願者以為是烙鐵，手臂居然出現炙傷。

人的潛意識反應能量很強，甚至可以反過來控制本來與個人意志無關的植物神經，如果一旦讓潛意識的作用在腦海中先入為主，人就不可避免地出現行為失控。

超機對程飛的作用比這些粗糙的實驗反應更強得多，感覺太真實了，他不斷否認這種感覺，提醒自己身體並沒受到傷害，可殘酷的場面和真實的神經反應讓他無法冷靜地思考，很快，他開始身體抽搐，口吐血沫，窒息，腸胃不適，強烈的嘔吐感壓迫在喉嚨，偏偏訓練又無法中途停頓，否則就要半途而廢，不少人在受訓時就是被這種幻覺折磨至死，這樣的痛苦哪怕一秒鐘都長如一世紀，但訓練科目要求是恐怖的六小時。

如果光是忍受這種痛苦，就不叫神經鋼化，那隻能說是痛苦承受能力訓練。它要求你完全把自己從這種感覺中剝離出來，就像看別人受刑一樣事不關己。還不止如此，看別人受刑心裡難免還是有點不適，一些恐怖的行刑場面甚至能嚇死人。你必須能把種種感覺排除在外，完全不受其干擾。一般來說，如果這不是幻覺，只需要十五分鐘人就要活活疼死，而能判斷這是幻覺但不能從其中抽離出來，身體產生的副作用也會在三小時內造成腦死亡，如果不能抽離幻覺，沒人能撐過六小時這樣的極限痛苦。

這時最好的方法莫過於思考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但猛烈的痛苦下，人是很難正常思考的，中國有句老話：大痛初臨轉不知。就很能說明問題，程飛現在意識空白，大腦紊亂，有些痛苦還是突如其來，根本沒有預兆，他必須在一瞬間作出反應，如果他一痛就暈過去了，那就表示幻覺控制成功，他會在暈睡中被繼續控制，直至死亡。

「不能暈，我要活下去。」折磨得筋疲力盡的程飛在地上蜷縮著身體，又伸展開來，他試著坦然接受這種種痛苦，但發現這是自不量力，他的意志告訴他，無法完成身體的要求，他已瀕臨崩潰。

終於，他受不了了，他無法再抽離這種痛苦，他開始嚎叫，開始像真的有刑具在身上一樣不停在全身摸索，試圖趕走它們，大口地嘔吐，眼珠翻白。這意味著幻覺開始成功占擾他的大腦，他的虛神經抵抗幻覺失敗，一旦他意志崩潰，他馬上會疼死。

這時，他抓扯衣服時坦到口袋裡一片軟布，眼睛雖看不見，但他知道那是華少校身上那面小小的五星紅旗，他腦子浮現他臨死請的請求：士兵，人類的未來，靠你了。

「少校，不！我不能死！」他死死捏著紅旗：「我還要拯救世界，我要成為一個英雄，一個真正的英雄，我不能被擊垮。」

他昂然地挺直身軀，來吧，刀山火海全都來吧，我什麼都不怕。

不知是不是五星紅旗真的給了他力量，當他挺起胸膛，痛苦似乎減弱了一些。滴，超機發出響亮的鳴叫，顯示他神經脈衝電波開始增強，自身識別能力開始佔上風，幻覺依然存在，但痛苦在飛速褪去。

超機顯示他的神經系統變化，幻覺前面出現一大片紅雲，異常干擾波，程飛神經痛疼阻斷機質分泌的「遞質」正在減少，這表示他意識開始清醒，只有認可這種幻覺是真實的，遞質才會分泌，既然明白這是幻覺，這種分泌當然沒必要了，因為我根本不疼。

一小時五十八的時候，程飛終於成功地抽離了痛苦，幻覺不再能影響他的身體，他站直，睜眼，真實的感覺開始恢復，虛擬感覺退卻，幻像的存在像電影在腦海中閃過，已無法令他身體產生反應。

他欣慰，但並不輕鬆，因為這只是剛剛開始，**痛苦的排除只是虛神經築起了第一道鋼化防線，緊接著是更嚴格的考驗。

這時滴滴兩聲，他聽到啪地一聲，所有幻像消失，掀開眼罩一看，超機冒出白煙，顯示系統異常故障，程序混亂。

「怎麼回事？」他拍拍超機，突然他身後傳來驚惶的叫聲：「程飛。」

他一回頭驚道：「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門被人推開，程飛的父母跑進來：「孩子，你怎麼在這兒啊，我們到處找你。」

「我……」程飛還沒來得及解釋，突然超機急劇鳴叫：「故障！故障！系統失控。」

咔嚓一聲，超機又變回卡卡，像老虎一樣跳起來，程飛還沒來得及反應，它尖利的尾巴一掃，程父程母慘叫一聲，同時喉嚨被掃斷，鮮血狂涌而出。

「爸！媽！」看到自己父母一前一後倒在血泊中，突然的變故讓他傻掉了，這時他大腦一片空白，不顧一切地舉起拳頭向地上的卡卡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