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道高一尺隨心轉
?那輕柔的腳步,彷彿春風拂過蘭花,透著靜美與暖意。
林志起身而立,一個白衣女子飄然而入,給人一種遺世獨立之感,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散落,鬢角兩縷青絲垂於胸前,鵝蛋臉,柳葉眉,肌膚勝雪,清澈的雙眼不染一絲塵雜,超凡脫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
「玉容見過林先生。」安玉容仔細打量著林志,少年一身黑白格的百衲袍,腳踏十方鞋,乾淨,洒然。黑色的道士冠,黑髮緊束,背負古劍,氣質淡雅,眉清目秀。她心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昆崙山不愧是天下之祖脈,九州之來龍,果然人傑地靈。
「安小姐不必客氣。」林志心中感到一陣難過,並非是安玉容不夠美,而是她實在太美了,有一種讓人無法觸及的距離感。她是天上美麗的白雲,安國府的千金小姐,燕京十大美女之首,有名的才女。而自己則是地上的泥土,來自大青山的小道士,平凡的山村少年,命有三災九難十八劫。
想到這裡,林志心裡不是滋味,兩人真是雲泥之別。
安玉容對林志的印象倒是極好,她淡然一笑:「林先生,請坐吧。」她要比少年長几歲,但學高為師,能者居上,因此才這般客氣。
林志讓座,落座后,林志問:「安小姐過來,可有什麼事嗎?」
安玉容說:「我家老太爺病重,還望林先生不要有所保留,盡全力醫治。」
「那是自然,我奉師命就為此事而來,定會竭盡所能的。」林志面對安玉容,生怕失言,更不敢有絲毫的失禮。此刻,他心裡已經把安玉容放在了極重要的地位,怎能有一分失態?
安玉容微微一笑:「林先生,不知道你是否看過《西遊記》?」
林志不動聲色,但心裡卻狐疑,「自幼熟讀。」他裝得一本正經,一副飽讀詩書的模樣,其實也就讀了《老子》《詩經》《楚辭》《山海經》《西遊記》。因為久居大青山,清苦的修道生活之餘,才有閑時間看書放鬆。他命中有三災六難十八劫,這輩子都不能剪短髮。而且,修道的人都有五弊三缺,註定無錢無權命如狗,鰥寡孤獨了殘生。想到這裡,林志更覺悲涼,命里八尺,難求一丈,但他並不認命。
胡老道曾說:命由天定,運由己造。
古人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天時為命,地理為運,人和為心,心之所向,九死無悔,方可逆天而改命。
不過,承天景命,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
知易行難,豪言壯語平生氣,千古幾人成英雄?
安玉容並不知道林志心中所想,「林先生,《西遊記》中行者說三藏不懂《心經》,三藏怒問行者,你可解得?行者說解得,解得。三藏聽后一言不發,而八戒與沙僧卻笑行者說大話。三藏呵斥八戒和沙僧,說悟空解得是無言語文字,乃是真解。每每看到此處,我著實不解,你說行者真的解得《心經》嗎?」
林志暗暗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問這個啊。
他自幼修道,悟性極強,對於真言妙語的參悟,遠超常人。
別說《西遊記》,就是說《老子》,他也敢與人論道。
林志一臉平靜:「是的,悟空是真的解得《心經》。」
安玉容眼睛亮了:「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林志覺得怪怪的,安玉容說話透著幾分詩書氣,但他並不反感,反而覺得甜美親切。
「《心經》度一切苦厄,是度心之經。色相,空相,皆為有相。只有心無色相,心無空相,才是本我真相。無掛礙,人無苦厄;有掛礙,心有恐懼。心有羈絆,患得,患失。如何無掛礙?唯有解開心結,方能獲得自在。解開,獲得,解,便是得。悟空說解得,便是此意。」林志此刻已經放鬆,言詞之間收放自如,如魚得水。
安玉容聽的痴了。
她被林志的談吐所傾倒,面前風度翩翩的少年,仿若隔世仙人,高深莫測,遙不可及。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世俗的人,縱有金山銀山,也不會多看一眼。
但此刻,她平靜的心湖中落入了一顆石子,盪起了漣漪,她的心,動了。
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少年?
