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成真

一個多月以來，艾米一放學就回家，破天荒地既不出門，也不看電視，瘋狂地在家裡補習功課。

有一次，趙子凌翻看了艾米的課本。結果，她發現小學五年級的課本就教了方程式。艾米卻連X是什麼都不知道。

陳倩先給艾米做了數學測試。她發現艾米的數學底子打的不好。三年級就教過的內容，有些概念都模糊不清，沒有弄懂。離期末考試只有一個半月了，艾米要想在期末考試中都及格，實在是任重而道遠阿。陳倩長吁了一口氣。她從數學系老師手裡要來了從三年級開始的數學課本，從頭開始教起。

這天，艾米又弄到了10點鐘。趙子凌要重新看待艾米了。艾米從來沒有對一件事這麼專註上心過。看著艾米每天用功到深夜，趙子凌不免多想了一下。艾米真的是為了看那幾隻羊駝，還是艾米早戀喜歡上了江少君？趙子凌頓時警惕了。可是，她上次故意說起要讓姑姑介紹女朋友給江少君的時候，她還很高興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她不會想拍戲吧？趙子凌一陣頭疼。趙子凌漸漸體會到老太太的心境了。

「李克，你到我家來一下。小王請了一個禮拜的假，你幫忙送一下陳老師。」

過了不多時，傑克到了。

「小趙老師再見，艾米明天見。」

「明天見，陳老師。」

陳倩坐在車後座，車子平穩地行駛，車內安靜。

「你家在哪裡啊？」陳倩打破車內安靜的氣氛。

「我現在住在革新小區。」

「這麼遠過來接我。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用客氣。這是老闆吩咐。何況，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回家也不安全。」李克笑著說。

「你叫李克？是哪個克啊？」

一天，艾米喜滋滋地，眼裡是掩飾不了的開心，把成績單鄭重地遞給趙子凌。趙子凌一看，語文83，數學61，科學65，英語68。恩，還真都及格了。

然後，趙子凌就眼看著艾米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艾米的行李一減再減，還是塞了滿滿兩個大行李箱。艾米歡欣雀躍，像只蝴蝶一樣飛來飛去，忙東忙西。這個江少君到底給艾米吃了什麼迷魂藥。一陣收拾之後，當天艾米和阿美就出門了。

「真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子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為了去江少君家玩這麼努力幹嘛？什麼東西家裡沒有。」趙石達說，「不過，你也真狠的下心。她做作業做到了凌晨一點，你都無動於衷。」

「你對艾米的學習有什麼看法？」趙子凌問。

「恩，」趙石達想了一下，「艾米的邏輯思維不是很好，記憶力也一般。一些需要動腦子的題跟她講太透徹，她反倒不理解，只有讓她按照課本上，讓她背公式。」

「陳倩也這樣說。但是，她沒有省時間地讓艾米背公式，而是讓艾米理解。這孩子真是難為她了。」趙子凌搖搖頭。趙子凌想起陳倩跟艾米講解小學數學課本上的單位1這個概念。陳倩花了一個晚上，艾米還是一團漿糊。陳倩當時的表情是崩潰的。不知道後續是怎麼樣？有一次，趙子凌想起來問了艾米。艾米回答「的」和「比」的後面就是單位1。趙子凌哭笑不得。

「你有沒有接觸過江少君？你覺得艾米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江少君？」趙子凌問。

「我跟他也就見過幾面。我看他一聲不吭的，無趣乏味的很。艾米，她可能是偶像情結吧。現在的小女生不都喜歡追星嗎？艾米這還是輕的。我上次還碰到過一次。一個女的也不知道怎麼被他躲在我賓館的房間里了。嚇了我一跳，那叫長得一個丑啊。」趙石達面色不善，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還是心有餘悸。

趙子凌忍俊不禁。

「對了，你跟那個楊少群是怎麼回事？分手了？」趙石達八卦地問。

「沒有什麼分手不分手的，就是普通朋友。」趙子凌說。

趙石達神情懷疑地看著她。

「他才22歲，你不會以為我會對他下手吧。」趙子凌無奈地說。

「不然你這麼大手筆送他那把吉他。」

趙子凌無奈地說:「我只是純粹地欣賞他，覺得他是塊璞玉，只是沒有碰到機遇罷了。」

「所以，你就是他的機遇？我都不信，你可不是這麼好心的人。圈裡的人說，那楊少群長得像喬安，你才看上的。」

趙子凌沒有說話，趙石達繼續說：「我看那楊少群長得倒更像是你的初戀情人高俊。」

「你想多了。」趙子凌拋下一句，就不再多說。

「你真忘不了高俊？」趙石達小心翼翼地說，「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何況，當初可是他對不起你。後來他要轉學的時候來家裡找你，我還把他揍了一頓趕了出去。」

