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殺人償命
簡慕回房間的時候,沈眉就醒了。
她好似在偷聽簡慕打電話。
簡慕警覺起來,問她,「媽,你什麼時候醒的?你聽到什麼了沒有?」
沈眉說:「沒,沒聽見什麼。」過一會又搖頭說:「我聽到了簡世的聲音,小慕啊,我聽到簡世在叫我,他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他人呢?」
沈眉神色又變得特別不正常,「簡世呢?小慕,簡世是不是殺人了?我夢見他殺人了,小慕啊,你一定要把你弟弟帶回來,他不能殺人,他是個好孩子,他殺了誰?」
之後,沈眉迷迷糊糊的說話,又不太清醒了。
六年多了,簡世從沈眉住進療養院開始,就沒有見過她一眼。
一眼都不肯。
簡慕嘆了口氣。
護士過來叫病人去吃飯,沈眉就拿著盤子走,盤子是雙人份。
簡慕問她,「你另一份打給誰得?」
沈眉說:「打給小嵩,他喜歡喝粥,喜歡吃叉燒,我早點去,才能排隊打到。」
她的樣子十分認真。
簡慕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陸修繁肯定很快就會知道自己在哪。
她順著走廊朝樓梯間去的時候,卻瞥見了張嵩。
張嵩身後,是薛瑩推著輪椅,將他一路推到早餐點。
張嵩並沒有注意到簡慕,應該是沒有想到簡慕一大早就會過來。
簡慕怔了下,她之前想過張嵩有可能會跟薛瑩複合,卻從沒有想過會這麼快。
她忍不住朝早餐點走過去。
屋子裡不少老年人在排隊,沈眉站在十分靠前的地方排著隊。
而薛瑩跟張嵩則在桌子的角落裡已經坐下來。
顯然,他們不需要排隊。
簡慕的心登時就揪了起來。
恐怕沈眉打到飯之後,正好留著他們兩人吃。
果不其然,沈眉打到雙人份的早餐,興高采烈的送到張嵩面前,而張嵩則絲毫沒有客氣的推給了薛瑩。
薛瑩十分得意的將自己那份拿過去,而沈眉則跟張嵩吃一份。
沈眉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她眼裡,只要張嵩跟自己吃同一份,就是很開心的事。
沈眉甚至捨不得多吃,將叉燒包子等食品留給張嵩。
張嵩全程沒有覺得哪裡不妥,安心的拿著沈眉留給他的東西,卻時不時的過問薛瑩有沒有吃飽。
簡慕心疼的像是被針扎一樣。
她直接將箱子丟在了門外,朝里走了進去。
她坐到張嵩對面的時候,張嵩愣住了,他怎麼都沒想到簡慕會一大早過來,而且療養院很少允許一大早探視。
張嵩臉上不好看,尷尬的說:「小慕啊,你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了,這是沒睡好嗎?臉色這麼憔悴。」
薛瑩一臉不屑的樣子,瞥了簡慕一眼,嘴裡嘟囔著,「還小慕,又不是你女兒。」
簡慕對張嵩說:「張叔叔,你是決定了跟你的前妻複合?」
張嵩半是為難的說:「小慕,這一句半句也說不清楚,畢竟我跟尼薛阿姨還有個孩子,我已經叫張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完整的家了。」
簡慕好笑的看著他,「你要完整的家,這事我管不著,可是你這麼吊著我媽算怎麼回事?我媽一大早給你們兩個打飯?」
薛瑩當時就叫上了,「那是她自己樂意,我還不樂意吃她一個腦子有病的人打的飯呢!」
張嵩跟著解釋說:「小慕,你媽一個人的確沒人照顧。我既然之前說了不會嫌棄她,現在也不會拋棄她。但是我對她也只能這麼多了。小慕,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就怪罪小閑,他對你是真心的。」
簡慕當時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她對張嵩說:「不用了張叔叔,我媽不需要你照顧。你既然選擇跟你前妻複合,請你別在過來纏著我媽不放。」
她說著站起來拉住沈眉,「媽,走了,不要留在這裡了。」
沈眉卻掙脫開簡慕的手,「小慕啊,媽還要跟你張叔叔一起去操場上遛彎,我說好了一會推著他散步。你先去找簡世,我很快就會追上你們的。」
簡慕還待說話,薛瑩就已經不留情面的說:「你瞧,這麼個厚皮臉的樣子,誰稀罕她似的。要不是我們家嵩心軟,誰會管這麼個神經病。老的老的神經病,小的小的也是神經病。」
