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嬴戎又低頭思索了會。
山西也好,雖然是他必爭之地,但也方便他照顧。
他雖是不滿柳星策沒事往顧卿卿跟前湊,但對他們母子也是憐惜的。頤暇嫁人不久,護國公便戰死了,就那麽個遺腹子,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哪真能叫他這樣混混沌沌過日子?
當年若不是永安帝揮手就讓頤暇嫁了,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還孤苦,而且護國公的死……
嬴戎想起當年之事,眸光閃了閃,良久也只是嘆息一聲。
吳家人到威武侯府的時候,顧丞正與顧卿卿要到雲老夫人的院子去用飯。
聽到來人,他們是意外的。
顧卿卿略微思索,便知道是嬴戎那邊有動作了,唇角不由得翹起了弧度。
顧丞自然也猜到,餘光恰好掃到女兒唇角的笑,心頭莫名重重跳了下。
這笑是什麽意思?
不過顧丞並沒有見吳家的人,禮也沒收,只讓劉磊傳話。
吳大老爺站在顧府的影壁前,晚風吹過單薄的衣裳,讓他有些冷,等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聽到動靜,卻又被劉磊一番話澆得透心涼。
劉磊說:「我們將軍說了,小孩兒爭風吃醋鬧出這樣的事來,是蠢,何況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們家娘子也不至於要跟人去爭一個紈褲,吳大人好自為之。」
這話說到底就是顧丞還在生氣,不想理會他們。
吳大老爺在這夏末的夜裡渾身冰涼,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顧家長房聽到吳家人帶禮前來卻被擋在門外,有些好奇,但這會兒火燒屁股,也就沒多想。到最後,顧大老爺實在沒有出路了,又厚著臉皮跟到雲老夫人的院子里,再求顧丞一回。
顧卿卿聽著大伯父聲聲泣血般說得可憐,實在也吃不下了,直接擱下筷子,冷聲道:「大伯父還是覺得是我的錯了?」
顧大老爺聞言皺了皺眉,覺得她有些不知禮,長輩說話,哪有她插嘴裡的分?先前面色還算平和的顧丞,聽到女兒的話,臉霎時就拉長了。
顧大老爺以為他也是覺得顧卿卿這舉動不妥,心中正冷笑一聲,哪知就聽到顧丞道——
「所以兄長仍覺得是我女兒給你們鋪子,才害得你們到如今的境地?」
顧大老爺一怔,這話好像有些不對,可不待他想清楚,顧丞已是將手中的酒杯一丟,聲音嚴厲道︰「我女兒當初就不該把這鋪子給白眼狼,還惹得如今隨便誰都敢在我面前說一道二!」
此話一出,顧大老爺終於明白了,他這庶出的弟弟是在維護侄女,還罵他是白眼狼?!
「你……這、這話……」顧大老爺被他氣得臉色通紅。
顧卿卿也冷笑道:「爹爹,是女兒給您蒙羞了,左右大伯父家都覺得我們是狼子野心,我們怎麽做都是錯。這家,倒不如分了乾凈!」
分家?!
顧大老爺聞言嚇得一激靈,直接站了起來,可顧丞根本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十分贊同的道:「對,分家!」
一旁的雲老夫人被嚇得險些連筷子都掉了。
【第四十五章威武侯府分家】
顧大老爺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顧大夫人正焦急地等他的消息,見他進來,忙圍上前問:「怎麽樣了,小叔那兒鬆口了嗎?」
顧大老爺抬起臉,眼神閃過茫然和惶惶,視線落在眼前這張被燭光照得極柔和的面容,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就朝她搧了過去。
顧大夫人猝不及防,被打得直接趴倒在矮案上,撞得桌上的茶盞掉落碎了一地。
她耳朵嗡嗡作響,臉頰火辣辣的疼,整個人都懵了。
顧大老爺還不解氣,上前又要拖起她再打,一旁的婢女嚇得哪裡敢再讓夫妻倆鬧矛盾,都紛紛去抱住他的腿。他顫抖著手朝妻子指了指,厲聲罵道:「都是你這惹貨精,心胸狹窄,見不得人家二房一丁點兒好!總是亂出主意,要佔盡小便宜,如今惹出那麽大的禍事,顧丞說了,要和我們分家、分家!」
他罵著,拖著抱住他腿的婢女又去踹了妻子一腳。
這個無知的蠢婦!自打顧卿卿回來,她就一直抱怨顧丞待他們不好了,但她怎麽忘了,當年他們是怎麽對顧丞的,連帶著挑唆他母親跟著一塊兒做蠢事!
