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飲鴆而死
皇上回過頭,忽而冷笑道:「你本事倒大的很,竟然請動了兩個皇子為你開脫。」
千霧進來行了禮,而後便快步走來,瞪了周圍的宮女和太監,拉住如許的手臂,將她拉了起來。如許的嘴唇還殘留著血漬,下巴也被掐的紅腫,千霧看了她一眼,便下意識的把她護在身後。
好幾年沒見過千霧了,雲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嘴邊揚起一個慘淡的笑容。看來他還不知道金如許的真實身份吧……可即使不知道……雲安又看了看千霧保護如許的動作和緊張的神情。
即使不知道她是她,千霧依然會愛上她,依然不會輪到我,他心裡也永遠沒有我的位置。雲安眼前一片迷濛的煙霧,她的淚水盈滿了眼眶。
「父皇,您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要下此重罰?」千霧問,「如果是為了岷山縣的事情,兒子也許能給你一個答覆。去岷山縣的不止是神相的護衛,還有我的護衛。神相不過是應我請求去岷山縣探查當年的一件事情。您要罰,也應該懲罰兒子。」
「你們,你們……」皇上指著在場的幾人,「朕今日不管你們怎麼說,一定要賜死金如許!」
其實在座中恐怕只有如許和皇上兩人心知肚明,皇上今日為何這麼急切的要殺了如許。他以為她是棋子,是提線的木偶。沒想到她卻是扮豬吃老虎的豺狼,知曉了當年太多實情,也掌握了太多證據。如今她表露出一絲要揭竿而起的苗頭,所以皇上便要馬上斬草除根。
「父皇遵從先祖遺旨,封神相之位,是為孝;賜婚與太子殿下和神相,是為信;神相女扮男裝您沒有賜罪,這是仁。而今父皇卻要推翻這一切,不正是推翻您自己嗎!「千霧頭一次這樣大膽的同高高在上的皇上說話,不知為何,心中竟然舒坦了一些。
「你這是拐著彎指責朕不仁不孝?千霧!你可記得自己的身份?!」皇帝氣急敗壞,舉起手就要給千霧一巴掌,「你個逆子,簡直鬼迷心竅到了極點!從前為了蕭槿之,後來又出了個蕭提蘊,現在又為了一個金如許,你,你,你……」
說著話,皇上竟然喘不過氣,差點當場暈厥過去,一旁的劉晉公公趕緊扶住他。
「就當我是鬼迷心竅吧!神相與千霧相互扶持今日父皇若是想要神相的命,就先把千霧的命拿走!」千霧堅定且剛毅,他緊緊握住如許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彷彿在安慰她讓她安心。
如許抬頭看著千霧,揚起笑容的臉上,眼中溢出泛著光點的水霧。
「好!那朕就成全你!」皇上道,「南王爺千霧受妖女蠱惑,以下犯上,忤逆聖上,罪不可恕……」
又咳嗽了幾聲:「今賜鴆酒一杯,以儆效尤!「
如許的手一緊,千霧朝她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正要將酒飲盡。
」不!「只見雲安利箭一般衝過來,搶過千霧手裡的酒,昂起頭一飲而盡。
片刻后,她如同神鳥的彩羽垂落飄搖一般,忽然覺得一陣劇烈的頭暈目眩,雙手一把抓住千霧,撲在他懷裡,低聲道:
「我知道就算沒有蕭提蘊,也不會是我……但是千霧哥哥……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了你很多,很多年……」
說著她的身體滑落下去,千霧迅速抱住她,千奕立刻衝上前從千霧手中搶過雲安,朝著周圍的宮女太監喊道:「去叫御醫!快去叫御醫!」
可未得到皇上的吩咐,沒有人敢邁出步子。
雲安雖然躺在千奕懷中,卻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如許,囁嚅著嘴唇,如許湊過耳去,只聽到她說了一句話。
「過往種種都是我錯了……求你,別告訴他。」說罷最後看了一眼千霧,眼一閉便咽了氣。
如許看著她,眼淚簌簌落下。她知道雲安這句話的意思是,求她不要把當年她害自己毀容流產的事情告訴千霧。如許雖然恨她,卻又佩服她這般敢愛敢恨。更何況她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孩子,這樣的決絕這樣的愚蠢,卻又這麼剛烈這麼果斷。
如果當年兩人不相互為敵,也許可能會成為一生摯交。
千奕愣了片刻,忽而死死抱住雲安,爆發出一聲聲哀慟的哭聲,如許依偎在千霧身旁默默落淚,千霧低著頭,臉埋在暗處,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這時候震驚的皇上也回過神來,臉色蒼白憔悴,方才的事情似乎讓他又滄桑了幾分:「你們都退下吧……千奕,雲安畢竟是你府中的人,帶回去好好安置。」
