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隻眼
潘越是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的，門外站著幾個便衣，三男一女。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正抽著一根煙，頭髮油膩的應該有幾天沒洗了。
「潘越？」那人直接問。
「你們是？」
「哦。」那人將抽了一半的煙頭丟在了地上，然後用腳狠狠地踩了幾下，生怕踩不滅似的，「我們是來調查文冬梅自殺的。王強。」他出示了下自己的證件，「叫我強子就成。這幾位，嗯，還是你們自己介紹吧。」
「你好潘越同志，左曉燕。」
「李振。」
「魏凱耀。」
「你們想了解什麼？」
「一些……比較特殊的東西。我們進去聊吧。」
陽光從窗帘縫照射進來，屋子裡到處都是煙頭。王強笑著說：「老兄，一夜沒睡吧？也對，擱誰攤上這事都睡不著。我說女同志，能不能等幹完正事了再發揚你們女性的優良傳統。」
左曉燕自顧自地打掃著衛生，王強沒脾氣地點了點頭。後面兩個人一個勁的低頭偷笑。
「也就她能降得住強隊了。」
「男人嘛……」
王強抽出了一根煙，遞給潘越：「老兄，看開點。」
潘越沒有說話直接低頭將煙點著了，王強也點了一根。整個屋子又開始煙霧繚繞。
「你們能不能別抽了？還嫌煙味不夠大？」左曉燕呼啦一聲拉開了窗帘，陽光照了進來，潘越下意識地眯了下眼睛。
「走，我們出去抽。」王強向潘越使了個眼色。
王強的這個做法讓潘越感覺他並沒有那麼討厭。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老兄聽說你是研究什麼力學的？」
「量子力學。」
「對，就是這玩意，聽說這學說挺邪門的？」
「你指的是哪方面？」
「就是它們的協同作用，你們叫它……」王強摸著額頭思考著。
「你說的是量子糾纏吧。」
「對對對，我也是從網上看到的。真有那麼玄乎？這邊知道了一個結果，那邊立刻就什麼都知道了。」
潘越點了點頭：「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雙襪子你事先不知道左右，你隨機將它們裝進兩個盒子，一個發送到北京去，一個發送到上海。現在你只需要打開其中一個盒子確認它是左邊的那隻還是右邊的那隻，就能夠立刻確認另外一隻是左還是右了。」
「有點意思。還好這玩意沒法用來犯罪，不然我們還審訊個屁啊。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些搞科研的人腦子裡總會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好好的搞研究不就行了……」
王強話只說了一半，潘越知道他的意思，剛剛對他建立的一絲好感又沒了：「我和冬梅研究的方向不一樣，她研究的宏觀宇宙，我研究的是微觀粒子。」
「我明白，就是兩個極端。」王強將手中的煙頭丟在了地上，重重踩了幾下，「所以，老兄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們不是一路人。兩個極端？」他看了眼屋裡正在忙碌的左曉燕，「能有什麼結果？」
「你錯了，我們越研究就越發現兩者的相似之處，微觀粒子在宏觀結構上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所以你們就認為我們的宇宙或許就是個原子？」
「你怎麼知道？」
「我瞎猜的。」
潘越失落地說：「我曾和她討論過這個問題。」
「結果呢？」
「她什麼也沒多說，只是看著天空說了句也許吧。」
「你是怎麼看的呢？」
煙灰從煙頭上掉了下來：「也許吧。」
「也許微觀的盡頭就是宏觀的開始？」
「至少理論物理是認為宇宙是從一個點開始的。」
「你們這些搞科研的……嗨，不說這個了，老兄，老實說這個案子有些複雜，上面一直在試圖對我們隱瞞什麼，我們工作開展的特別艱難。最開始我們以為是她的心理出現了問題，一個人在太空那種環境中生活幾個月，心理難免會出現一些問題。可隨著調查我們卻發現了一些別的東西。」
「你們發現了什麼？」
「來。」王強走進屋裡，拿出一張紙，然後在上面畫了一個圓，接著在圓內畫了一個等邊三角形，最後在圓心的位置畫了一個眼睛，他將畫好的東西遞給潘越，「這個東西你認識嗎？」
