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隼之長眠
埃里奧斯境內。
莉潔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銀柄匕首。
奧卡德軍敗了。
作為軍人，沒有死在最前線，而是在後方無計可施的看著一切發生，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事到如今再去鎮壓那些埃里奧斯「叛亂」已經無足輕重。埃里奧斯真正的軍隊很快就會凱旋，將所有剩餘的奧卡德勢力從國境中清理出去。
尼古拉斯議長怎麼樣了？
據說奧卡德軍如此兵敗如山倒，其原因是「永恆之血」和金先生的臨陣倒戈？
倘若尼古拉斯議長已經死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追隨他而去？
莉潔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魏。為什麼。」
莉潔喃喃自語。
在心中，她隱隱已經意識到了真相。那些關於尼古拉斯議長的傳言都是真的。魏有意無意的幾次點醒，都被她有心忽略掉了。
恐怕，尼古拉斯的「罪行」，真的不只是使用亡靈部隊而已……
【莉潔！】突然，魏的聲音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中斷的法術通訊終於恢復了，【你怎麼樣了？待在那兒不要動，我馬上就會去接你！】
莉潔笑了。
不能戰死疆場對戰士來說是可恥的事。然而，逃避真相又何嘗不是一種懦弱呢……？
果然還是不忍心看到。那個人傷心的樣子。
莉潔把匕首收回了自己的靴筒里。
【我沒事。】她回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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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暗色尖錐擊中尼古拉斯的一瞬間。
尼古拉斯感受到了，片刻之前萊維曾感受到過的恐懼。
這是……什麼？
氣勢磅礴的「黑曜石隼」連半秒鐘都無法維持，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
而與此同時，尼古拉斯的靈魂，乃至於「尼古拉斯?奧卡德」這一存在的概念本身，都在迅速陷入崩潰。
是概念轉移的攻擊……？不、不單單如此……！
尼古拉斯比萊維更加強大。心思電轉，這位雲上世界最恐怖的戰爭法師已然明白了，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困境。
……
在少女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初，她曾發現，那位惡趣味的禿頂星人為了限制自己用變化類法術變回男性，對她進行了某種「詛咒」。
拿帕拉梅德斯先生研究的最終結論——她無法對自己使用改變性別的變化系法術，如果頂著詛咒的壓力強行改變，那男性身體甚至會瞬間因為詛咒的壓力而崩潰。
即使製造男性或其他物種雄性的分身，那分身也會因詛咒之力而立即毀損。
「不能擁有男性的身體」這一律令彷彿楔子，被禿頂人打入了少女的存在概念之中。在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判斷中，這針對身體的詛咒甚至比雲上時代之前來自於邪惡神明的靈魂衰老詛咒更加恐怖。
畢竟，禿頂人是比那些古老神明更加強大的存在！
然而，憑著自己無限的想象力，少女最終將這「詛咒」化為了自身最強大的武器。
通過物理上的接觸，往敵人體內打入一個新的概念鏈接，讓他們也受到這禿頂星人詛咒的影響。
從傳奇法術「概念轉移」的角度，只是依靠尖錐碰觸在敵人的存在和自身的詛咒之間增加了一個聯繫。
而從戰鬥的角度……尖錐的刺入就只是將自身所具有的詛咒傳遞出去而已。
對女性，這詛咒沒有絲毫影響。
但對男性，僅僅是瞬間的詛咒，就足以讓他們自身的存在完全崩潰。這詛咒不會讓人變成女性——比起單純的禁令，別有用心的禿頂星人更想看到那些違背自己定下規則的傢伙爆體而亡的樣子。
可以說，學會了將自身詛咒傳播出去的少女，面對男性敵人就是無敵的！
宛若竊火的普羅米修斯。
身上帶著些許禿頂星人力量的少女，也通過這力量擁有了一絲凌駕於整個世界之上的權能。