「他來找過我？」趙子凌神色異樣。

「對啊。就是他轉學的那段時間，他來家裡找過你。被我爸趕了出去，還在我們家門口站了大半天。他自己出軌了，害你成了全校的笑柄，還敢過來。」趙石達憤憤地說。

「他沒有出軌。」趙子凌說。

「什麼？我們親眼看到的。他自己也親口承認了，還能有假。」趙石達說。

「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無意間知道的。二哥威脅他跟我分手。當時，他父親做了一個工程，把全部資金都放在上面，還借了錢。後來，那個工程出現了問題。他父親在銀行貸了款，指望銀行下來的那筆貸款能幫他度過危機。二哥拿那筆錢威脅他跟我分手。」趙子凌聲音平穩沒有起伏。

「那老頭真的是……」趙石達說不下去了。

「我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找人壓下這筆錢，透露消息讓他來找我。然後，我讓他跪在我面前求我。」趙子凌說。

趙石達簡直不知道此刻自己什麼心情。

「果然，他真的跪在了我面前，低下了他的頭。他平時是那麼驕傲，意氣風發的一個人。那時他卻狼狽得如一隻喪家之犬。事情真的如我所料。但是，我並不開心，並沒有想象中報復的快感。當時，我簡直是落荒而逃。」

「你對他舊情難忘？」趙石達問。

「他已經結婚了，有兩個孩子。」

「你找過他？」

「他沒有看見我。」趙子凌無意多談。其實，趙子凌撒謊了。他們後來見過一面，但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李克，你在趙總跟前工作了多久了？」陳倩問。

「有8年時間了。我留學回來后就在趙總跟前了。」

「趙總私底下脾氣怎麼樣？跟表面上一樣和善嗎？」

「還行吧。嘗嘗這個花菜不錯。」李克夾了顆花菜放到陳倩，語氣溫柔。

陳倩輕輕應了一聲，一絲甜蜜在心中溢開。李克跟陳倩交往過的男人不同。李克成熟，細心，溫柔，體貼，簡直是完美男友人設。陳倩恍惚間有一絲不真實。陳倩喝了一口紅酒，抬頭瞥見傑克嘴角的微笑心裡更甜蜜了。

上次，他送陳倩回了幾次家。他們在路上聊了一會兒。李克也曾在英國留學。陳倩發現他們倆之間有很多的興趣愛好。李克經常對某件事物有特別的見解，兩人越聊越投機。

第二天，陳倩有意無意地向艾米打聽李克有沒有女朋友。艾米這個小滑頭馬上告訴了趙總。趙總成人之美，一直讓傑克送陳倩，給他們兩人製造機會。

陳倩是個開朗活潑，主動爭取的女孩子。她知道機會不等人。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她鼓起勇氣主動表白。沒想到李克答應了。事情發展太過順利，她有些難以相信。

自從確立了普通男女關係后，李克對她很好，陪她逛街，買禮物，從來沒對她有過冷臉的時候。但是，說不出來，可能是女人的直覺，陳倩也說不上是哪裡不對。還有一個羞於出聲的問題，李克沒有進一步跟陳倩親密的意思。可能是因為李克的紳士作風，也過了毛頭小夥子容易衝動的年紀。每次私底下，她倚靠在李克身上。李克也會從容地摟著她，但手下規矩得很，沒有半分的逾距。都這樣明示了，還讓她怎麼做，難道撲上去嗎？一直以來，她在和李克的關係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抓不住，心裡頭空落落的感覺。

艾米在電話里要來江少君家的具體地址，說她自己過去。江少君不放心。傑森勸說，趙子凌肯定會安排好的。結果，他們沒想到趙子凌什麼都沒安排。艾米和阿美坐了4個多小時的動車，轉了三趟汽車。江少君打開門，艾米站在大門口，辮子有些鬆散，臉上是藏不住的欣喜。她一手拉著一個與她身形不符的巨大行李箱，肩上背著雙肩包。阿美一手拉著另外一個行李箱，一手拎著一個行李袋，站在邊上。傑森上前接下行李，讓傭人安排好。江少君領著艾米和阿美走進他家。

主屋前面有一個人工噴泉，中央有幾個小孩子玩水的雕塑。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典雅簡約，高貴大氣。艾米左看看，右看看走進房子。門廊、門廳向南北舒展，客廳、卧室設置了低窗和六角形觀景凸窗，餐廳南北相通，室內室外情景交融。

房子的裝飾，和擺設很考究。潔白的大理石地板，簡約大氣的水晶垂鑽吊燈，復古典雅的沙發，茶几。另艾米驚喜的是，客廳的一排紅木架子上錯落有致地擺著很多卡通人物模型。大多都是漫威的角色，迪士尼的人物，還有各種汽車飛機的模型。

他們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休息。

「你家房子真漂亮。」艾米坐著四處打量。

「這是幾年前買下的房子。當時買的時候價格還不貴。我保留了原來主人裝修的整體風格，再把局部稍微裝修了一下。你們想喝點什麼？」江少君詢問。

「我喝橙汁，阿美喝礦泉水就好了。艾米隨即癱靠在沙發上，一點都不客氣。

他們坐著閑聊了一會兒。江少君向他們介紹屋裡不少收藏、字畫都是這麼多年一點一滴收集起來的。江少君還為他們講起這些藝術品的特點和來源。艾米聽得津津有味。艾米最感興趣的是江少君說到他有一個庫房，專門用來擺放他收藏的模型。裡面的模型還是一比一大小的。艾米聽得眼睛一亮。

