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婚禮

老太太最近喜眉笑眼。前不久，趙石達把李蓉蓉帶回了家。李蓉蓉漂亮大氣，又會說話，哄得老太太笑得是合不攏嘴。老太太對她是一百個滿意，恨不得立馬讓石頭把這個孫媳婦娶進門。

趙子凌和江少君的發展多多少少也有點眉目。她當時一見江少君這孩子，就特別喜歡。每次趙子凌約會回來，老太太都會第一時間打電話詢問趙子凌約會的細節。趙子凌和盤托出，還會徵詢老太太的意見。老太太心懷安慰。她想起有一次，張醫生曾經特地單獨找她。老太太有些意外。他們已經有好多年沒見過面了。自從，張醫生退休后，他就整日弄孫為樂，逗鳥下棋。老太太正想好好跟他敘敘舊。

但張醫生滿面的皺紋卻顯出沉重。老太太心裡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張醫生面帶憂色跟她說。趙子凌有反社會人格障礙，還有輕度的精神分裂，另外還有不知名的頭痛症，可能跟心理有關。張醫生從他的學生小飛那裡得知這個消息。小飛是聞名中外的權威心理醫生。他碰巧得知他的恩師張醫生曾是趙家的家庭醫生，透露出趙子凌的病症。一方面是因為張醫生對趙家的情況熟悉，可能會有所幫助，另一方面，他以為張醫生多多少少知道趙子凌的病情。

張醫生想起趙子凌小的時候生病死活不肯打針，大家追著她滿院子跑的情形。那個陽光明媚的小姑娘，怎麼會就生了這些病。小飛跟他說，趙子凌對當年的車禍耿耿於懷，不能忘記。她的病情不能再受刺激了。病情繼續嚴重下去，趙子凌可能會產生人格分裂，甚至會精神失常。

這些年子凌的性格越發的沉靜，為人處世越發的成熟，跟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模樣判若兩人。子凌到底一個人背負了什麼，遭受了什麼，才會用自殺這麼決絕的方式。她開始對子凌要求甚多，不論大事小事都維護艾米，狠狠訓斥子凌。有時候她也會故意胡攪蠻纏，只是希望子凌眼裡能有些生氣。她得知自己生了癌症的時候，非常恐慌。她想起子凌當年心如死灰的眼神，手腕上不斷溢出的鮮血。子凌醒來后，面色蒼白，露出一抹無力的笑。「姑姑，不要哭了。我再也不會自殺了。」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子凌？要是她去了，子凌，子凌，全家的心肝寶貝，全家人都捨不得讓她哭一下，那麼讓人心疼的子凌，該怎麼辦？不行！她要替子凌找個牽絆，讓她有個家庭，有個割捨不了，放不下的溫暖。更重要的是，希望有人能走進她心裡，解開她的心結。

趙子凌為了跟江少君有合理的接觸，借口要處理公司這裡的事，順便視察一下電影的進度。大家早就看出了趙子凌的居心，覺得這也太明目張胆了。

最近，還發生了一件新奇的事。李克要結婚了，對象不是陳倩，是趙家的總管，李總管的孫女李冬兒。他們倆認識的時間很早了。李冬兒從小在趙家長大，後來在美國留學。李總管早年間做過趙德的私人秘書。後來，李總管下海經商，幾年下來也收穫頗豐。家庭美滿，夫妻和睦，兒女孝順。一次，李總管在一個飯館，跟隔壁桌鬧得不愉快。李總管年輕時候也是個暴脾氣，又喝了酒，雙方就干起架來。李總管抄起一把菜刀就砍過去。人就死了。李總管被判了10年的牢。期間，老婆，孩子去了美國，沒再聯繫。李總管坐了牢出來，四處碰壁，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做保安。有一次，趙德碰巧碰到了李總管，問起他的近況。於是，李總管便成了趙德的司機，後來成了趙家的總管。李冬兒是李總管妹妹的孫女。李總管好歹是知識分子出生。她妹妹卻小學都沒畢業就外出打工，早早地嫁了個莊稼漢，生了6個孩子。她對象有力氣，會疼人。兩人過得倒也和和美美。李總管看不起這個妹夫，對他的殷勤也視而不見，漸漸與妹妹家疏遠。李總管在裡面時，他妹妹妹夫經常來看望他。李總管這時才知道妹妹，妹夫的好，對妹夫也大大改觀。出來后，李總管才發現他妹妹，妹夫家原來境況這樣不好。妹夫腿生了毛病，幹不了重活，天天還要吃藥。妹妹的二女兒癱瘓在床，留下三個孩子，她老公早跑了。還好妹妹的大女兒和三兒子分別帶了一個孩子，最小的孩子冬兒留在妹妹家。妹妹抱著冬兒，整天摸屎摸尿地伺候二女兒，做久了，腰都直不起來。妹夫在廠里給人看門，每月2000塊的工資。李總管為了減輕妹妹的負擔，也想膝下有后，把冬兒抱來自己教養，改了李姓。

李冬兒也爭氣，從小就十分刻苦努力，什麼事都不用大人操心。小小年紀就懂事得讓人心疼。李冬兒成績優異，一路考上重點高中，又在高中名列前茅，考上了首都大學。大學幾年的學費幾乎不用李總管負擔。每年李冬兒都能拿到獎學金。在大學里，她仍舊是發憤圖強，勤學苦讀，孜孜不倦。她拿到雙學士學位后，出國留學，年紀輕輕就在華爾街闖蕩，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前不久，李東兒才回國發展。說起冬兒，李總管刻板嚴肅的臉上就露出掩飾不住的驕傲神情。