簡慕徹底被薛瑩惹火了。
她端起桌子上的碗就朝薛瑩臉上潑了過去。
薛瑩捂著臉就開始叫。
簡慕隨手一巴掌狠狠扇過去,張嵩就在旁邊,慌忙拉住簡慕的手。
雖然他不能動,力氣卻很大,拉住簡慕說:「小慕,小慕,我求你,你別動氣。」
他說著瞪了薛瑩一眼,「你亂說什麼!」
薛瑩捂著臉就開始哭,當時就鬧開了,「這是什麼鬼地方,什麼人都放進來!」
這時候護士全都過來了,拉住簡慕追問她怎麼打人呢。
簡慕指著桌子上的盤子就問護士,「你們療養院怎麼回事?病人早上的早飯要給一個不是療養院的人吃嘛?那病人吃什麼?」
護士怔了下,沒想到簡慕會先一步興師問罪。
張嵩臉色十分難看,雙方調和,「沒事了沒事了,這是我們家事,還希望護士小姐不要過問,我們自己能解決。」
簡慕卻十分強硬的說:「家事?不好意思,不是家事!」
繼而簡慕冷笑著指著薛瑩說:「這種專門勾引有婦之夫的小三,我看不慣就打她怎麼了!」
簡慕的聲音極大,整個屋子裡正常的老人都回過頭來看向簡慕。
薛瑩登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雖然指望張嵩給她做主,可是很清楚,張嵩根本站不起來,就算是真的想給她做主也沒有辦法。
張嵩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前妻,根本受不了簡慕這麼聲討薛瑩,有些厭惡的對簡慕說:「簡慕,你說話要小心點!」
簡慕根本沒有搭理他,對護士說:「這個男人,我不允許他在出現在我媽面前。如果療養院里沒有注意到這個家屬虐待我媽,卻被我發現的話,我一定會跟你們死磕到底。」
她說完了才回頭對張嵩說:「張叔叔,我希望你要點臉,我媽腦子有屎,你腦子畢竟還正常,如果你跟你小三的老婆對我媽動手,那我不介意再多殺兩個人。」
簡慕臉上帶著十分狠厲的樣子,像是歇斯底里的在咒罵著誰。
張嵩一時間看的有些楞,甚至薛瑩都膽怯了下。
語畢,她將沈眉拽了出去。
沈眉卻好似看懂了什麼似的,跟在簡慕身後也沒有反抗。
走出去好遠,她才問簡慕,「小慕,那個狐狸精又把你爸勾引走了?」
簡慕回頭看了沈眉一眼,語氣不好,「那不是我爸。但是算是吧,反正是勾引走了。」
沈眉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好似帶著疼,好半天她站在那邊沒有說話。
張嵩大概感覺到了不對。
薛瑩推著他追了出來。
追到簡慕身後問她,「什麼意思?簡慕,你說的在多殺兩個人是什麼意思?」
簡慕說:「沒什麼意思,你自己好好地住下去就行了。」
然後她拉著沈眉要走。
護士過來攔住簡慕道歉,說疏忽了,並不知道家屬也住在這裡,並且一直跟病人一起吃早飯。
畢竟是三個人吃雙人份,醫院護士本身就有責任。
簡慕並沒打算為難護士,叮囑了一句,「這事我不會追究,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下次。」
護士點頭走了。
張嵩追著簡慕說:「簡慕,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殺過人?」
簡慕回頭看向他,「是啊,我殺過人。這幾天警察就要抓我了。你就不怕你兒子娶個殺人犯回去,被滅口?」
張嵩說不可能。
薛瑩推著張嵩朝後走,嘴裡說:「嵩啊,我就跟你說過,別什麼人都信。我剛開始就不同意簡慕跟張閑在一起。就是你亂張羅。」
接著兩個人都頓住了,張大了嘴看向簡慕的身後。
簡慕回過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站過來的張閑。
他有些咳嗽,穿著病號服站在那邊,十分瘦弱。應該有些發燒,臉上紅的可怕。
他站在那邊,看著簡慕和張嵩還有薛瑩。
好半天,他開口問,「除了她,我誰都不娶。」
簡慕冷笑著看向他,「不好意思,我已經嫁了,你不要以為你為我傷了手,我就會重新考慮。你不妨去問問你爸,做的什麼好事。」
簡慕說著拉著沈眉要走。
沈眉卻死死的站在那邊,看著張嵩身後的薛瑩。
簡慕愣住了,「媽,你幹什麼?你看什麼呢?」
張嵩注意到了這一點,回頭對薛瑩說:「你別推我了,叫她看到,又要鬧。」