安玉容的心突突跳,如小鹿亂撞,看著林志清秀的面容,她的臉頰微微發燙。
「多謝先生賜教,玉容如夢初醒,能遇見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安玉容起身行禮。
「客氣了。」林志不敢多說話,言多必失。
安玉容覺得要是多待一會兒,臉說不定都會變紅呢,她怕自己的心思被林志看穿,寒暄幾句后匆匆離開了西苑。
她剛走到常勝門就遇見了提著拂塵的安二公,「二爺,到哪裡去?」
安二公捋著山羊鬍,急忙擺好拂塵,裝出仙風道骨的樣子:「我去會會小道友。」
安玉容覺得好笑,但臉上卻並不表露,她這位二爺一天到晚修道,說是要繼承祖先的遺志,效仿先人安九道,來個平地飛升,羽化登仙。
「二爺,你可別難為人家啊。」安玉容說。
安二公說:「我修道五十餘年,一身正氣,豈會難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年幼少年?」
安玉容說:「那不行,我得跟著過去,以防萬一。」她想知道二爺到底要做什麼,可不能讓糟老頭得罪了林志,老太爺的病還指望著他呢。再說,她心裡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想見到林志。
安二公倒也不反對:「那走吧。」
林志剛喝了一口茶,卻聽到有腳步聲由遠而近,除了安玉容,還有一個人。
他因為修道的緣故,五感六識異於常人,非常敏銳。
「哈哈哈,道友,可在?」院子里響起一個爽朗的笑聲,林志起身相迎,卻見是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手裡拿著拂塵,不過散發出的道氣極弱,顯然是還沒有入門。
林志行了一禮:「見過老前輩。」
安玉容說:「這是我家二爺。」
「不用客氣,快坐。」安二公說著,朝屋外招呼了一聲:「翠蓮,把我埋在古桃樹下的三十年老茶挖出來,讓貴客品嘗一下。」李翠蓮應了一聲去了。
不久,李翠蓮抱著一個裝茶的罈子回來了,恭恭敬敬放在了桌上。
安二公親自拍掉了泥封,打開罈子,頓時滿室清香。
林志心中一動,這茶倒也有些來頭。
安二公說:「這是我師父當年留下的,他說三十年後,我會遇到貴人,沒想你真來了。」
林志見對方如此盛情,心裡非常高興,「二爺,難道這茶有什麼不同?」
安二公蒼老的臉上露出幾分凄涼:「我師父與胡道長是好友,當年他仙逝時求胡道長允諾,以後安國府若是有危機,就請胡道長出手幫扶渡過難關。胡道長面對摯友的請求,怎好拒絕?便答應了。這茶就是三十年前的今天埋下的,我師父臨終在古桃樹下佈道,他說三十年後,安國府必有大難,到時貴人臨門,便是這壇桃花茶的開啟之日。沒想到,還真讓他老人家說對了。」
林志暗自稱奇,怪不得師父讓自己前來給安太公看病,原來還又這麼一段因果。
「翠蓮,沏茶。」安二公問林志:「胡道長近來可好?」
「身體很硬朗,就是喝酒太厲害,勸不住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胡道長的性子一點兒也沒變啊。」安二公感慨:「以前,他在安國府做客時,每天都要喝掉幾十壇上等的雕花酒,真是海量啊……」
不多久,李翠蓮端來了沏好的茶。
安二公親自將一盞茶遞給了林志,他打算考考,看這個少年是否有真才實學。
不過,既然是胡道長唯一的關門弟子,一準兒不會差。
但畢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想必在悟道之上,也不會有什麼過人之處。
道,只是一個字,卻包含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大道。
但事沒有幾十年的積澱,除了那些古代先賢,沒人可以窺得其中的玄妙。
對,就以茶為道,看看他是否能解得其中之意。
安二公打定了主意之後,開口問:「小友,你覺得這桃花茶中可有什麼道?」
林志有些緊張,剛想喝口茶舒緩一下,聽對方這麼問,馬上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安二公這是在試探自己的道行。他聞了聞茶香,清澈的雙眼古井無波,「這茶極好,我不光見道了,聞道了,還得道了。」他喝了一口:「好茶,好茶!」
安玉容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對道學研究並不深,聽的雲里霧裡的。
一旁的李翠蓮更是一臉痴獃,不斷撓著頭。
安二公聽了林志的話,渾身一凜,端著茶盞的手微微都發抖。
他背心直冒冷汗,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少年的道行真是高深莫測。
「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安二公站了起來,尊稱林志為先生,再也不敢倚老賣老叫小友,在這等高人面前,他怎敢造次?他從對方剛才散發出的氣質斷定,這少年的道行遠在當年的胡道長之上,前途不可限量。他身在大家族之中,自幼飽讀詩書,自然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學無長幼,達者為先。
林志雖說喜歡與美女逗樂,但絕非自大之人,他起身謙虛道:「二爺,但說無妨。」
安二公撲通跪了下去:「先生,請收我為徒。」
林志好懸沒栽倒,讓這老頭雷了個外焦里嫩,哪會料到他要拜師?
安玉容一下站了起來,她花容失色,看著跪地的安二公,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二爺看似謙和,實則傲氣十足,而且是一個有傲骨的人,竟然會給一個少年下跪,還要拜師,這簡直能驚掉人的眼珠子。
旁邊的李翠蓮更是吃驚的嘴裡能塞下一個西瓜,圓睜著兩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她揉了揉眼睛,才發現是真的,「二爺,你這是怎麼了?」她心裡奇怪,那林志剛才也沒說啥呀,這二爺為何就要拜師呢?
林志俯身攙扶:「二爺,有什麼話起來說,長者給晚輩下跪,你這不是咒我嗎?」
安二公一扭頭:「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
林志看向安玉容,向她求救。
安玉容說:「二爺,林先生剛才不就是說茶好,難道還有什麼玄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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