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秀娘
「小白?究竟發生什麼事,你慢慢說。」
一看小白這般,葉從歡臉色倏地一下就沉了下來。她立刻將人扶起,沉聲說道。
小白是她乳娘的孩子,當初她在臨安城的山腳下被土匪頭子撿到。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土匪,哪裡會養什麼孩子,還是一個女娃。
就把葉從歡交給山腳下的秀娘養著,葉從歡還是嗷嗷待哺的小娃,到後邊長成水靈靈小姑娘,都是秀娘把她養大。
說是乳娘,其實和親娘沒什麼區別。
如若不是後來秀娘嫁人,葉從歡還想把人給留在山寨裡邊養老。
只可惜,秀娘並不是一個好命的人。嫁人之後,沒過多久,丈夫就死了,留下秀娘和小白孤苦伶仃的母女兩人。
葉從歡得空的時候,時不時的會來臨安城看看他們。
不過和景湛成婚之後,倒是好些日子沒來了,現在見小白哭成這樣,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朝著葉從歡襲來。
小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不過想到自己的娘親,她連忙停止哭聲,哽咽著說道:「從歡姐姐,你不知道……自從爹爹死後,李家的老二就一直欺負娘親,之前鄰里鄰外還能幫襯幫襯,可李家的老大當了城主之後,就沒人敢幫我們了,今天……今天他又來了……從歡姐姐,你快跟我去吧,我怕晚了就來不及了……!」
葉從歡聞言頓時瞭然,她陰沉著臉,咬緊牙關,二話不說,帶著小白就要離開。只是沒走兩步,又轉過來,將景湛拉了起來,朝著秀娘家中趕去。
她是習武之人,腳下動作極快。景湛雖被下了葯,但葉從歡的腳步還是能跟得上。
酒樓離秀娘家中有些距離,三人趕到,還是花了些時辰。
秀娘家在臨安城的城郊外的一個村子裡邊,村子小,人不多,一有個風吹草動,整個村裡的人都知道。
葉從歡他們剛剛趕到村子,遠遠的就看見秀娘家外圍了一眾村民。
眾人圍在籬笆外邊低聲說著什麼,臉上神色各異,看見小白帶著葉從歡他們回來,眼中充滿同情。
葉從歡一顆心猛的一沉,她拉緊著小白的手,此刻竟是沒有走過去的勇氣。
「小白啊,看開些。」
終歸是鄰里鄰外的鄉親,平日里大家互相幫襯的時候不少,發生這樣的事,大家心裡都不太好受。
小白臉色煞白,她看著周圍的那些鄉親,張了張顫抖的唇,卻一個字沒說出來。她想要掙脫葉從歡的手回家,可葉從歡卻死死拉著她的手不放。
「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
「可是從歡姐姐……」
小白還想說什麼,卻被葉從歡嚴厲的眼神制止。平日沒個正行的人,不苟言笑的時候卻帶著令人畏懼的氣勢。
小白頭次見到這樣的葉從歡,有些害怕,最後含著淚應了下來。
見此,葉從歡不再多言,拉著景湛朝里走去。
明明表面上看著一派鎮定,可是拉著景湛的手卻顫抖的不像樣。
景湛走在葉從歡身旁,微微側目。
小半個時辰之前,臉上還笑笑咪咪的。現在才過去多久,臉色就差成這樣。
她還是怕的,可是小白現在身邊就只有她,她要是怕了,小白怎麼辦?
葉從歡是整個山寨的支柱,也是秀娘他們母女倆的支柱,所有人,都得靠她。
脆弱,害怕這幾個字,和她無關。
景湛收回落在葉從歡身上的視線,目光又在兩人相牽的手上看了一眼,終歸最後什麼都沒說。
兩人進入小院,裡邊大門敞開。不大的房子此刻靜悄悄一片,聽不見秀娘的聲音,也聽不見李家老二的聲音。
裡邊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是掙扎過後的痕迹。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兒縈繞在兩人鼻息間,葉從歡沒看見秀娘,心中不安擴大,此時也顧不得景湛,鬆開他,跌跌撞撞朝著裡邊走去。
只是進了內室,看見裡邊的場景,她臉上血色瞬間褪的一乾二淨,人竟是站立不住,差點就要倒下去。
景湛瞧著葉從歡神色不對勁,上前幾步,走了進來。
在看清內室的一幕,雙眉立刻緊擰起來。
只見內室的床上,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躺在上邊,明顯已經被糟蹋過的模樣。心口上插著一把刀,鮮血不停流出,她睜大著眼睛,死不瞑目。
這人,就是秀娘了。
「秀娘……」
葉從歡啞聲開口,她搖搖晃晃走到床邊,想要將秀娘扶起來,可又怕弄疼了對方,只能無措整理著秀娘不整的衣衫。
「秀娘……」
葉從歡又叫了秀娘一聲,已經死去的女人,睜大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
她將秀娘的衣服整理好,又伸出顫抖的手在秀娘的鼻下探了探,這回,終是相信,秀娘死了。
葉從歡將秀娘扶到自己懷中,無神的雙眼定定的看著秀娘,一言未發。
景湛站在原先的位置沒動,看了葉從歡好一會兒,見人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動作一動不動,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過去。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葉從歡茫然的抬頭看他,雙眼漸漸回過神來。她閉上眼,再睜開眼時,面上神色恢復平日里的冷靜,只是那雙眼睛,卻閃過一抹徹骨的恨意。她忽然抓住景湛的手,像是說給景湛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要殺了他!」
臨安城現在的城主是李家的老大,臨安城雖說只是一個邊陲小城,城主也算不上是什麼多大的官,好說好歹也是朝廷官員。
葉從歡真要是對李家的人動手,朝廷那邊不可能坐視不理。
加之葉從歡土匪的身份,到時候別說是葉從歡,就連整個寨子說不定都會遭殃。
葉從歡興許不懂,但景湛卻很清楚。他並未勸道,聞言垂下眼,靜默片刻后說:「對方是城主的人。」
「那樣又如何?」
葉從歡譏誚出聲,她看著懷中死不瞑目的秀娘,壓抑著內心的悲慟和憤怒,將秀娘雙眼合上,這才又說道:「殺人償命,就算是殺了整個李家的人,都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