薛瑩心不甘情不願的鬆開張嵩。
簡慕皺了皺眉,這話說出來,無非是沈眉這麼久推著張嵩推習慣了,見到薛瑩推張嵩,她很不高興。
簡慕對沈眉有些發火,「能不能別看了,人家從頭到尾都不喜歡你,只是想要他兒子過得好,才利用你,你還這麼沒出息幹什麼!從前被簡衡欺負的時候就沒出息,你現在還是沒出息!」
簡慕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火氣。
明知道沈眉腦子有問題,明知道自己親媽,可是她真的很窩火。
沈眉這樣叫她覺得很丟人——她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男人身上跌跟頭?
她說著拉著沈眉朝宿舍走,不讓她看。
沈眉卻突然冷靜了下來,她對簡慕說:「你回去吧,我自己會回去的。」
簡慕鬆開手,看向她。
這麼久,她一直反反覆復的,經常會這樣突然就冷靜下來,看起來特別正常。
往往這樣,反而叫人擔心。
「別鬧了,我送你回去。」簡慕不肯鬆手。
沈眉卻仍是動都不動。
簡慕被逼的沒辦法了,抱住沈眉叫她走。
沈眉卻在原地抓狂的叫了起來,死活不肯走。
張嵩看不下去了,對簡慕說:「小慕,你別逼她了。留我跟她說吧,我會說服她的。你跟小閑先回去。」
簡慕被鬧得沒辦法了,想想也只能這樣。
她看了沈眉一眼,然後對張嵩說:「那我先下去。」
她轉過身,就聽見張嵩對張閑說:「你還不快跟著。」
張閑的腳步聲就跟了上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樓下走。
到樓下的時候,簡慕停住了。
她有些不放心沈眉,朝對應的窗戶下面站了一會。
沈眉這麼多年的病情,她心裡有數,如果平靜下來,多半心裡有事。
明明已經精神分裂,很多事情分不清楚了,卻總是能惹出點事來。
簡慕煩躁的在樓下踱步,她能看到樓上張嵩跟沈眉的身影。
張閑跟在簡慕身後,坐在凳子上低聲的咳嗽。
這會天氣很冷,早上更是涼。
簡慕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說:「你趕緊回醫院吧。是不是傷口感染了,你肯定發燒了。」
張閑點頭說:「是的,感染的很大。」他說著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這輩子,都無望這隻手能彎曲了。」
一句話勾起了簡慕的內疚。
這隻手畢竟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的。
越是內疚,越是不能答應他。
「張閑,沒人逼你這樣。我也沒有辦法,你自己總是朝上撞。」簡慕故意冷著臉回答他。
張閑拉住簡慕,「你之前不會這麼心狠的!你怎麼了?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簡慕躲過他的手,「沒怎麼。只是想告訴你,我跟你不可能。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爸那個人多噁心?他竟然耍著我媽玩!背地裡,還不知道你媽怎麼欺負她呢!」
「張閑我明擺著告訴你,我能忍受你對我做過的所有的事情。但是我絕對忍受不了你爸這樣對我媽!」
張閑說:「我爸那也是好心。畢竟你媽的確沒人照顧!」
「我媽就算是傻,她也不是不懂。你媽推著張嵩的輪椅,我媽根本受不了。你剛才也看到了。」
她兩在樓下吵,時間不長,就聽見張嵩跟沈眉在樓上吵。
不過是三樓,所以聲音更是洪亮。
簡慕聽見沈眉不停追問張嵩為什麼愛上那個狐狸精,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你不把孩子放在心上?孩子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可以這麼心狠?」
張嵩不停的解釋,跟沈眉說:「沈眉,你安靜些,不是這樣的。」
沈眉說:「狐狸精天天掐我,天天給我吐口水,昨晚上還去我的房間把我的床褥都淋濕了,你卻根本不管她!你對得起我的一片心嗎?」
簡慕就知道薛瑩絕不是個省油的燈,還真是。
沈眉雖然傻,卻都記著!
