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山雨欲來
?自知陪著老道下山,越走越悶。
他看著師父的背影,撓了撓後腦勺,情不自禁的就問了句:「師父,您剛才做的似乎不對。」
老道士沒搭理他,自顧自的向前走。
只是眉頭皺了皺。
自知不敢再問,慢吞吞的跟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道觀大殿。
面對道宗這一脈的祖師爺,老道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自知亦然。
然後,兩人按先後順序坐在蒲團上,開始打坐。
老道士問:「自知,你可知通天梯有多少級?」
自知答道:「三千六百級。」
老道士「嗯」了一聲,雙眼緊閉,便不再言語。
自知滿腦子問號,卻不敢問出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手腕粗的蠟燭燃燒到了三分之一,外面的夜色漸漸有了一絲亮意,風雪息了半晌,老道士才睜開了雙眼,自言自語:
「世人口中的通天梯只有三千六百級,分別對應人體三千穴竅,實則這個說法不對,因為通天梯共有三千六百一十八級,其中前一十八級毫無壓力,后三千六百級天梯沒攀登一級,重力提高一倍,本來三境以下武者想要憑藉自身實力實實在在的登頂,太困難!一來是實力不濟,二來受根骨所限制。」
自知聽的一愣,他趕忙問道:「那左師弟怎麼可能登頂!師父,您該不會騙他了吧?」
老道士搖了搖頭。
他盯著窗外的世界,雙目金光大放,彷彿無視了眼前的一切,直接看到了後山的一切。
他沙啞著聲音說道:「老道這輩子從未做過虧心事,如果今日這般做了,便會有第一次、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老道曾經不會做的事,現在也不會做,所以你擔心的事都不會成真,左傾峰會登頂的,這筆買賣他只賺不賠。」
自知聞言,這才放寬了心。
他順著師父的視線看過去,窗外一片漆黑。
「師父,您在看什麼?」
老道士回答:「師父在看人生。」
自知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起身走到桌子跟前,倒了杯茶端給自家師父。
老道士喝了一口,點了點頭。
自知笑呵呵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老一少安安靜靜的看著漆黑的夜。
等到霞光初露,天色漸亮的時候,左傾峰迴到了道觀。
一身雪花的少年走到大殿里,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茶,灌進嘴裡。
從後山回來的時候,雪有點大,少年迎著風雪走了一段路,現在感覺有點冷。
「晚輩告辭。」
左傾峰恭恭敬敬的對著盤腿而坐的老道士行了一禮,然後退出大殿。
「等一下!」
自知跟了出來。
兩人並排向道觀外面走去。
「左師弟,你這次登頂了嗎?」自知問。
左傾峰點了點頭。
「那真是太好了!」自知開心一笑。
「我不僅登頂了,還看見了夫子他老人家留下的一道劍意!」
左傾峰看著天邊,那裡已經大亮,他有些唏噓感慨。
自知沒問那是一道什麼樣的劍意,因為和他無關。
他送左傾峰到了門口,便目送少年消失在街道上。
左傾峰漫步洛陽城街頭,因為是早晨的緣故,行人極少,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犬吠,以及客棧里小二開門的聲音。
就這樣走著走著,少年就到了三境巔峰,距離四境指日可待。
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昨日的他,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將體內那三道截然不同的真氣擰成一股繩,丹田裡的真氣已經開始溢出,猶如一條火龍一般,隨時準備巡狩四方,至於再破一境,看心情。
到了小院門口,他停了下來。
然後,才進了屋子。
房間內的爐火晝夜不息,左傾峰走到桌子跟前,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著走到窗前,靜靜的看著外面的世界。
百看不厭。
銀裝素裹,這是雪的世界。
相比於大荒,美的不真實。
難怪那些個文人騷客這麼喜愛雪季、梅花,想必也是看上了雪的潔白。
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柳姨走了進來,看見少年一愣,然後行了一禮:「少爺,老奴見您一夜不歸,特意過來看看。」
左傾峰沒說什麼,看著她手上的東西。
柳姨趕忙解釋:「這是最近在洛陽城裡就行起來的火鍋,聽說味道極好,就想著給少爺換換胃口。」
