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第一顆種子

第二百五十八章 第一顆種子

幾個人恭敬地來到神仙廟,看到這個少年和那個小姑娘正在打量四周,盤算著什麼。

神仙廟孤懸鎮外,背後靠山丘,又臨深淵,下面是一條大河,有一大片竹林,不利於交通和耕種,所以雜草叢生。不像千年以後,這裡有橋,有船,還有繁華的臨水商鋪街。

「這位小哥,不知道怎麼稱呼?」

「雨石,下雨的雨,石頭的石,這是小妹,千兒。」少年含笑回答。

不同心態下,看人的感覺不一樣,先前打算勒索這個少年時,覺得少年孱弱。如今,有求少年時,覺得少年丰姿俊朗,氣度優雅,不覺讓幾個潑皮多了仰慕之心。

再看那個小女孩,粉雕玉琢,聰慧靈動,衣著考究,質地不俗,綽然一位小仙子。

蘇飛拱手道:「小雨先生,我們哥幾個剛才有眼無珠,冒犯啦!這不前來賠不是,孟先生已經找到了,不過,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

少年微微一笑:「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蘇飛從懷裡掏出竹簡,雙手遞到少年手中。少年略帶疑惑打開竹簡,不由得呆了,這竹簡正是論語第一章,為學篇。

少年立即將竹簡放在一塊乾淨的大石上,對著竹簡行了一個標準的儒門弟子禮,然後恭敬地捧在手中,嘴唇顫抖道:「謝謝蘇大哥,這竹簡可是贈給小弟的?」

蘇飛尷尬地笑了笑道:「那個,這個就是孟先生的,我們只想請小雨先生教我認得上面的字,我們能背得下來,那個,小雨先生,您認得上面的字吧?」

少年恍然,恢復了神態,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們,不過有一樣,要想學論語需要沐浴更衣,心中虔誠。這樣吧,今日時間已晚,明日辰時在這個破廟見,我教你們讀書認字。」

幾個潑皮聞言大喜,一起拜謝,然後興高采烈地散了。

少年明白了師尊的意思,這是師尊對自己的來到還懷有戒心,以此試探。

既然,師尊有了這層意思,那就不能太唐突冒然找上門去,不妨就遵從師尊的安排。

少年打定主意,對欣兒道:「千兒,走,我們去置辦一些東西。」

——————

第二日,辰時,蘇飛幾個洗漱乾淨,換了乾淨的衣服來到神仙廟,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只見神仙廟前的空地已經打掃乾淨,鋪了三張短席,其中一張席子上設擺一個半舊的小型案子,上面一個半舊的香爐,三根檀香,香煙裊裊,上面還有一個牌位。

那名少年就坐在香案前,那個竹簡攤開,置於案上,正在誦讀。那個小姑娘侍坐在少年身側,隨少年一起誦讀。

幾個人見到這個陣仗,各個屏氣斂息,一起拱手道:「呵呵,小雨先生,我們來了!」

少年前身道:「你先在席上坐。」

幾個人大大咧咧地坐在席上,少年見了也不惱,含笑道:「你們拿來的書簡是儒門典籍,名字叫論語,是儒祖記錄夫子和弟子學習時的言行,學習論語的目的就是明道理,辨是非,懂禮儀,知廉恥。要想學習這篇為學篇,首先要拜謝儒祖的教導,天下儒生都是儒祖的弟子。你們可願意成為儒門弟子?」

幾個人面面相覷,怎麼?不就是學字么?怎麼就能成儒門弟子?儒門的弟子可是天下有學問的人,我們,不過就是幾個混混罷了。

蘇飛乾笑道:「那個,我們幾個哪裡有福氣成為儒門弟子,再說,我們只想拜孟先生為師父。」

少年笑道:「你們可知這個靈牌是誰的?這就是儒祖夫子聖位,夫子有教無類,意思就是,不管是誰,只要想學習為人的道理,都可以拜在夫子門下,我猜得不錯的話,那位孟先生也是儒門弟子。」

蘇飛他們眼睛閃亮,連連點頭,只盼望這個少年趕緊教他們識字。

少年正色道:「好,你們肯入儒門,就要正心正骨。」看著幾個人迷茫的眼神,少年繼續道:「正心,就是端正態度,立下志願,用心學習,不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正骨,就是端正,就是學習期間,身子要正,要直,不能向你們現在的樣子,那就是對儒祖的大不恭。」

幾個人連忙坐好,雖然很努力了,但是依然距離身正有不小的差距。

少年笑了,指著旁邊的欣兒道:「你們只要坐得跟千兒一樣,那麼我們就開始學習,你們相互對照一下。」

說罷,也不管幾個人滿臉的狐疑,自顧自地誦讀起來:「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

幾個平常懶散慣了的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看著小姑娘就是輕輕鬆鬆往那一坐,自己卻學不來。

蘇飛看著幾個人坐姿,與那個小姑娘相差甚遠,怒道:「都怪我們平常散漫慣了,我先做個樣子,你們給我看看,我那裡坐得不好,你們給我糾正,脫了鞋子,都脫了鞋子!混帳玩意!」

「蘇哥,你這後背不挺啊!」

蘇飛就努力將後背挺直。

「蘇哥,還是不直,算了算了......蘇哥,你的左肩再高點,對對......頭向這邊偏一偏,不,不,偏大了......胳膊再向外一點......蘇哥,你的身子又彎了......手放的也不對,右手在左手上面,對,對......」