張嵩一時說不出來什麼,他一直以為薛瑩這麼做,沈眉是不會有感覺的,她畢竟傻,所以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沒想到這個傻子對人情冷暖,還很清楚。
張閑在樓下聽著,心裡不是滋味。
他囁嚅了半天,對簡慕說:「這件事,對不起。」
簡慕跟著說了句,「不原諒。」
而沈眉此時步步逼迫張嵩。
張嵩在輪椅上都快站起來了。
沈眉突然大笑,笑的十分可怕。
簡慕心底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她感覺不太對。
她叫了起來,「注意,注意安全!」
也就是那個時候,沈眉臉上露出十分仇恨的模樣,「簡衡,你既然對不起我,那我也絕不會叫你好過!」
她說著,伸手狠狠將張嵩推了下來。
簡慕就看到張嵩的身體從樓上快速的墜落,落地的聲音十分響亮——
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簡慕上一秒還看到張嵩在樓上好好的活著,下一秒,她親眼看到張嵩被沈眉活生生推下來。
那時間突然全都安靜了。
原本三樓並不高,也並不一定會死。
可是——
張嵩掉落的地上,是個花壇,他的頭正好砸在了花壇上。
鮮血噴了滿地。
那一秒,只有沈眉哈哈大笑。
而張閑和薛瑩甚至忘記了反應,全都望著張嵩的身體發怔。
許久,薛瑩啊一聲叫了起來。
她瘋狂的捶打著牆面,叫著張嵩的名字,然後瘋了一樣從樓上跑下來。
接著是護士的叫聲,然後有人張羅著報警。
這一刻,張閑側臉看向了簡慕。
他的臉上帶著空洞,很快變成了濃厚的陰鷙。
然後才朝著張嵩的屍體爬了過去。
突然間,好似全都變了。
「活該!你們活該!」沈眉還在樓上笑著,她的聲音十分大,「你們欺負我,你們死的活該!」
最後,被護士拽住拖了進去。
而這個時候,薛瑩終於跑了下來。
她指著簡慕叫了起來,「你要賠命!簡慕,你們全家都要賠命!」
她從沒想過,自己的依靠突然就沒了。
張閑半天連哭都沒有,只是顫抖著撫摸張嵩的身體,嘴裡似乎叫著爸,卻半天都沒有叫出口。
警笛聲突然就出來了。
吵鬧不已。
簡慕朝後退了一步,她好似聽見鋪天蓋地要她償命的叫聲,每個人都在叫,每個人都在跟她叫囂。
明明薛瑩只是趴在張嵩的身體上啼哭,簡慕卻好似看到她指著自己破口大罵。
她後悔了,她今天不該進去替沈眉找公道。
她只要拿著飛機票去飛機場就好了,就不會有今天的是是非非,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張嵩也絕不會死。
她朝後一直退到,也不知道多久退到了一個人的懷裡。
還來不及回頭看到底是誰,接著眼前一黑,徹底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