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眼前的玫瑰色霧靄散之中,坐在橢圓桌最前面主講位上的艾米,變成了威廉。他穿著那晚《歌劇魅影》男主角的維多利亞式襯衫,外罩裁剪合體的黑色燕尾服,不得不承認,羽悠看到的牌面信息已經很完整了,白馨蕊眼中卻仍閃爍著玩味神情,她冷笑了一聲,說:「我不相信,抽到女教皇牌的人,只能看到這麼表面化的信息,你能否告訴我,你從牌面信息背後感受到了什麼?我是指,你要試著將自己帶入到畫面意境中去。」
羽悠重新凝視牌面,囈語般地輕輕吐出一字一句:「她很安靜,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或許全知的智慧已讓她超越了世俗的悲喜。她身處黑白兩色石柱之間,看似平靜的外表下,蘊藏著矛盾,涌動著波瀾。她的內心不快樂,那是因為她等待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她甚至慢慢學會了在等待中內省,因為,這是她唯一能做的,而等待的結果卻不由她控制,儘管她貴為女教皇……嗯,還有,無論女祭司,還是女教皇,在歷史上都不曾存在過,這代表著,這種特殊而純粹的人,本來就不應該生活在污濁的現實世界里。」
羽悠的輔助,塔羅牌曖昧不名的答案有了更清晰的指向性,白馨蕊微不可查地頷首,有種參透了天機的篤定。
「衝突位上的月亮代表什麼呢?」羽悠主動提問。
「迷惑、恐懼、動搖、謊言、欺騙、鬼迷心竅、動蕩的愛、逃避和猶豫。」白馨蕊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詞。
「這張牌讓我覺得非常不安,牌面上的情景似乎在電影里見過,月圓之夜狼人重現變回狼身……」
羽悠素來鮮少表達自己的好惡,看了這張牌卻顯得心神不寧。
「這張牌出現在你的衝突位,映照出了你的內心。如果你的生命中經歷過什麼重大變故,白天的時候,你或許還可以理性地應對一切,到了夜晚,恐懼、悲傷、迷惑甚至是憤怒,就會像洶湧的激流沖毀你內心的堤壩……」
白馨蕊將月亮牌舉到羽悠面前,說:「看進去,將自己融化在畫面中,你是否聽到了湍急的流水聲?河的彼岸是什麼?還有那兩座高塔,他們連接的究竟是永恆的天堂還是邪惡的地獄?」
羽悠兩道修長的眉斂了起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眼前出現了一幅信息量很大的流動畫面,這裡有過去、未來、幸福、苦難和生死……
她下意識地躲避著,垂下眼帘不想去看那畫面。
「如果,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杯弓蛇影,都是虛妄呢?你知道Lunacy(月夜夢遊症、精神失常)這個詞就是來源於月亮(Luna)……」
白馨蕊說到一半忽然緘口不言,她發現羽悠身體在微微地顫抖,這種顫抖並不是由於受到外部寒冷的侵襲,而是來自身體內部。
她憂傷的側顏一半在燈光下,另一半在燈影中,頸間的那枚璀璨的獨鑽吊墜,隨著身體的顫抖流轉出幽藍火彩,映上女孩暗艷眸色,明暗交錯中的她孤冷無助,弱不勝衣。
內室的古老掛鐘敲響了十二下,兩人疲憊的目光落到後面僅剩的四張牌上。
從牌面看,機會原質點上的權杖騎士顯然是來自外力的幫助,智慧位置上出現了會製造奇迹的魔術師,創造位上聖杯七暗示出心靈的成長,而卡巴拉生命樹樹冠最高處象徵最高理念的位置上,是一個正位的世界——完美的新世界。
通過解讀之前的牌,再來看置於後端的四張牌,它們每一張所指出方向已經能看得很清楚,至此,白馨蕊心中對羽悠占卜的題目已然有了終極答案。
她承認,對於坐在自己身旁的羽悠而言,她不是一個恪盡職守的占卜者,因為,對於這幅牌,她們的訴求本就不同。
羽悠想要追問的只是那個終極的答案,白馨蕊卻像捕獲了一條美人魚的科學家,並不關心她是否還能游回大海,而是急於將她解構,無論手術刀下是多麼痛徹心扉的血腥畫面,她也要從這具神奇的軀殼中,尋到她潛藏的那枚叫做靈魂東西。
「後面的這些牌,的確比之前的牌有趣很多。」白馨蕊說話時,瞥了一眼身邊的羽悠,她似乎仍在困惑中努力掙扎。
「不過,如果我們僅僅解析這是個原質點,就未免捨本逐末,辜負了卡巴拉生命樹真正的意義……」白馨蕊故弄玄虛。
白馨蕊拿起金色小權杖,指著生命樹的形態,說道:「卡巴拉生命樹中包含的三根支柱,四個世界,二十二條路徑。十個質點會在每個世界中交匯成不同的關係,它們在二十二條路徑上關聯作用,構成了生命複雜的形態。最玄妙的是,這棵樹是有生命的,因為,在它的內部可以獨立形成數不清的新牌陣,這才是解牌的關鍵所在……」
