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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不說史為訓與孫立新嘰嘰咕咕在那裡談論秦收家裡的寶貝,且說陸沅芷沒用幾天就從青州到了皇都。她事先沒有通知皇都里的任何舊友,所以回來的悄無聲息。下了驛船,她讓同船的官差回去后幫她給封敖報個平安,然後就雇了一輛馬車,直接去了城南的終南山。她知道終南山裡有個女道觀,名叫空谷觀,她未出嫁時,曾和幾個夥伴一起效游時去過那裡,當時她就被那裡白雲繚繞、青靄迷茫的風景給迷住,那時她心裡就曾閃過一個念頭:「若尋不到可意的郎君,就在此處出家。」當時閃過那個念頭的時候,自己還覺的好笑,懷疑自己怎麼會有那種相法。沒想到多年以後,當時以為好笑的念頭竟如同讖言一樣,如今要應驗了。
馬車行了很久才到了空谷觀,可陸沅芷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呆。當年空靈秀美的空谷觀如今已斷壁殘垣,一片凄涼,和多年前看到的已大不一樣。她的心裡不禁有些凄惶和擔心,不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為什麼會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她想轉身回去,但想想已經來到了這裡,最好還是進去看看,以免回去了會有什麼遺憾。想到此處,她就讓暖香在馬車旁看著東西,她自己就走進了觀中。繞著觀走了一大半圈,在道觀的後院中,她見到幾個四五十歲的女冠正在那裡掐訣正坐著誦經,陸沅芷長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剛才幸好沒走。她走上前和她們打了個問訊,幾個女冠就停止了誦經,齊刷刷轉過臉來看她。其中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冠站起來招呼她進了一間破敗的會客室,兩人落座后,不一會又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冠送來兩杯粗茶,放下后就又退了出去。原來的女冠向陸沅芷問道:「居士來此是想燒香還是還願?」
陸沅芷說:「實不相瞞,小女子向時曾來貴觀遊玩,見此處廟宇樓台盡在白雲青靄之中,仙氣飄飄,甚是仰慕,那時就有了在此處出家之意。後來因俗事蹉跎耽誤,至今才有機緣再次來此。本欲求道長容小女子在此出家修真,不意卻看到此處卻變成了如此光景。」
女冠聽陸沅芷如此說,表情略有些尷尬的嘆口氣說:「近年來不知何故,小廟香火日漸稀少,貧道和幾位道兄只能靠觀里的幾畝薄田勉強辛苦度日,忙時大觀里無人看管,就不時有鳥獸和歹人進出,以致殿堂圍牆時有損壞。貧道本想在農閑時請人修繕,但僅靠田裡所得,能維持住生活就已不易,哪裡還有閑錢修繕廟宇?」
陸沅芷聽她如此說,心裡不禁盤算,從外表看,道觀毀的似乎很嚴重,但進到裡面看看,房舍除了看上去破舊,卻也還能住人,毀的不算特別嚴重,只是修修,或許也用不了太多的錢。如果自己舍錢在這裡修繕了廟宇,或許不只是能在此出家,以後還可以要求做個觀主,如此就能落得逍遙自在,沒有約束,豈不是更好?打定主意后她就問那個女冠道:「小女子有意捐錢重修廟宇,但必須要在此出家?不知真人應允否?」
女冠本以為陸沅芷看到觀里這般凄慘破敗的景像,就會有畏難情緒,打消在這裡出家的念頭,不意卻聽她這樣說,不由得大喜過望,她欣喜的說:「居士若肯捐錢修繕廟宇,使神像與眾道兄免受風雨侵襲之苦,貧道空空子不單是巴不得居士再此出家,還情願讓出觀主之位於居士。」