結果,一個上午,幾個人都在學習端坐,方覺,單單就是一個端坐都不是那麼容易。

再看看,這個少年和小姑娘危襟正坐,目不斜視,近兩個時辰了,紋絲不動,不動如山,隱隱有種氣勢,從二人身上散發出來,讓人肅然起敬。

幾個人,平時哪裡受到如此約束,苦不堪言。

少年看在眼中,卻不動聲色,學習大不易,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如何能夠堅持學習。

他們的這一舉動,引來了鎮子上的人前來圍觀,不時有人指指點點,還有幾個頑童拍著手在邊上鬨笑。

開始,那幾個潑皮還臊眉打眼的,但是,看到少年和小姑娘根本不為外物所動,誦讀之聲從沒停過。

蘇飛本想拿出平日里的威風,呵斥幾句,但又恐對少年不恭,強行忍住。心道:素日聽人講修仙訪道的故事,都是要經受大的考驗,如今,神仙般的孟先生就在眼前,這就是大機緣,如果能學的孟先生一二分的本事,那就不用怕了,在縣城都可以橫行霸道,豈不爽。

一個上午下來,有兩個潑皮退出了,被蘇飛一頓責罵,灰頭土臉地跑了。

只有三人,咬著牙堅持下來,雖然腰酸背疼,雙腿麻木,雖然還是跟小姑娘的坐姿有不小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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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圍觀的人更多了,整個鎮子里的人都趕來看熱鬧,還有幾個頑童也央求家裡人取來席子,在旁邊模仿。

少年與小姑娘依然不動如山的正坐,開始還有些人看熱鬧般的指指點點,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已經沒有了取笑之心,各個是嘖嘖讚歎。

「這才是上等人的風範,可比宋家子弟強多了。」

「這是天上掉下來的仙人吧,要不就是神仙顯靈,要不怎麼會在神仙廟前。」

「是不是,看到我們鎮不打理神仙廟,斷了香火,神仙開始責難我們了。」

「要不,請示宋家族長,重新修葺神仙廟?」

......

天色已晚,少年站起身來,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正在勉勵正坐的三人,平靜道:「今日,就到這裡,明日繼續!」

說罷,收起書簡,喚了小姑娘,飄然而去。

「蘇哥,明日還來么?」

「怎麼不來,打雷下雨也要來!」

——————

第二日,果然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只有蘇飛和一名潑皮撐著雨傘,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到神仙廟,結果再一次讓他們倆吃驚異常。

少年和小姑娘依然還在,雨中的二人端坐如常,任雨水打在身上,就像雨中的石像。

蘇飛二人感動異常,兩人拋了雨傘,就在泥水中正坐在席子上。

雨水聲響,少年與小姑娘的讀書聲透過雨幕,在神仙廟前回蕩。

看著雨中正坐的二人,少年點點頭,停下了誦讀,朗聲道:「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就是說,人如果沒有了信用,那麼就做不成什麼事,就像車子沒有銷子,走不了幾步輪子就會脫落。這也是論語中,為政篇的話,學習論語,不只是學幾個字,更多的是學習做人的道理。」

蘇飛動容道:「小雨先生,我不知道您是不是神仙下凡,蘇飛有什麼臉面,竟然讓您如此看重。」

「蘇大哥,你我相識就是機緣,你肯學,我就給你正心正骨。」

蘇飛撲通跪下,泣淚道:「多謝雨先生,弟子定當不負先生的教誨。」

少年莞爾,走到蘇飛面前,手掌如飛,在蘇飛身上拍、捏、敲、揉、按、撫、拽......片刻后,少年收手。

蘇飛就感覺被無數手揉捏過,身上骨骼一陣脆響疼痛后,感覺無比清爽,趕緊正坐,此刻的他頭正、肩平、臂展、身端、背挺、腰直、雙腿平直,已經達到了身體端正,與小姑娘有了幾分相像。

另一個潑皮少年,也趕緊跪下,少年也為他正了根骨。

「好,從今日起,我教你們讀書識字,你們參拜夫子,就算是入了儒門。至於其餘三人,你們也不許嘲笑,每個人各有各的緣分,可能做到?」

「是,弟子遵命!」

二人立即在儒祖排位前跪下。

欣兒在邊上擊節,清脆響亮,在嘈雜的雨聲中竟然有厚重莊嚴的感覺。

少年面色嚴峻,朗聲道:「儒祖夫子在上,汝等願意成為儒門弟子么?」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已經有了那份堅定。

齊聲答道:「願意!」

少年繼續朗聲道:「上香!」說罷,不知從何處取出六支香遞給二人。

二人接過檀香,面面相覷,這香原本是乾的,少年交到他們手上,很快就被雨水淋濕。這雨天,怎麼能將香點燃,何況還沒有帶火摺子。

「心誠,心切,香便可燃!」少年微笑道。

蘇飛點頭道:「是!儒祖夫子在上,弟子蘇飛願意成為儒門弟子,永不後悔!」

突然,蘇飛手中三支濕漉漉的檀香,無火而燃,香頭紅火明滅,三縷青煙,在雨中裊裊升起。

蘇飛震驚,趕緊將檀香插入香爐,不停地叩頭。

「夫子在上,弟子宋三牛,願意成為儒門弟子,絕不後悔!」

同樣,宋三牛手中的檀香也無火自燃。

——————

「一叩首『華夏文明,德牟天地』!」

「二叩首『先聖師道,功過古今』!」

「三叩首『格物致知,修齊治和』!」

......

就在淅瀝的春雨中,儒門弟子的入門儀式,簡單而莊重地進行著。

少年回到千年以前,親自種下的第一顆種子,就這樣,在春雨中的清晨,開始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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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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