新郎，新娘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台上司儀耍寶逗樂，信手捏來。司儀逗趣的說著新郎新娘從相遇、相知到相愛的趣事，大屏幕不停播放著他們甜蜜互動的畫面。他們背靠著背，坐在青草地上。他們在沙灘上寫下對方的名字，嬉戲打鬧。他們在青石路上，靜靜地，手牽著手。

台下賓客靜靜地看著台上的視頻。

「要喝一點紅酒嗎？」趙石達沒話找話。他瞧著許久不見的小石頭，個頭好像比之前更高了。剛剛見了他，叫了聲爸。兩父子就沒有別的話可說的了。趙石達豪爽豁達，朋友甚多，唯獨和自己的獨生子卻如熟悉的陌生人般。

「不要。」小石頭瞥了他一眼，斷然拒絕。

「喝一點點沒關係。」趙石達勸說。

顯然文文清楚聽到了，「小孩子腦子很脆弱。你沒看到新聞里的那個被灌酒灌傻的那個。」

「好好，我知道了。我開玩笑的。」趙石達說。

趙子凌坐了一會兒，在台上說了幾句祝福新人的話就有事離開了。

陳倩今日也來了，就坐在艾米旁邊。四周幾個知情人士都訕訕，沒有與她交流。陳倩倒是面色無異，一臉坦然，甚至還大方地主動跟他們攀談。艾米最近沉迷於劇本，現在腦海中就在YY陳倩劫親，搶新郎的戲碼。可是，現實卻完全沒有波瀾。陳倩甚至還在李克和冬兒姐向她敬酒的時候，笑著祝福他們。

陳倩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她知道今天自己表現得很得體，大方，但她只想掀了這桌子，把這場婚禮破壞殆盡。即使李克心裡能有一點喜歡她，她都會這樣做，為自己爭取一下。可是真相往往很可笑，她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

陳倩前幾天找過李克。她收到了李克的請帖，不敢相信。他要結婚了。那他的那番解釋算什麼。自己還天真地想做不了情侶，也可以做朋友。難道，那竟只是拒絕她的借口嗎？現在還發請帖給她，是要羞辱她嗎？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一定要弄個清楚。

「你之前說的都是拒絕我的借口嗎？」陳倩開門見山。

「不是借口，是真的。」

「李冬兒知道你的事嗎？」

「她很早就知道了。我們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了。我們之間只是各取所需。我和她都需要一場婚姻。」

「所以，這只是一場交易？」

「對。」在陳倩面前，他無法撒謊。陳倩有雙乾淨的眼睛，似乎能望見你的內心。「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父母一直期盼我能成家。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

陳倩愣愣地看著他，目光痴痴的，似悲似泣，「你能最後再抱我一下嗎？」陳倩聲音帶著哽咽。

……

陳倩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她能感覺到嘴角的些微抽搐。

今天，老太太也在場。前不久，老太太面色異樣，突然就吐了口血，病情當時瞞不住了。趙文龍夫婦馬上從外省趕了回來。趙子凌本想搬回趙家老宅住，被老太太趕了出來，說回家住就把江少君一道帶回來。艾米哭的眼睛跟核桃似得腫起來。趙石達都在偷偷地抹了眼淚。這幾天老太太彷彿破了的氣球似得，這段時間強撐的精神勁突然沒了，眼看著消瘦下來。老太太喜歡這種喜慶的氣氛，今天的精神頭倒是不錯。

「姑姑，艾米，等一下早點回家。」趙子凌囑咐。

「知道了。你有事就先走吧。」老太太說。艾米的學校規定了必須住校。藝校教學制度非常嚴格。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跑步，然後回班裡練功，壓腿，伸筋，練聲，表演。艾米一天下來，精疲力竭，彷彿整個人被掏空，但也格外的充實。這次，李克和冬兒姐結婚，艾米特意請了一天的假。

「你跟那個李蓉蓉怎麼樣了？」文文問。

「還好。」趙石達回答，「你呢？跟那個誰怎麼樣了？」

「什麼那個誰？他有名字。」文文說，「我們在談婚論嫁的階段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就能把婚事定下來。」

「哦。」趙石達點點頭，臉色馬上黯然。「那就祝你們幸福。」話是這樣說，但趙石達臉上是明顯的言不由衷。

「謝謝。」文文語氣也是難得的平和。

「我下個禮拜要出差。你有沒有時間照顧小石頭。」文文說。

「有，有，有時間。」趙石達忙不迭地答應，臉上的迫切毫不掩飾，彷彿是怕文文收回她的話。

文文看著他黑黝黝的臉頰上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禁心裡一酸，「那就好。」

文文回想起他們相處的那十幾年的點點滴滴。那是她最美的青春歲月。她從一個青蔥少女成為了一個女人。趙石達都在背後堅定地支持她。趙石達是個簡單的男人，身體壯碩，但心思細膩，鐵漢柔情。那個女人找上門，臉上還有嬰兒肥，故意挺起那團凸起，楚楚可憐的臉上卻帶著自得。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她沒有想到自己也可能會淪落到那個境地。為了一個男人，她要和另外一個女人絞盡腦汁，花費全部的精力爭鬥。文文覺得很恐怖。尤其當趙石達沒有否認，不敢看她，低下了頭。她斷然跟他決裂。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絕不能容忍背叛。即使後來發現懷了小石頭，她也不曾動搖。這麼多年，文文之後談過幾個。分分合合，時間長了，她對自己當初的觀念也有所動搖。她發現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趙石達更愛她的人了。當初，她要是選擇原諒……可惜，命運弄人。他們怎麼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文文自己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