潘越搖了搖頭：「這是什麼？」
「從她筆記本里發現的，畫了滿滿一個筆記本，每一頁一個，幾十頁全都是這玩意。我請教過一個符號學專家，他說得更邪乎，說這代表著第三隻眼睛？我說人哪有第三隻眼睛？你猜他怎麼說？他說誰說沒有？我當時就來氣了，問他在哪兒，他指著我的眉心說就在這。」
說完王強伸出了食指指向了潘越的眉心：「怎麼樣？如果你閉上眼睛能感受到我手指的存在嗎？」
潘越試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王強哈哈笑了起來：「老兄，我就說吧，你們這些搞科研的腦子有問題。」
潘越睜開眼，發現王強早就將手指拿開了。
「我當時就是這樣考他的，這玩意純粹是心理暗示。」王強得意地說，「不過我覺得我們都進入了誤區，這的確是一隻眼睛，不過不是人的。」
「什麼意思？」
王強指了指天花板：「是上帝的。」
潘越現在已經處於發怒的邊緣了：「你這是在蔑視科學。」
「科學？現在的科學跟神學有什麼兩樣？量子糾纏！呵呵！」
「王強！」左小燕喝了一下有些得意的王強，「潘越同志，他就這樣。你別往心裡去。」
「如果你們沒什麼事的話，就請走吧，我這裡不歡迎你們。」潘越冷冷地說，現在他想掐死眼前這人的心情都有了。
「老兄，至於嗎？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你還說！」
王強只好又沒脾氣的點點頭：「行，你問吧，我出去散散心。」
王強走後，左小燕有些歉意道，「潘越同志，你也知道，這個項目是國家重點項目，在世界範圍內都很受關注，我們的壓力很大，尤其是他，兩天沒休息了，本來一直是他在負責這個事情，可今天早上，上面忽然調來一群人全面接手，他也只是稍微熟悉整個事情，才留了下來……所以有冒犯的地方，請多擔待。」
潘越嘆了口氣，有些悲傷地說：「你們想了解什麼呢？」
左小燕拿出了錄音筆：「能問一下你和文冬梅女士是怎麼認識的嗎？」
「我們是校友。校園BBS上認識的。當時我們討論的是關於弦理論的話題。」
「後來你們就交往了對吧？」
潘越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正在錄音，就說了一句：「是。」
「你和她關係怎麼樣？我是說你和她交往的時候，有發現她心理上有問題嗎？」
「沒有，一切正常。我們像正常的情侶那樣，不過有一點，她特別喜歡看天空。有時候能對著天空坐一下午。」
「我可以理解為她喜歡獨處嗎？」
潘越猶豫了一下：「可以這麼說吧。」
「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她看天空，我看她。」說這話時，他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情形，那是在BBS上認識之後的事情。她坐在法國桐下的木椅上，陽光從樹縫中漏出，流動在她的周圍，白色的T桖像高原上的積雪一樣刺眼。他知道，從看上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愛上了這個女孩。
「可你們不覺得這不正常嗎？正常的戀人應該沒事膩味在一起才對。」
「沒有，我們反而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呵呵，很難理解吧？我告訴你，其實理論物理學家才是真正的浪漫主義者。」接著用似乎說給自己聽的聲音道，「一生都在追逐虛無縹緲的東西。」
「好吧。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
「我並沒有說什麼。」
「不，已經很多了。」左小燕收起了錄音筆，站了起來，伸出了右手，「謝謝你的配合。」
「這個我能留下來嗎？」潘越指著桌子上王強畫的那張紙說。
「當然可以，如果你有什麼線索的話，可以跟我們說。」
「問完了嗎？」這時王強從門外走了進來，大聲嚷著，「告訴他讓不要亂走，我們隨時需要對他進行傳話！」
「你給我閉嘴。」左小燕面色尷尬地看著潘越，「潘越同志，沒什麼事，我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事，我們再聯繫。」
說完就拉著王強，和另外兩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