「有這麼好玩的東西不早點跟我說。」艾米佯裝生氣，興緻勃勃地想要立馬去看。

「那庫房不在這裡。從這裡要開車大約半個多小時才能到。要不，你們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再帶你們去看吧。」江少君建議。

「我們一點都不累。現在就去看吧。」艾米撒嬌撒的爐火純青。江少君毫無招架之力。

「你們不嫌累就行了。」江少君去拿車鑰匙，感慨小孩精力真好。傑森因為有事，跟他們打了招呼之後就離開了。

江少君自己開車。庫房在靠近市區的一棟別墅里。庫門打開，艾米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抱住了阿美的胳膊。外面的走廊燈光投進來，裡面隱隱綽綽有人形的物體，身形巨大但看不真切。庫房深處是一片肆無忌憚的黑，不知蹲著，藏著某些可怖的東西。這時艾米才四周的空氣清冷，透出一股陰森。艾米打了個激靈，頭皮發麻。艾米想起了趙石達有一次在看恐怖片，插了耳機。她探過頭去看了幾眼，興緻缺缺。突然手機屏幕中猛地露出一張臉。準確地說，沒有一張臉。因為她的下巴沒有了，直剌剌地露出了一整排白森森的牙齒，周圍是深色的血肉，直通喉嚨。這幅畫面的後遺症就是很長一段時間，艾米再也不敢呆在黑的地方，連睡覺床頭都要放一盞燈。艾米汗毛一立，越發抓緊了阿美溫熱的手臂，才略微好一些。江少君打開燈，艾米即使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不同於剛才心理的恐懼，現在則是內心強烈的震撼。阿美同樣目瞪口呆。放眼望去，滿屏滿眼都是形態各異，各式各樣的人物模型。身形巨大，排列整齊，場面極為震撼。看得出庫房裝修過，專門用來擺放模型，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哪個模型展覽館。庫房做的比一般的房間高很多。模型分為上下兩層，整齊排列靠在牆邊，中間間隔擺放著透明的玻璃展櫃，有的展柜上還擺著小模型。艾米仰著小腦袋看著眼前的蝙蝠俠，那蝙蝠俠似乎隨時能行動。江少君鼓勵她摸摸看。艾米慢慢伸手，小心翼翼地碰觸。直到手中感受到鐵質的質感，艾米才略微放下心來。他們慢慢地邊看邊走。

「艾米，你怎麼不說話了？」江少君問。聲音在寬闊的庫房內格外的清晰。

「我有點怕把他們吵醒。」艾米壓低聲音說。江少君啞然失笑。他們走至轉彎盡頭。「啪啪啪啪」，江少君熟練地找到燈光開關打開，這裡的燈光不同於外面明亮的大燈，模型的頂上打了或白或黃的小燈光，或明或暗。有的從模型的中間透出來，配著人物模型的造型，特別酷。他們在庫房逗留了許久。回去時，天色已經黑了。

還好，江少君讓廚房提前準備了飯菜，回去正好吃上。廚房準備了兩葷三素，都是家常小菜，一個紅燒肉，一個白斬雞，一個炒青菜，一個萵筍炒蛋，一個拌黃瓜。

江少君提前在電話里問了艾米他們的忌口，艾米說除了辣，什麼都吃。江少君也就讓廚房看著做一些。他們看見一桌子的菜，馬上端了米飯以風捲殘雲之勢來回掃蕩。艾米吃了滿滿兩碗米飯，阿美已經不客氣地在添第四碗了。桌上盤子里已經只剩下殘羹冷郅了。江少君捧著他手裡還有大半米飯的碗，沒緩過神來。江少君喚人過來吩咐再做幾個菜，那廚房的傭人看著桌上已經精光的盤子，訕訕地說「鍋里飯也沒有了，要不要再燒一些？」

「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了。」艾米把肉湯倒在阿美的白飯里，「夠了，夠了，我們不用吃太多。姑姑說吃飯吃個七分飽就行了。」

「七分飽？」那傭人難以置信地重複。

「對啊，小江哥哥你才吃了這麼點啊。這麼餓肚子可不行，你把剩下的飯也吃了吧。」艾米熱心地把剩下的紅燒肉的湯都倒在江少君的碗里。江少君眼睜睜地看著盤子里的油湯淋在白飯上，白色的飯粒上粘著黃色的油，紅色的汁，慢慢流淌下來聚到碗底。「快吃吧。」艾米眼巴巴地看著江少君。

江少君喉嚨有些犯嘔，他把視線從油汁上移開。「我已經飽了。」江少君放下碗筷。

小江哥哥在趙家的時候就吃得不多，沒想到在自己家吃得更少。艾米暗暗想。吃完飯後，他們就回房間休息了。阿美要求和艾米同一個房間。等到，艾米洗澡出來的時候，阿美早就身體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時間一看，已經到11點了，艾米也不想打擾小江哥哥，就拿了另一床被子在沙發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