羽悠明白,這顯然蘊藏著海量的信息:未來的種子深埋在過去,過去的行為,導致了現在的狀況,而你現在做的事情,將會影響你的未來的發展……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最大限度地模擬了人生的真實,泄露了上天的機密。
白馨蕊頓了一下,繼續說:「然而,比這些更為重要的是你,你是故事的主體,也是故事發展的決定因素,你需要給我更多的信息,就能預測出最貼近事實的未來……」
艾米又給她們展示了幾個同類「天生備胎」的樣本,一個臉蛋紅撲撲的女生興奮地站起來,問:「這種男生的名單,我們一會兒能抄一下筆記嗎?」
又有十幾個小女生起來應和,也要求記錄一下這麼好的優質資源,大屋子裡又熱鬧起來。
一群混賬的書蟲學霸!白馨蕊心裡暗罵。只有這類女孩才會對備胎男型物種感興趣。
「哈哈……這個評分公平,看來這是遊戲規則制定者們的共識了!」威廉從身旁巴斯蒂安上衣口袋中取下那支他一直隨身佩戴的萬寶龍金筆,將「斯黛拉·白」的名字添加在女孩列表的最後一行,旁邊上了分值20。
忽然間,凱文騰地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儼然是一隻被燒焦了尾巴的老虎,:「威廉,你要幹什麼?」
「坐下!凱文。」昆丁畢竟還是比自己的表弟年長几歲,顯然也要比他老練沉穩不少,他想聽聽威廉到底要鬧哪出。
凱文看了昆丁一眼,緊咬著后槽牙,壓著胸中的怒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中。
剛才還在拍馬屁,幾乎要將臉笑抽的大佬們如同提線木偶,一見凱文真要暴怒,拉扯著他們臉上笑容的那根線好像被齊刷刷剪斷了,一個個同時變成面癱,失去了表情的臉上只有空洞的眼睛里充滿了疑問和驚恐。
威廉故意轉向凱文,放緩了語氣,笑容可掬地問:「請問,你和斯黛拉上過床嗎?」
這話一出口,屋子裡立時安靜了,大家覺得威廉思想跳躍的速度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明顯就是要打架的節奏啊。
凱文一雙大手「啪」一聲重重的按在桌上,似乎要把這張哈克尼斯圓桌拍碎,他瞪圓了眼睛怒視著威廉道:「你什麼意思?」
威廉輕蔑地甩過去一個眼神,說:「和你這種水平的人講什麼馬太效應和墨菲定律是不是也等於對牛彈琴?我當然是想一舉拿下60分,戴著勝利的桂冠宣布遊戲結束!」
十年級的凱文還沒開始學習哲學,兩個專有名詞聽得十臉懵逼,大佬們一個個表情古怪,他們當然明白威廉話語中隱藏的機鋒。
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叫他多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馬太效應的含意正好暗合了凱文目前的狀況。眾所周知,他因為出軌那個在學校里名聲不太好的米亞,而被斯黛拉嫌棄,他們原本被一致看好的關係正岌岌可危。
而墨菲定律則是更簡單直白地諷刺——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威廉哀憐地看著段位不夠的凱文,一字一句地解釋給他聽:「既然你不知道怎麼和你女朋友相處,就讓我來教教你!
接下來,叮了咣啷一陣亂響,大佬們再次被雜亂的聲音吸引著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組連續的畫面,而且絕對是不用戴黑色眼鏡,也能夠近距離觀看的4D大片。
凱文一腳踢翻了自己的椅子,雙手合力將一張6米多長,幾百斤重的哈克尼斯圓桌掀翻在地,地上積年累月的灰塵全被騰起到半空,令人禁不住捂上口鼻。
凱文在煙霧中,跳上側翻的桌子,衝到威廉面前。
「凱文!」昆丁的怒喝還是晚了一步,他像拎起一隻小雞一樣,將擋在威廉身前的巴斯蒂安甩到一邊,揮拳就朝威廉眼睛上打去。
若是橄欖球青年隊隊長這一記重拳落下去,威廉不要說憑藉一張英俊得無以復加的臉泡女孩了,恐怕他的後半生都將會是一場噩夢。
威廉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他舉起椅子擋在面前。
沒等凱文的鐵拳將木椅子砸成劈柴,尼古拉斯早已斜刺里衝殺過來,將暴怒的凱文架住了。
那個紅頭髮小女孩早就被嚇得嚶嚶直哭了,一行清鼻涕都耷拉到尖尖下巴上了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