左傾峰至今還未忘記那一夜涮火鍋時的場景,幫著柳姨架起了火爐小鍋,擺好食材,吩咐柳姨道:「去把柳青青和欽雨叫過來,一起吃才有意思。」
柳姨「唉」了一聲,趕忙出去叫人。
左傾峰則自顧自的開始擺弄食材。
不一會兒,左欽雨和柳青青就進了屋。
柳青青因為開始上學的緣故,每天起的極早,所以現在的她已經梳妝打扮好了,看著還可。
至於左欽雨是在被窩裡被逼無奈才爬起來的,頭髮亂糟糟的,小小年紀本該精氣神十足可如今看上去有點懶散。
兩人坐了下來,看著左傾峰,總感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左傾峰指了指火鍋,示意二人開吃。
他率先夾起一塊肥牛,涮了起來。
柳青青、左欽雨有模有樣的跟著學。
吃了一會兒,兩人的吃相就開始變了,有點「張牙舞爪」,速度極快,哪怕是被燙了舌頭也在所不惜。
左傾峰吃的很慢,他頭也不抬的問柳青青:「你的臉怎麼了?」
柳青青身體一頓,支支吾吾:「在書院……摔得。」
「是嗎?怎麼摔得?在書院什麼地方摔得?摔在石頭上還是石階上?幾時幾分幾秒摔得?」
少女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頭暈目眩,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你臉上是道巴掌印,我想象不出來究竟是什麼、人用了多大的力道才造成這樣的傷口,待會我跟你去一趟書院,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的好。」
「我的人只能我動手教訓,至於其他人,沒這個資格。」
少年猛然將一大塊肥腸塞進嘴裡,殺氣凜然。
柳青青、左欽雨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瞳孔里的震驚。
短短几天時間,眼前這個長相尚可的普通少年竟然從二境入了三境,由三境初入到三境巔峰!
只是緩過神來后,柳青青牙一咬說道:「這事和你無關,本姑娘自己會處理!」
左傾峰瞥了後者一眼,沒說話,起身出了屋子。
站在屋檐下,他問柳姨:「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姨低聲答道:「是平南王府的小王爺在書院撞見了柳青青小姐,驚為天人,先是言語輕浮,被柳青青小姐打了一個巴掌后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開始動手動腳,結果被柳青青小姐踹了下面,惱羞成怒之下下了狠手。」
「當時書院的教習在嗎?」
「在。」
「他們沒說什麼?」左傾峰聲音漸冷。
柳姨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說道:「教習先生說此事是柳青青小姐動手在先,過錯在她,小王爺有過但不是主要責任,所以……」
「所以什麼?」
「只是口頭批評了幾句。」
左傾峰雙手揣袖,自言自語:「打狗還得看主人吶,他們這是在逼我動手啊。」
他想起來,這些天過的有些平靜,刀子可能都上銹了。
「取我的刀來。」他說。
柳姨趕忙回了房間,將架在書桌上的兩把橫刀拿了過來,一路小跑。
左傾峰接了過來,仔細摸了摸刀身。
兩把橫刀原本是裝在一個破口袋裡的,後來被老婆婆按著刀身裁剪成了刀套,現在看樣子還是有點感覺,起碼不再是以前那般看上去十分寒酸。
他抱著兩把刀,出了院子。
走在洛陽城街道上,他在想,平南王府里那位王爺,要麼是腦子有問題要麼就是巴不得早點死,他可能不知道大凶這個詞意味著什麼,它代表的不僅僅是凶,更多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心狠手辣。
尤其是左傾峰,號稱孤狼的他,狠的不僅僅是刀法,更多的是孤獨的心。
他看見了書院的匾額,開始放慢速度。
一點一點向前踱步,氣勢開始一點一點攀升,達到了頂點的瞬間,又歸為平靜,就這樣他進了書院。
然後遇見一個人。
書院二師兄,君不器。
君不器手裡依舊提著那把鐵劍,驚訝的看著少年:「幾日不見,左兄的修為增長飛快。」
「一般,比起你這等妖孽差的遠了。」左傾峰繼續往裡走。
君不器眉頭一皺:「左兄今日前來,殺氣騰騰,似乎不是客人該有的態度。」
「哦,那你說我該用什麼樣的態度登門拜訪?」
左傾峰眉毛一挑。
如今三境巔峰的少年,面對君不器已經可以做到面不改色,談笑自如。
君不器一笑:「態度起碼不能過硬,像左師弟這樣的還是少見。」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柳青青是書院的學生,她被人欺負,書院責無旁貸。那位教習已經被辭退,至於平南王府的小王爺,我正要去他府上坐坐,不如左兄與我一同前往?」
左傾峰略一思考,點了點頭。
於是,洛陽城的街道上,兩人緩步前行。
風,更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