蠢貨!
顧大老爺紅著眼,氣得心口陣陣發疼。
顧大夫人總算是腦子清醒一些了,抿了抿唇,發現嘴裡都是一股腥味,那一巴掌把她嘴角都打破了。
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站起來,紅著眼,渾身顫抖。
分家對長房來說意味著什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其實早在老太爺在的時候,這個家的家產兄弟倆就分清了,只是顧丞一直沒有正式提出來,他們也就這麽賴在侯府里住著,但現在二房是真的要和他們分家了!
為一點點蠅頭小利,她真是把長房連累到深坑裡去了。
剛站起來的她腳下一軟,坐到地上,乾脆嚎啕大哭起來。
顧大老爺咬緊了牙關,才沒有再上前動手,直接拂袖而去。
長房的各院子都挨得近,夫妻倆鬧的那點動靜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顧大老爺直接去了莫老夫人的院子,將分家的事情說出來,老人一激動居然暈了過去。小輩們也都收到消息,個個惶惶不已,特別是馬上要下場科考的長房長子顧堯,急得連書都看不下去。
這個時候顧家分家,對他是十分不好的,他還指望藉著二叔的光,將來在殿試上能得皇上另眼相看一些。
如今一切都毀了!
長房那裡鬧了大半夜,顧卿卿父女卻是睡得踏實,第二日一早,顧丞便接到了永安帝派人傳的口諭,匆匆進宮,等到回來的時候,他領著前往襄州的旨意。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顧卿卿知道後,眼中有著失落與不舍,勉強笑著要給顧丞收拾行囊。
顧丞得了令,要在三日後出發,為了讓女兒以後生活舒心些,他也懶得和長房廢話,直接去尋了莫老夫人。
他給莫老夫人兩個選擇,一是隨著顧大老爺搬出侯府,他無償再給顧大老爺添一座三進的府邸,二是她留在侯府,長房自己搬走。再者,只要分家,鋪子的事情,他幫忙擺平,這樣也不至於讓外人說他顧丞不贍養嫡母,不敬兄長,就全看長房自己取捨了。
親生兒子不在身邊,莫老夫人就得看二房的臉色過活,嫡母的身分也不過是說說而已,莫老夫人如何不懂得。
當年她將顧丞扔到軍營,顧丞回來後,她就知道,這一日總是要來的。
莫老夫人如斗敗的公雞,蔫蔫的選了第一條路,她也只有這一條出路了!
顧丞雷厲風行,先前兄弟兩人所得的產業早又蓋過了印,事情就更加簡單。
隔日,長房一家,連同那個借住在侯府讀書的表哥都在倉促中收拾包袱走人,在顧丞威嚴的目光中,半個字也不敢說。
長房一家搬了出去,侯府自然就安靜許多,雲老夫人還有些緩不過神來,就發現自己頭頂上再也沒有嫡妻這號人物壓著,一時間心情舒爽不少,終於有些當家老夫人的氣勢來。
顧卿卿沒管分家的事,即便涉及內宅的事,她也只是讓管事出面,只安心給顧丞收拾行裝。
「馬上就是秋天,厚一些的衣服要帶,否則很快就入冬了,軍營又是空曠的地兒,更加冷,夾棉的、帶毛、毛領的都一起裝上。」她在院子里的幾口大箱子前轉悠,事事都考慮周全。
顧丞送走長房一眾,抬腳回院子便見女兒為自己忙碌,心頭就跟冬日裡喝了烈酒那樣熱燙溫暖。同時也想起自己首回上戰場的時候,妻子也是這樣用心為自己打點,可惜那時他只是個小兵,什麽都帶不了,也就幾身衣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