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待重結,來生願
?今日是青瑤出嫁之日,宮裡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風澤睿沒有去,他待在冷冷清清的承崇殿里,飲著那苦澀的酒。
其實作為兄長的他理應去恭賀一番,也想瞧瞧那穿嫁衣的青瑤是怎樣的容顏。可是他不敢去,他怕看見昭然,更怕看見父皇,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恨自己的父皇。
突然寢殿的門被推開,嵐青一臉急色的沖了進來,語氣惶恐,「殿下,歧揚世子……世子他反了。」
這話如晴天霹靂,霹的鳳澤睿原本渾渾噩噩的神經陡然清晰不已,他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腿竟有些發軟。
他一路狂奔到鳳鸞殿,便見的西歧揚一身玄衣持著長劍立在大殿中,一群烏壓壓的鐵甲戰士手持長矛將他團團圍住,他面前的一襲紅衣奪目耀眼。
鳳澤睿用力扒開圍著的戰士,立在了西歧揚的面前,他竟有些恍惚,不敢認他。
這是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嗎?是那個溫潤如玉的歧揚世子嗎?是那個總是眉眼帶笑的少年嗎?
不,不是,,這個目光帶著殺氣,寒若冰霜的人,與西歧揚半分也不像。
西歧揚望著過來的風澤睿,不禁眼神柔和一些,輕聲叫道:「澤睿。」
「歧揚,你這是幹什麼?你可是受了誰人指使?怎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鳳澤睿的聲音帶著顫抖,帶著難以置信。
「無人指使,我就是想活著,想回家。」
想帶著他心愛之人一起回家。
鳳瑾站在大殿之上,面色陰沉的喊道:「澤睿,退出來。」
鳳澤睿似未聽見一般,一動不動,鳳瑾大怒,命人將鳳澤睿拖了出來。
鳳澤睿突然大聲嘶吼起來,「求父皇開恩,饒歧揚一命,求父皇開恩。」
他跪在地上,頭重重的磕著,一聲一聲砸在西歧揚心上。
鳳瑾置若罔聞,揮手下令士兵們出擊。
士兵們的長矛對準了西歧揚的胸口,揚手即將刺出之時,卻聽的一聲如銀鈴般,清脆響亮的聲音,道:「都給我住手。」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絕色佳人,著一身淺紫色薄紗裙,衣袂飄飄,目光冷冽的手持匕首抵在鳳瑾帝的脖子上。
「昭然。」鳳澤睿大驚失色,癱坐在地上,沒了神。
這幾日層出不窮的事情,讓他應接不暇,身心疲憊。
昭然冷冽的眸子望向鳳澤睿時,有些許愧疚,些許哀愁,隨後她又斂了情緒,高聲道:「不想你們的狗皇帝死,就統統給我讓開。」
見眾人未有退意,昭然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頓時鳳瑾白皙的脖頸是一道觸目驚心的紅。
一旁的梁皇后頓時花容失色,怒吼道:「你們這群狗奴才,還不快讓開,陛下若出了半分差錯,要你們的命。」
鐵甲戰士們立即收了長矛,退到兩邊,依然目光兇狠的盯著西歧揚,隨時準備蓄勢待發。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鳳澤睿目光灼灼的盯著西歧揚,嘶吼道。
為什麼昭然會來到他身邊?為什麼她又莫名其妙的成了昭美人?為什麼她與西歧揚是一夥兒的?他自始自終就像個傻子,任由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鳳澤睿潸然淚下,這幾日已留了太多的淚,想必日後亦是無淚可流淚吧。
昭然看向他,眼裡滿是愧疚。
的確是他們利用了鳳澤睿,那日西北狼行刺他們,是西歧揚安排的,他將昭然推入鳳澤睿懷裡,不過是想借著他入皇宮,接近天玄帝。
「澤睿,對不起。」西歧揚的聲音有些沙啞,終究是他負了與鳳澤睿的兄弟情義。
可區區一句對不起又如何能磨滅心裡那些傷痕纍纍的痛呢。
鳳澤睿流著淚仰天長嘯,撕心裂肺,那種悲痛天地也為之震驚,他心愛的女人是騙他的,他一起長大的兄弟是利用他的,他又如何能不痛。
