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憶往昔

?兩人的行李箱都放在了後備箱中，沒有拿下來！

踏足秦寧大學的校園當中，晏溫的心底忽然湧現出了一縷頗為奇怪的感覺！

「呵呵呵,也是挺有意思的！我還沒在學校里當過學生呢，竟然直接做了大學老師了！真神奇！」

長出了一口氣，晏溫看著校園內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青春少年，不自覺地發出了一陣未然的感嘆！

「你沒上過學嗎？」

晏溫這一句話，可是把走在他身後的楚雅婷驚得不輕！

九年義務教育啊？！

前兩年科教部批文，都已經改成十二年義務教育了，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竟然都沒當過學生？

晏溫聞言腳步一頓！

他微微撇了撇嘴，回過頭去，看著嬌顏上寫滿了驚異與訝然的楚雅婷，搖頭輕輕一笑！

「我家都是一群什麼人你不是也知道嗎？說實話，干我們這行的，進不進學校沒什麼大用！七年坐科，有我叔叔在，我也沒必要和別人去學！所以什麼省市的戲校，我也都沒去過！學生嘛----算起來我倒可以說是我叔叔的學生，就我是他親侄子，學的還是我們晏家的玩意兒，所以又得另當別論了！」

知道楚雅婷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沒上過學，所以晏溫心平氣和地解釋道！

「可是，上學的意義不僅在於學習啊！」楚雅婷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照你這麼說，我就更不用上學了！我們家完全可以請全國最好的老師到家裡請給我上課，可這能是一回事兒嗎？」

「怎麼就不是一回事兒？」

晏溫哂笑一聲，不解地攤了攤手！

「當然不是！」

楚雅婷一步跨到了晏溫的面前，絕色的嬌顏已經布滿了嚴肅，語氣也是十分認真地跟晏溫說道！

「別的不說！在學校里，不同的年齡階段，你會接觸到不同年齡階段的人：有老師，有同學，甚至還有同學的父母家人！這些人都是你與社會之間的第一架接軌，都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無論你身處何地，你終歸還是要踏回社會的，不是嗎？」

顯然，楚雅婷也清楚晏溫的身份一家他們家的舊事！

不過這些都不應該成為他脫離社會，獨立成長的理由啊！

「與社會的第一架接軌嗎？」

晏溫並沒有迴避這個問題，而且看起來似乎還充滿著辯論的興緻！

「也許對於你們來說，學校是你們與這個社會的第一次接觸，可對我來說，不是這樣的！」

說著，晏溫緩步地走向了路邊一個花壇！

他斂起青灰色的長袍，輕輕地坐在了華南的邊上，然後朝著身邊的位置，沖楚雅婷揚了揚頭！

楚雅婷也隨著晏溫停下了腳步，見他揚頭沖自己示意，想了一想，便挨著晏溫，緩緩地坐下了！

她倒是很想聽聽，晏溫的生活，到底與其他同齡人又有什麼不同！

「怎麼說呢——」

晏溫眼望著不遠處人頭涌動的大學生們！

有的是穿著時尚的學姐學長，還有不少穿著迷彩服，曬得黝黑的軍訓新生！

他輕輕地拍著自己的大腿，指尖頗有韻律地在膝蓋前上下伏動著！

良久，方才悠然一笑，開口繼續說道！

「我從很小開始，就經常跟著我們那兒的劇團，或者是一些私人組建的草台班子，下鄉演出去了！第一次去的新鄉，我記得，那時候我應該只有兩歲半！」

晏溫微眯著雙眼，大大的黑框眼鏡遮擋了他大半張的臉，很難看清他此時的表情！

楚雅婷坐在他的身旁，靜靜地聽著晏溫娓娓地講到！

「應該是兩歲半！兩歲之前的事兒我都不記得的！怎麼說呢，這些劇團或者是草台班子不像是省市單位那些專業的院團，所以演的節目就非常雜，京劇、評劇、二人台、二人轉----反正是什麼都有吧！

演員們更是沒有幾個真正的科班出身，都是家裡窮得沒錢沒地的苦孩子，跑出來唱戲討生活的！他們不也都沒上過學嗎？這才是是我和這個社會的第一架接軌！我從小就是跟著這些人長起來的，那我上不上學的，又有什麼意義呢？」

「兩歲半？！那麼小？」

楚雅婷不可置信地嬌呼出聲！

「那晏叔叔呢，他怎麼會放心讓你跟著那些雜牌劇團下鄉演出呢？」

「叔叔啊——！」

聽到楚雅婷提及了那位將自己養大，並教給自己一生本領的唯一一位親人，晏溫不禁長出一口氣！

「開始的那幾年，叔叔的日子也不好過！聽白爺爺他們說，當年我們剛剛被發配到東三省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叔叔是殘著下半身到的茶京！你看他現在能走能動的，好像沒事了！可是一到了陰天下雨，他的兩股之間，還是會鑽心的疼！他從來沒跟我說我，不過我自己都知道！」

「這麼說，在你很小的時候，晏叔叔其實一直在養自己的腿傷？那你們是怎麼生活的呀？」

楚雅婷柳眉輕蹙，看著晏溫那張情緒平靜的清秀臉龐，疑惑地問道！

「靠朋友周濟呀！」

晏溫側頭望向楚雅婷，語氣淡然地說道！

「也虧得我父親生性賢雅，交遊天下！在東北的這些大角兒、名家，多少都受過我父親的恩惠！像白爺爺、林叔、賀老師這些，又都是我父親的摯友！還有那些民間劇團！雖然他們與跟我父親沒有過什麼交集，卻也都敬仰我父親的名號！這些民間藝人才最是抱團兒呢！

就是靠著這些為前輩的幫助，我們叔侄倆才勉強熬過了最難過的那幾年！直到我五歲左右，我叔叔的腿算是康復了，我們的生活才漸漸走上正軌！說真的，我們爺倆都是吃著百家飯，才能活到今天的！」

「那你們怎麼不來找我爸呢？這麼多年，他可是一直在念叨大伯，晏叔叔和你呀！」

楚雅婷看著晏溫那尚還稚嫩的臉龐，略帶輕笑地說著童年的苦日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母性的憐惜之情！

「我也不知道！」晏溫搖了搖頭，「其實，在我十五歲以前，我都不知道我父親在秦寧還有一位結義兄弟！直到我在劇團第一次挑班唱戲以後，我叔叔和我念叨起一些平時很少提及的，我父親的陳年往事，我才知道有這麼一位楚叔叔！」

「哦！」

楚雅婷眯起一雙魅惑狹長的鳳眸，輕輕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追問！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穿這件舊得不能再舊的長衫嗎？」

晏溫的談興不減！

他拽了拽身上的這件藍灰色袍子，看著楚雅婷說道！

來秦寧之前，楚雅婷曾經勸他換一身平常一些的休閑服，被他給拒絕了！

「不是因為我想標新立異，特立獨行，而是因為，這件長袍，是第一件只屬於我一個人的衣服！我捨不得把它丟了!

那應該是十歲吧，為了一場年戲堂會，我叔叔給我做了這麼一件長袍！那時候穿得真是大啊！袖也長，褂也長！不過長我也天天穿，因為，這是我自己的衣服啊！」

似是在回想當年的時光！

說到這兒，晏溫那原本淡然的俊臉上，竟然浮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