無論是尼古拉斯，還是萊維。
當他們被尖錐擊中的一瞬間就註定了——他們無論擁有多少分身，多少保命技巧，只要被擊中，就註定毀滅！
……
「比概念打擊更高……」尼古拉斯明白了，「以『是否擁有男性身體』為判定條件，從更高維度而來的抹殺攻擊……」
一旦詛咒的條件滿足，詛咒發動，即使改變身體也已無用。
「竟然……」
在明白自己必死無疑的那一瞬間，尼古拉斯做出了決定。
哪怕只能多延續數分鐘的意識也好。哪怕是自己死了，也要拖著世界同歸於盡……！
「點燃神火吧……！」
……
雲上時代，企圖封神幾乎為不可能。先行者的諸神一無所剩，魔網破碎，世界封閉，雲海佔據了最重要和最容易取得的幾個神職，靈魂的詛咒讓人們不能再積累時間。
每一個「神職」擁有者都是那個概念的主宰。
雲上時代曾經有幾位傳奇施法者想強行取得神位，其結果卻是自己被自己的神格壓垮。新的「知識之神」還沒來得及誕生，他本人太過短暫的生命就完全被「知識」的概念所影響，個性徹底消失。
至於他整個人是變成了「知識」這一概念的一部分呢，還是只是簡單的人間蒸發了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現在尼古拉斯所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最後的時間，竭盡所能執行一個不完整的封神，把自己的本質和某個神職扯上關係。
當然，即使是真正的神，也逃不掉禿頂人的詛咒。但至少，有一部分記憶在嘗試和虛構的概念相融合的話，說不定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利用封神過程中自身非人也非神的特徵，暫時逃過詛咒的制裁……！
至於要嘗試哪些神職？那種事情，早就考慮好了。
「孤之神職。魔法，統治，戰爭……！」
每一個傳奇法師都做過封神的夢。這三大神職當然是尼古拉斯很久之前，就夢想擁有的。
「……」
「魔法」的神位被雲海所佔，「統治」的神職也沒有回應他。只有「戰爭」這一既沒有被雲海影響，又與尼古拉斯終生相伴的概念，那空置的神位，對他「表露」出了一絲「興趣」。
……一絲興趣就夠了。反正也不期望成功。
尼古拉斯「黑曜石隼」的軀體已經完全化為碎末，靈魂也行將消散。但是，憑著尚未結束的封神儀式，尼古拉斯的身軀仍舊宛若虛影般留在原地，沒有直接消失。
「你……！」少女大吃一驚。
尼古拉斯沒有選擇在少女這兒浪費時間。即使是巔峰狀態下，他也不能真的意識清醒的成為戰爭之神，何況是現在。他只是鑽了一個空子，讓必死無疑的自己多留存了幾分鐘意識而已。
「執行『雲海之隕』儀式的是帕拉梅德斯，」尼古拉斯心中有著渴望，「現在趕到他那兒，我也許還能讓整個大陸繼續墜落。」
他從少女身邊飛過，衝進了上空的黑色浮空城。
「維多利婭！」變回了人形的迪米手臂血肉模糊，飛到了少女身邊，「我們得趕快……！」
而少女搖了搖頭。
「不用了，」她出神的說，「已經結束了。來吧，我為你治傷，然後我們一起去見證那最後的結局。」
……
尼古拉斯飛行在黑色浮空城上空。
近了，更近了。「深黑穹頂」就近在眼前。只要再一步，就——
然後他看到了。
一身白袍的帕拉梅德斯先生站在「深黑穹頂」入口處的門前，臉露悲哀之色。
「儀式結束了嗎？」
「現在的雲海，不需要你維持，而是完全轉移給那些年輕人了？」
「那……就帶走你也好！」
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即使明白早已戰敗仍舊想擴大自己那已然毫無意義的戰果。
虛假的戰爭之神，瘋狂的沖向了帕拉梅德斯。
然後，他停住了。
「……！」
面前的帕拉梅德斯——就和他一樣，宛若隨時會破碎的夢幻泡影。
於是尼古拉斯明白了。
「是這樣啊。帕拉梅德斯……」
帕拉梅德斯先生伸出手去。他沒有等待尼古拉斯自行消失，也沒有使用任何複雜的奧術，而是讓兩股雲上世界最精粹的力量相互湮滅。
「是時候安息了，尼古拉斯。」
「這就是你所期望的結局嗎，帕拉梅德斯。」尼古拉斯喃喃道。
然後，吐出了自己一生的最後一口氣。
數秒之後，尼古拉斯半透明的身影消失了。
封神儀式失敗。
記憶和靈魂也一齊化為虛無。
名為尼古拉斯?奧卡德的戰爭法師，連屍身都沒能留下，就此……隕落！
……
少女和迪米雙雙飛來。
「帕拉梅德斯先生？」迪米疑惑的看著面前的中年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