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你想殺了我?」她不信地將兩手貼在屏障上,尖細十指由上往下刮,聲音刺耳。

「我在考慮。」

他本來不想和明光神王交惡,讓其它神有機可乘,她還有活著的必要,然而,威脅到小東西,他就不能忍。

「你敢——」她咆哮。

遙光面色森冷。「就許你威脅我,不許我付諸行動嗎?敢動我的人只有一個字,死。」

「你——」她心弦顫抖,驚出一身冷汗。

「本來還想當你是客招待,不過我改變主意了。」讓她行動自如太危險了。

「你想幹什麼?」她往後退了一步,轉身想逃。

「不做什麼,囚禁你。」他不信發現青瑤被囚,天庭那三位還坐得住,他不是一直不還手,而是時機未到。

揚手,一隻巨大鳥籠從天而降,已騰雲升空的青瑤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入籠內,籠一關,砰的一聲,鳥籠落地,形成一座籠子般的屋子,搖著鐵欄杆的青瑤叫囂著放她出去,遙光卻置若罔聞,帶著狐姬離開。

「遙光,我恨你!」

她終於知道愛不得的最後是恨,她恨她唯一愛過的人。

「遙光,我不要。」

「忍住。」

「我忍不住……」好痛。

「忍不住也得忍。」唯有忍才能走下去。

「遙光,你騙我。」什麼不算難,分明是抽筋斷骨,她的身體好像被層層拆解開,她的血源源不斷地冒出,她感覺都要流光了。

「是的,我騙你。」不然以你的惰性死也不肯練——這後半句遙光沒有說出來。

狐姬從來就不追求永生,只想一生無憂的當只快樂的狐狸。

因為她的無所求才受到上天的眷顧,賜了她靈基仙骨,她比所有人都適合修行,沒有任何一套功法難得倒她,她是被挑中的天女。

遙光本來也不曉得狐姬身帶天命,在他們神、狐結合后,他才知曉。

所以他只能逼她,不斷地以美食引誘,她擁有別人遇不到的天賦,他自是要加以磨練,不讓一切白費。

「遙光,我恨你……」不行了,她要死了。

為了維持法術,遙光額頭沁出汗珠,而看著她疼,他更是心疼,只是他們不能半途而廢,他只能安慰著她,「輕輕,我愛你。」

「騙子。」又哄她。

「這件事上不騙你,因為我不死不滅,擁有永壽,那也是萬年的寂寞,永恆的孤獨,我想你陪著我,讓我不再感到孤單。」沒她的時候,淡然而過,心如死灰,可她的出現讓他明白生活不是單調的,它也是有色的,不只黑與白。

狐姬嗚咽地任由旋風撕開她的身體,她覺得害怕和痛苦,其實她已經開不了口說話,用的是意識在與遙光溝通,聽著遙光溫柔如泉水的聲音,她的心安定了許多,好像也沒那麼痛。

「壞神。」她的眼淚化成血水,飄浮在紫色水晶瓶里。

「是壞,為了我的自私讓你飽受折磨。」他以後會補償她,對她加倍的好。

「我會不會死?」她不想死。

「不會。」他語氣堅定地說,她是他的寶貝,他會守護她到最後。

為她護法的遙光全身是汗,像剛從水裡撈起一樣。

「遙光,我沒想過要永生。」活那麼久幹什麼,身邊的親朋故舊一個個都走了,只剩孤零零的自己被留下。

其實她懂的,遙光描述的那種寂寞。

在她還是幼狐時,娘親就死了,她沒感受過娘親的關愛,總想著那是什麼滋味,她跟著狐姥姥生活,她們有時住在狐丘,有時狐姥姥會帶她四處走走,但她的朋友不多,大多數時間也是自己一個。

狐姥姥教她怎麼玩,怎麼讓自己快活,可是狐姥姥有她自己的樂子,當她玩得正開心想與狐姥姥分享時狐姥姥卻不見了,她等了好久好久才出現。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到了很久之後曉得那是被遺棄的恐慌。

「我知曉。」她嚮往及時行樂,今日有酒令朝醉。

「我會陪著你。」再痛也要忍。

遙光動容地眼眶泛紅,「好。」小東西真好,影兒不成單。

狐姬不會知道那一句「我會陪著你」對遙光有多重要。

修鍊混元天訣絕對不是練口訣而已,那必須忍受令人死去活來的痛,是將全身肌肉、骨頭、筋脈重塑,他修鍊時也曾覺得痛不欲生,當時他默默的修鍊,無人提點、護法,他一步步摸索,咬牙硬撐才度過難關。

而她還好,他先前讓她吃了不少靈丹,又有意無意地引她渡過心魔劫,心思單純的她並無太多阻礙,除了吃和玩之外,也就狐姥姥飛升前的雷擊令她心有餘悸。

她這一句話,彷佛消弭了過去的苦痛,讓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遙光,你也要陪著我,不許離開……我找不到我的嘴了。」她怎麼動不了,好似漂浮在半空中。

被陣法保護著的狐姬的確懸於空中,肉眼得見的她如今是一團血肉,沒有手,沒有腳,就是球大的肉團,她一下現出人嬰的邢台,一下又是蜷縮的小幼狐。

不斷交錯的虛影消散再重組,虛影一點點的長大,嬰兒會爬行了,然後站立,蹣跚走路,狐崽歡快的跑著、跳著自得其樂的追著尾巴,人與狐的模樣自然地變換著。

遙光本意是替狐姬塑造人身,去掉狐血,以人的姿態繼續修鍊,但顧及她更喜歡當一隻狐狸,因此順其意願保留狐的血脈,讓她想當人便是人的樣子,想做狐便成白狐。

只是狐姬的人血已被激發,她再怎麼也修不成九尾天狐,最多八根尾巴,不過她唯一得到的好處是成仙時不用遭雷擊,待到晉陞為神才會引來天雷。

「你的嘴巴還在,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有我就有你,不用擔心。」他在,一直都在。

「嗯!」其實狐姬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連意識都幾乎要消失,她感覺不到自己,也感覺不到周遭,好像她的世界一下子暗了下來,找不到一絲光亮,如影隨有形黑暗將她包裹。

一瞬間,她想放棄,她太害怕了。

但是男子低沉的吟唱聲傳入腦海中,那是她聽不懂的遠古語言,似在訴說對心愛女子的愛和「我與你同在」,聽著聽著,她紊亂的心慢慢平靜,又重新感覺到四周,她看見一條血管從她眼前飄過。

而後又是一條,再一條……密密麻麻絲線般的血管和筋絡彷佛蛛網,然後一顆血紅的心出現了,噗通、噗通、噗通的發出強而有力的生命樂音。

她看見血和肉迅速地充盈,白玉一般的晶瑩肌膚覆蓋其上,她有了手和腳,比例完美的軀幹,十根可愛的小腳趾胖嘟嘟的,呈現粉色,她好玩的動動腳指頭,和自己的腳打招呼。

「輕輕、輕輕,你還在嗎?」遙光著急的喊。

「嗯,還在,發生什麼事?你好像很急。」

聽到回應,他吁了口氣。「沒事,只是怕你睡著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遙光用神力創造的空間里,外面的時間不過幾天,而裡面已經過了兩百年,這兩百年裡,狐姬不停地修鍊,身子爆破再爆破,重組又重組,靈力幾乎耗盡,她為了保護自己,進入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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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家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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