千奕抱起雲安,眼神中已是一片死水,他踽踽的腳步沉重且緩慢,身影在正午耀眼的陽光下越發不清晰,似乎要抱著雲安騰雲而去。
如許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雲安害她到那般地步,而她身上又有她讚賞的品性。她在痛惜中有一絲絲的釋然,在釋然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知為何感到一絲悲涼和別樣的愁思。
千霧與如許上了馬車,一直拉著她的手。兩人沉默良久,千霧摩挲著她的手背閉著眼假寐,此時忽而睜眼,溫柔的目光中夾雜著複雜的神色,忽然開口:「雖然痛惜雲安,可我依然慶幸今日你沒有飲下那杯酒……」
「不知為何,我竟有些自責。」如許聽到他的話,苦笑道。
「你無需有這樣的想法。她因我而死,說到自責,沒有人比我更應該承擔。可即使我自責也要適可而止,因為我從未給過她希望,從來問心無愧。這一切也是她的選擇而已。」千霧說道,又看著如許,目光沉沉像將要入夜時天穹上染了墨的彩霞。
他把目光游移到她手上,不想她感到不自在,繼續說道:
「至少從始至終,我只愛過一個人。」
如許心裡重重的狂跳著,身上不知從何處湧上來一股熱氣,她猜測千霧已經知道了什麼,不敢再抬頭看他。
這時候,馬車已到許府,千霧放開了她的手:「無論前路如何,你如何選擇,我都認同我都支持。」
如許知道自己該下車了,卻又一把抓住他已經鬆開的手:「哪怕我會傷害你嗎?」
千霧摸摸鼻子,低低的嗓音發出笑聲:「我沒有那麼脆弱……而且,你不會傷害我,傷害我的從來不會是你。至少這一點我絕對相信。」
如許垂下雙眼,輕輕吸了吸鼻子,揚起笑臉道:「你還真是……」
千霧忽然伸手把她輕輕抱在懷裡,胸膛卻不貼著她,保持著恰恰好的距離:「你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怕。我會成為你過河的船,登山的杖,再不濟也會成為懸崖邊上托住你的那棵歪脖子樹。」
「就算是歪脖子樹,那也是貌美帥氣的歪脖子樹……」如許悶悶的笑出了聲。
兩人已有將近一月沒有好好說過話,可此時也不是能說話的時候。如許下了馬車,站在府門口望著遠遠行駛而去的馬車,直到府中的丫頭看見了她叫她進去,她才回過神回了府中。
如許回到府中,見到了回來的金風和許崇新,兩人已經梳洗過了,但臉上仍然能看見明顯的瘀傷。特別是許崇新,腦門上起了一個大包,紅紅的一塊特別的引人注目。
「看到你們平安回來就好了……聽聞你們被呂高求的人盯上了,我一直擔心。」如許握住金風的手臂,「現在不能再有人犧牲了。」
金風笑道:「我們剛剛把吟心姑姑送到笑金山莊,就聽聞你被皇上請進了宮中,我才是擔心,都擰巴了一個時辰了。」
「沒想到許先生竟然真的是許姑娘……」旁邊一直抱著臂的許崇新忽然發出感嘆,「看來王爺的苦日子到頭了,實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如許看著許崇新,喜出望外道:「你的心智恢復了?」
「我們在路上遇到了皇上的紅影殺手,也不知道是他倒霉還是走運,被人家一個鐵鎚鑿了一下腦袋,忽然就恢復了。」金風回過頭看著許崇新,摸了摸他那塊大包,似乎很可惜道,「嘖嘖嘖,你這頭不會是鐵做的吧?人家那一下子怎麼沒把你徹底砸成弱智?」
許崇新一把拍開她的手,翻了個白眼:「母夜叉我勸你善良點。」
金風擼起袖子又準備收拾他了。
鬧了一場后,許崇新忽然想起了一件正事,對如許道:
「方才霧渺來了沒見到你,叫我給你梢一段話。她說希望你能珍重與王爺的情誼,王爺在京中已為你做了很多事,只是你不知曉罷了。」
如許愣了愣,垂眸一笑。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從她進京都開始,無論是去尋找姜太醫,進宮查密室又或者是金風與菖蒲在許府大打出手,將許府造成了那副廢墟樣子,這一樁樁一件件漏洞百出的事情卻一直掩藏著,被一隻手罩住。不僅上不達天聽,就連民間也是一點風聲也無。
這些她當然都知道,是誰在背後給她兜底給她擦屁股收拾爛攤子,她當然是知道的。
「你稍後是不是要回王府一趟?如果你回去見著了霧渺,替我告訴她,她的意思我全明白。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定是要向著夫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