「西歧揚,從今往後你我再無兄弟情義,他日戰場相見,也不必手下留情。」風澤睿的聲音冷若寒冰,沁人心脾。
西歧揚輕嘆一聲,斂了眸子,臉上哀傷漫溢。
突然只見一抹紅衣,腳步決絕的衝到西歧揚面前,雙手握住他持劍的手,將那把染滿鮮血的長劍刺人腹中。
頓時嫁衣更紅了,一時竟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紅衣。
西歧揚望著倒下去的紅衣女子,張著嘴,紫色的眸子瞪的大大的,瞬間像掉入了冰窖,從頭頂涼到了腳尖。
他想呼喊青瑤的名字,可卻張著嘴發不出任何聲音,他雙目怒紅,卻不知要作何反應,巨大的恐懼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鳳承奕一個箭步上前,攬住新娘的腰,摟在懷裡,他知道這是他的籌碼,就算她死了,也可威脅到西歧揚。
西歧揚突然似瘋了一般嘶吼著,「放開她,我要你們都死。」
他嘶吼著提起劍,向鳳承奕刺去,電光火石之間,鳳承奕大吼道:「西歧揚,是你殺了青瑤,是你毀了這一切,她會恨你,生生世世。」
一字一句都化做利劍刺入西歧揚的心,而他刺出的長劍在半空中收住,一鬆手,劍應聲而落。
西歧揚的眼睛里充滿恐慌,他想過去抱抱青瑤,想掀開她的蓋頭,再看一看她。
可是近在遲尺,他的腳卻半步也挪不動,似掛著千金鐵球一般。
那個叱吒風雲,殺人如麻的他竟不敢上前。
她會恨你,生生世世。
不,她怎麼能恨我,她不可以恨我。
西歧揚癱坐到地上,雙目通紅。
昭然心裡惶恐不安,大吼道:「殿下,別忘了西蠻百姓對你的期待,他們都在等你回家。」
西歧揚似沒有聽見一般,癱坐在地上,雙目獃滯,巨大的悲傷將他掩蓋。
昭然心裡焦急萬分,再這樣下去,只怕是她與殿下今日誰也走不了,可面對這樣的境地,她卻又無可奈何。
「殿下,我們回家吧。」昭然面色憔悴,聲音沙啞。
回家,對,回家去,西蠻還在等他回去,他二十多年未見的父王,母后還在等他。
回家吧!回西蠻,重新來過,到時候定要讓整個天玄國為他的青瑤的陪葬。
昭然挾持著鳳瑾,與西歧揚兩人一路來到城門口,門外是回家的路,身後蓄勢待發的千軍萬馬。
昭然脅迫鳳承奕牽了兩匹馬過來。
她扭過頭,對西歧揚道:「殿下,你先上馬。」
西歧揚翻身上馬,似想到什麼,神色慌張的欲開口,卻話還未出,便見昭然狠狠拍了一下馬屁股,馬似驚嚇般朝城門外奔去,昭然凄苦一笑,竟將那沉重的鐵門合上。
門縫裡只見的,賓士的駿馬上,男子回頭嘶吼著:「昭然。」
隨即千軍萬馬奔涌而來,萬箭穿心。
似乎沒有想象的那麼疼,昭然輕輕的閉上眼,臉上掛著笑,好像覺得解脫了一般。
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呼喊著她的名字,隨即一片溫熱,她躺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她想看看是誰,可是太累了,眼皮沉重的睜不開,似乎是那個華服公子,又似乎他曾經說過,他不在乎什麼門當戶對,他只在乎兩情相悅。
若有來世,定不負君的相思意。
西歧揚出了城門,直奔西蠻而去,可鳳瑾帝早已路上布下天羅地網,誓要取他性命。
眼見逼近的千軍萬馬,西歧揚突然調轉馬頭,向鳳錦城外的那個懸崖奔去,懸崖下面是萬丈深淵。
「西歧揚,你也無路可逃,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可留你個全屍!」鳳承奕騎在馬上,高聲道。
西歧揚未語,輕聲一笑,騎著駿馬直奔向前,他目色決絕,連人帶馬奔向那萬丈深淵。
這世間沒人能定他的生死,就算是老天爺也不可以,他的命只能他自己決定。
又見那翩翩公子眉眼帶笑,神采飛揚的對著那杏臉桃腮的佳人講著自己的家鄉。
他說:「那你可真要去西蠻看看,人人都說沙漠荒涼,黃沙漫天。殊不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也是極美的景象,沙漠無邊無垠,若騎一匹駿馬馳騁,定會覺得這天地曠闊,任由自己行走。」
她想,大漠會下雪嗎?應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