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又見熟人
從洛邑到汧城,這一路很遠。
馬車可以跑的再快些的,但是,玄姜的身體實在不堪顛簸,便如此慢悠悠地行進。
玄姜靠在馬車裡厚厚的錦墊上,侍女碧蘿不停為她擦著汗。
「奴婢就不明白了,姑娘即便想去汧城,等一等再去,小產過後才十多天。幹嘛要急著趕路。」碧蘿說著,帶著嚶嚶的哭腔。
「我離開后,王上就有心思處理朝局之事,尤其是與鄭公的關係,絕對不能反目。碧蘿,你一直宮裡伺候,這些事情,應該比碧桃懂啊?」玄姜慢悠悠地說著。
她剛睡起來。馬車搖搖晃晃地,反而利於睡覺。這會兒睡起來,看著臉色陰沉的兩個丫頭,她勸慰幾句,也是想跟人說說話,分分神。
不然,只要醒著,想到他轉身離開鳳棲殿時,孤絕的身影,她心裡就會絞著疼。
「奴婢是沒有碧蘿懂得多,奴婢從小在姜府里伺候姑娘。只是知道,姑娘自從認識了王上,與他在一起后,沒有一天安生過。」碧桃撅著小嘴,氣呼呼地說。
「哎——」,碧蘿嘆口氣,繼續為玄姜擦汗。
「走到哪裡了?」玄姜問。
碧桃打開車簾,問了車夫,回道:「姑娘,已經過了潼關了。」
潼關?
玄姜想起一個人,余臣。
攜城距離潼關不遠,上次從鎬京遷都至洛邑的路上,就是余臣派人在潼關劫持她,又被嬴開救了的。
正想著,馬車一個忽停,玄姜即便靠在車廂壁上,也閃了一下,幸好兩個侍女同時扶住她。
玄姜在車裡聽見一陣兵甲聲,撩開車窗帘子一看,兵甲的著裝,她是見過的。
不會吧,這麼邪性,這麼湊巧!
剛想著千萬別再碰見那個人,那個人就湊到跟前。
呂叔薇和小岐伯的馬車走在前面的,被圍住后,他倆先下了車。
呂叔薇向余臣草草一禮,「攜城王?!真是難得見面,但是,見你,不如不見!」
「放肆!竟敢如此與王上說話。」余臣身後,有人撥出劍。
「退下,不得對呂公子無禮。」
「是。」
呂叔薇拿眼角瞥了余臣一眼,望著天。
余臣倒是很好氣地說:「呂公子,寡人知道你們要去汧城。寡人不是來攔截你們的,只是想見見令妹。只是見一見,不會有無禮之處。」
「不行!」
小岐伯跳了出來,「你為人陰險的很。誰知道又想做什麼齷齪的事。」
呂叔薇點點頭,「岐先生說的是。攜城王,在下看在你我從小相識的情面上,稱你一聲『攜城王』。請您讓開!」
「呂公子,請代寡人問問令妹的意思。如果,她確實不想見我……」
「不用問,不見!我替玄玄做主了。」小岐伯一揚下巴,像是被風吹起來的人蔘葉。
呂叔薇:「同意!」
余臣:「……」
玄姜在馬車裡聽到爭執,捏了捏額頭,讓碧蘿去請余臣過來。
如此吵吵著,還怎麼趕路?見就見吧,見完了好趕路!
馬車帘子打開,玄姜又見到那個穿著水藍色深衣的男子。只是,曇花般的感覺沒有了,越發如一株挺立的萱草。
但這樣的改變,與自己無關……
玄姜坐在馬車裡,不便行禮,只是朝他輕輕福了福身子,「攜城王……」
余臣猛撲過來,抓住車廂的邊緣,急切地問:「玄兒,你……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說著,他還想伸手摸一把,玄姜向後躲了一下,他的手生生頓在半空。
玄姜苦笑了笑,「我的事情,攜城王不應不知道吧?你派去洛邑的暗探,不少吧?」
余臣面色尷尬了幾分,「知道是知道,但我沒想到,你竟然虛弱至此。」他面對玄姜說話時,不再自稱「寡人」。
玄姜撇過臉去,「哼」了一聲。
良久,靜默不語。
玄姜有些不耐煩了,「攜城王不是要見我嗎?何事?請快些說。」
余臣一手輕輕握拳,搓了搓手指,「那個荷包,的確是玄兒當時落在攜城王宮的。」
玄姜聽他說起那個荷包的事,心裡一直有些疑惑,便注意聽他說。
「我無意間發現后,一直貼身收著。不是我給王后梨姜的,是梨姜偷去,交給了靜姝。靜姝以此為難了你吧?我已經懲處過梨姜。還有之前,許多事情……玄兒,請你原諒我。」
玄姜深深舒口氣,看著他,很是認真地說:「不原諒!」
「噗嗤!」
「噗嗤!」
兩聲笑。
是站在余臣身後的小岐伯和呂叔薇。
小岐伯:「攜城王,看看你自討沒趣不是?!」呂叔薇跟著點點頭。
玄姜繼續說:「事到如今,我原不原諒,有何意義?都已經過去了,我不在意而已。」
余臣臉色一沉,「不在意」,竟然如此沒有分量。
「見也見過了,請攜城王放我們過去吧。」玄姜說了好一陣話了,有些脫力。碧蘿扶住她靠在自己身上。
余臣看她如此,心裡暗暗一沉,從衣袖中取出一卷帛書。
「玄兒,你的事情,我很是留心,所知的確很多。你送給王兄的那面青銅鏡,很是神奇,是因為岐周城大巫將一枚占卜用的龜甲,融合其中……」
「你竟然連此事都知曉?」
「只要用心。玄兒,你的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玄姜:「……」
余臣又繼續說道:「岐周城浩劫之後,大巫曾遊歷到攜城,我向他請教了此事。他說,他又預知了那面青銅鏡的一些事情。他如今在郿邑城中,他的府宅,我寫在此帛書上。玄兒要去汧城,會經過郿邑,不如去再問問大巫。或許,你和王兄的緣分……」
玄姜命碧蘿接過帛書,對他淺淺笑道:「謝過攜城王。」
余臣看她笑了,眉眼也舒展開來,「難得見你對我笑。」說完,他一揮衣袖,對隨從說:「閃開,放行。」
玄姜又道聲謝,車簾即將放下的一剎那。余臣掀著車簾,急急問,「玄兒,你與其去汧城那麼偏遠之地,不如留在攜城。你可以不進宮,我在城裡為你置一方僻靜的宅院,你好好修養身子。可好?」
「不好!」玄姜十分果決。
「噗嗤!」
「噗嗤!」
又是兩聲笑,還是小岐伯和呂叔薇。
玄姜道:「我就想去那偏遠之地,離你們那些權謀爭鬥,遠遠的!」她頓了一會,又道:「攜城王,若念及你我相識一場的情份上,我且說一句話。既然你已為王,就請治理好你的天下,勿要讓烽煙再起,庶民罹難。這才是王者所為!」
余臣暗嘆一聲,道:「好!玄兒,此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