陸沅芷聽空空子這樣說,正合了她的心意,不由得心下歡喜。她先讓空空子喊其他幾位道士過來,幫她把行李從馬車上卸下來放入到一間稍好些的房中,然後拿錢打發走了馬車。一切安排停當后,陸沅芷又和空空子一起合計修繕廟宇所需的費用。空空子說空谷觀不大,只有一個四合院,裡面連大殿加寮房客房總共只有15間。除了她和另外四個道士住的房間,其他的房子或多或少都些漏雨,所以房頂全都要修一遍,圍牆因被人爬進爬出,已經有幾處斷裂,也需要重新修補好,除了這些,還有大殿內外牆都要粉刷一下,神像都要重新上上漆……空空子一樣樣的說,兩人一項項的算,修繕一下差不多需要幾十緡錢,兩人盤算好后,陸沅芷從自己帶來的錢中拿出一百緡交給空空子,讓她找子附近的工匠儘快修繕。空空子歡喜不盡,答應馬上找人,並保證一個月內修繕完工。
陸沅芷交待好后,就帶著暖香暫時先回了皇都,她打算去她母親和沈六的香料鋪子去看看。空空子則和另外幾個道人分頭去找工匠。工匠很好找,附近的村民聽說空谷觀要修繕,有些主動願意出義工,只要觀里自己出修繕材料,再管他們吃些米飯饅頭。找齊人又買好了料,工匠們分頭行動,立馬開始修繕,有的人把漏雨嚴重的房子都重新換了櫞材、櫞條和瓦,有的人把漏雨不嚴重的房子挑選漏雨的地方修整了一番,有的人把倒塌的老舊土房子,推倒堆成了花壇。有的人把斷了的圍牆接著重新補好……所有修繕的項目都結束后,工匠們又把所有房子內外都重新粉刷了一遍,修繕后的空谷觀又是黃牆黑瓦,顯出煥然一新的模樣。
在母親和沈六的新家小住了一段時間的陸沅芷,再回到空谷觀的時候,看到的已是一片嶄新的景像,綠樹掩映中黃色的道觀,縹緲在白雲青靄間,一切又回復了她記憶中宛如仙境的模樣。空空子已把方丈室給她騰了出來,她的書和行李也都給她安置的整整齊齊。陸沅芷看了非常滿意,就以住持身份給所有在皇都的舊交們都寫了請柬,邀請他們在四月初十前來參加空谷觀重新開張的盛典。
陸沅芷的請柬在皇都引起了轟動,人們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都在議論,說當初嫁給狀元郎的著名才女,不知為何如今竟出了家,並且做了道觀的住持。在被激起的好奇心的驅使下,那些人不管有沒有接到請柬的,都躍躍欲試,想要去空谷觀里看看,當年的才女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
四月初十那天,空谷觀里熱鬧非凡,陸沅芷一身道袍,看上去仙風道骨、超凡脫俗,恭賀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小小的空谷觀都已容納不下,人們只好三五成群的等在外頭。當初按請柬數量準備的招待宴席出現了極大缺口,空空子不得不安排人趕緊再去集市採買蔬菜糧食,廚子們也只好盡量減少端上桌的每份菜的量,以便能用現有的材料多支撐一會。陸沅芷滿面春風的穿梭在各個酒桌之間,陪著笑一一為大家敬酒,臨了還不忘邀請大家以後常來詩詞交流。眾人看著襟飄帶舞,飄飄欲仙的美麗觀主,自然是興高采烈的紛紛答應。
杜宇飛也在恭賀的人群中,當初看到陸沅芷的請柬,他心中的詫異不亞於那次看到柯古的來信。他驚詫於自己竟然不知道陸沅芷已經回了皇都,更不知道她何時已經出了家,而且還做了道觀的住持。本來他以為憑他和陸沅芷的交情,她回到皇都一定會來拜訪自己,卻沒想到她不只是沒來拜訪,連通知也沒有給自己。
看到請柬上陸沅芷的名字時,他的心裡還有很多失落和頹唐,滿懷心事的坐在那裡默默的想:是不是自己過去給她回信太少,顯得對她太過輕慢,以致讓她生了自己的氣?為了解釋也為了解開她出家的疑惑,在收到請柬的第二天他就去空谷觀探望了一次,可是到那裡卻並沒有見到陸沅芷,他只好又失望的回來。後來看看日期離四月初十也已不遠,就沒有再去。
慶賀的人群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吃酒席的人這一批剛走,那一批的馬上就坐了過去,從早一直招待到晚,來慶賀的人才一批批的漸漸離去。杜宇飛來的很早,他看陸沅芷一直在忙,就只好默默的等在陸沅芷給他安排的方丈室中,賓客終於全都送走時,陸沅芷才終於舒了口氣,回到方丈室來見已等在那裡許久的杜宇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