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我要成親了。
雲歌辭侯在書房門口,很快鳳清眠便著好了朝服出門。
「丫頭,你是不是有話和爹爹說?」
「對。」雲歌辭點頭,斟酌著字句說道:「爹,今個早朝,您去請辭大將軍軍銜,交出兵權。」
鳳清眠一震:「你說什麼?」
「爹。」雲歌辭頓了一下,心中艱難。
算來算去,鳳家走到今日這般光景,除了鳳清眠幫了柔家這一出,更多的,是因為她。
蕭離聲要的,不過是用鳳家逼她妥協。
她偏不。
「皇上允諾女兒,只要父親辭去大將軍之職,交出兵權,他定許鳳家侯爵,世代承襲,離開長安,鳳家日後也能歲月安好。」
沒有了實權,當一個閑散的侯爺,這對於掌權多年的鳳清眠來說,大抵是不好接受的。
鳳清眠沉默了一會,爾後嘆聲。
「如此也好。」
他答應了,輕鬆地說:「勞碌了這麼多年,爹已煩累不堪,日後爹便有更多時間陪你。」
琢磨了一下,雲歌辭如實說:「我不能跟你們一同離開。」
「這說的是什麼話?」
「爹爹先行離開,女兒還有未盡之事。」
不說她自己的意願,就是蕭離聲也不可能讓她離開的。
今日早朝,暗流洶湧,一個不慎,鳳家進退兩難,她也難在長安自立。
鳳清眠蹙眉,擔憂地張口要問,卻被雲歌辭抬手打斷。
「時間不多了,爹該上早朝了,您不明白的,晚些時候就能一一清楚,爹,您信女兒,女兒定不會讓鳳家讓我自己陷入困境。」
鳳清眠深深嘆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說道:「你現在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爹相信你能有最好的選擇。」
這段時間,他後知後覺,自己這個女兒啊,早就不似從前。
以前她嬌慣任性,愛耍脾氣,如今的她,溫和嫻雅,目光沉靜,人也堅定獨立,心思深沉。
說不出來好壞,他就是覺得,她長大得太快。
匆匆之間,他都跟不上她的腳步了。
送走鳳清眠,她在院中站了好長時間,直到青梧來叫她才回過神來。
「姑娘,在想什麼呢?」
雲歌辭搖了搖頭,問她:「阿音呢?」
「楊尚儀在咱院子裡頭候著姑娘,這時候她還沒回宮。」
「走。」
兩人回到昭雲院的時候,楊清音正在擺弄院子裡頭的一棵新栽的菩提樹,枝節幼小,在風中堪堪搖曳。
見她有些疑惑,楊清音笑著說道:「早些回來的時候,央了寺里的方丈,他允我從佛冷大師的禪房移植了幼苗,我想著在這昭雲院種下,等來年春來,應該也長成了。」
見物如見人,到底是一個念想。
雲歌辭盯著那菩提樹許久,恍恍惚惚間,眼睛有些發澀。
喃喃了一句:「這個時候,他應該安全了。」
「是啊,您派去的車夫回來說,已經成功將追趕的人引開,燕白公子帶著佛冷應該安全了。」
怕她傷感,楊清音笑著寬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有燕白公子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等他們回到蓬萊,一定很快就會傳平安回來。」
雲歌辭怔怔地搖頭:「他說,沒有信兒就是無恙。」
不會有信來的,再見想來亦是遙遙無期。
也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到了這裡,氣氛難免傷感,楊清音很是自責,輕輕地嘆了一聲,又聽見雲歌辭低聲說了句。
「阿音,我要成親了。」
楊清音嚇了一跳,忙問道:「皇上逼你了?」
「不是與他。」
「那是?」
風吹入眼底,雲歌辭終於是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說:「入景王府,為景王側妃。」
「要這麼急嗎?」
楊清音心裡著實難受得緊,看過佛冷和雲歌辭在一起的模樣,也就有了私心,她呀,只有站在佛冷的身邊,才算圓滿。
和其他人,都是湊合。
雲歌辭垂下眉眼,慢條斯理地整理著寬袖,袖上淺淡的梅花紋路精緻繁複,一針一線皆是雕琢。
她的話,亦是慢條斯理得通透:「我太了解蕭離聲了,今個早朝後,納妃聖旨必定下達,我若不先出手,便會成為他砧板上的魚肉。」
楊清音心顫了一下,還是心存僥倖地說:「納妃聖旨不是收回去了嗎?礙於太后的面子,皇上應該不會這麼決絕吧。」
「他呀……」雲歌辭頓了一下,笑意淺淺緩聲道:「總認為能寬慰自己的,唯有填了心中遺憾,一身乾淨。」
可他就是不能明白,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有的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再怎麼贖罪,也不過是自求心安,永遠也洗不清一身的罪孽。
楊清音口中苦澀,頓時無了言語。
身處在深淵的人,總是渴求去抓住好不容易看得見的那一抹光,而雲歌辭的歸來,就成了蕭離聲的光。
他想要抓住她,與其說是贖罪,更像是自我救贖。
人呢,怎麼能自私至此!
「為我更衣吧,該去景王府了。」雲歌辭轉身入了內室。
楊清音替她更衣,在衣櫃里找了一圈,見著裡頭真有一套大紅喜服,以為是她提前準備的便取了出來。
「原是你早就準備好了。」
雲歌辭看見她捧著的喜服愣了愣,眸色頓時黯淡。
旁邊的青梧連忙拉了拉不知緣由的楊清音,小聲說道:「這是姑娘與攝政王成親時的喜服。」
自青州回來,雲歌辭的行囊簡單,幾乎沒帶什麼東西。
唯有這喜服頭冠,細細疊放整齊,呵護備至。
青梧知曉緣由,還未來得及和楊清音說起過,不曾想就這麼勾起了雲歌辭的傷心事。
「對不起,我……」楊清音慌忙張口。
「無妨。」雲歌辭伸手,輕輕觸摸過艷紅色的喜服,眉目上笑意一瞬溫柔。
軟聲曼語:「我曾答應過他,這一生只為他披上嫁衣,如今算是悔了當日誓言,原是命,萬般左右。」
楊清音和青梧兩兩無聲,雲歌辭收回手,倒也沒矯情。
「前陣子蕭景瑟送來的聘禮中有鳳冠霞帔,就穿吧,嫁與他總是虧了他,或許如此能予他半分欣喜也好。」
「奴婢這就去取來。」青梧轉身出去。
待回來時,領著兩個丫頭,手中端端捧著托幾,霞帔艷色金鏤,流光溢彩,鳳冠頭面熠熠生輝,垂珠瀲灧。
蕭景瑟是真真用了心,為鳳紅酥。
難為他,這麼多年一心如一。
只是如今這般光景,空有鳳紅酥這一身皮囊,真算是求而所得了嗎?
想想,幸福和心酸,哪一個更多點?
雲歌辭不知道答案,可她,為他心酸。
痴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