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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沅芷和暖香一路小跑著往空谷觀趕,杜宇飛則正在方丈室門前徘徊,他邊漫不經心的觀看室外的景色邊等待著陸沅芷。方丈室門外是一條通往外面的窄窄的石徑,石徑兩邊各有一小片竹林,正好把方丈室阻擋在人們的視線之外。在竹林沒長到的地方,密密的開滿了各色的野花。在花叢深處。陸沅芷飛奔而來,看到杜宇飛站在門外,她就拉起他的手飛快的進了方丈室,並隨手關上了身後的門,然後風一樣的撲入他的懷中,向他求吻。杜宇飛並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擁住她,把她抱在懷中吻她,面對小鳥依人般飛撲入懷的她,他只是用雙手溫柔的扳住她的雙肩並把她從懷裡輕輕的推開,邊推邊低低的說了聲:「被人看見,傳出去不好。」然後又轉身把被陸沅芷關上的門打開。

陸沅芷怔怔的看著他做的一切,多少有些詫異,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事的,還最那個瀟洒不羈,敢說敢做,不介意別人看法的杜宇飛嗎?唉,他為何總是對自己的一腔熱情如此冷漠?想想他平日對自己的躲躲閃閃,也許他的心中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顧慮。陸沅芷看著他急急的打開門,然後又返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的樣子,內心深處感覺有些受挫,也有一些委屈,更有一些說不出的憤怒。她不明白他到底在顧慮什麼?人生短短几十年,不就應該隨性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嗎?勇敢的愛自己之所愛,恨自己之所恨。逍遙自在的活出真我。而那些虛偽的道德規範,不過是偽君子們為了名利而做的自我標榜而已!一個空負了不羈之名的真性情的才子,竟然也為那些所謂的規範羈絆,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陸沅芷心裡雖然憤怒,但他既然已端起那個正經八百的樣子,她只好也收起心中的親昵,嚴肅又一本正經的坐在了她的主位上。她的兩個貼身道童一個喚作春花,一個喚作秋月,看到方丈室的門大開,就都進到方丈室中,一左一右的站在陸沅芷的身後。暖香則拿了水給兩人沏上茶后,也侍立在了陸沅芷一旁。陸沅芷見暖香見著不動,就轉頭對她說:「此處有春花和秋月侍候著,你就去給那些童兒們上課去吧。」

暖香答應著退出了方丈室,陸沅芷才轉向杜宇飛問他說:「上次一別,已有許久未見,不知杜郎近來一切可安好?」

杜宇飛說:「托真人的福,一切安好,某此次來,實為與真人道別。」

陸沅芷聽他如此說,有些驚愕,就問他說:「杜郎將欲何往?」

杜宇飛嘆口氣說:「某欲往江陵,為孤身被葬於他鄉的玉娘添添墳燒些紙錢。然後順便去沅湘拜訪一下方郎,故特來問問真人,是否有信要給方郎捎帶?」

陸沅芷聽了杜宇飛的話,心裡暗暗感嘆,想想一直以來,他對自己一片真情的躲閃,或許是因為方群玉。不錯,自己名份上還是方群玉的妾,可是他為何不想想,自己和方群玉的關係早已名存實亡,早在搬到杏花巷時就基本沒有了夫妻的恩義。再想想他與玉娘的相識,完全是在認識自己之後,而且萬沒想到的是,他竟舍了對他一往情深的自己娶了玉娘。還對她如此深情,在她去世這麼多年後,還要千里迢迢的專門去為她添墳燒紙,對比一下自己和玉娘,實在想不出她會比自己好在哪裡,無論是相貌還是才氣,她哪個能比得上自己?命運就是如此不公,你深愛的人不愛你,卻愛上遠不如你的別人!唉,真不知道玉娘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竟然得了他那麼多深情?她一邊想著一邊不由得就嘆了口氣,酸澀的說道:「玉娘何等幸運,竟得杜郎如此深情!奴若能有玉娘一半之幸,此生亦足矣!只可惜奴命卻如此之薄,在三千弱水之中,卻沒有奴的那一瓢!如今只好落得個清燈孤影,在道觀中了結殘生。至於和方郎,奴已沒什麼話好講,之前他把奴遣出沅湘,奴又多次寫信給他,也都沒有得著迴音。自然是恩義已絕!再寫信也只是自討無趣罷了。」

杜宇飛聽了她的一席話,心裡和鼻子里都有些發酸,眼裡也不由得湧出些淚花,他忙掩飾的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嘆口氣安慰她說:「或許方郎另有苦衷……」

還沒等杜宇飛說完,陸沅芷就一揮手打斷了他說:「杜郎難得能來一次,且不要談那些讓人傷懷之舊事,好容易有此相聚機會,你我何不彈琴吹簫,暫偷得一時歡愉。」說完之後,她命春花、秋月去把琴和簫取來。

春花、秋月應了聲諾,不一會春花就把琴抱來放在了杜宇飛的面前,秋月則把簫雙手遞給了陸沅芷。陸沅芷接過簫,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杜宇飛隨著她的簫聲,彈起琴與之相和。琴簫之聲悠悠揚揚,飄蕩在空谷觀的上空。

王成仁釣了一會魚,看陸沅芷還沒有回來,就收了魚桿往空谷觀走,進入觀中,就聽到琴簫悠揚的合鳴聲飄蕩在空中,他想像不出空谷觀除了陸沅芷,還會有誰能奏出如此美妙的樂曲。為了一探究竟,他循著聲音,來到了方丈室門外,默默的等到一曲奏完,他才叫著好走進方丈室中。陸沅芷和杜宇飛聽到叫好聲,就順著聲音望去,看到王成仁正笑眯眯的走了過來。陸沅芷這時才驀然想起被丟在池邊釣魚的他。為了補償剛剛對他的冷落,她趕忙陪著笑臉起身去迎接他,杜宇飛看她殷勤的樣子,心裡很是不理解。他想不明白,她一個堂堂觀主,又是大才女,為何要對一個粗俗的庸人如此逢迎。就在他猶疑的時候,陸沅芷已帶了王成仁來到他面前,殷勤的給他們相互介紹。杜宇飛只是隨便的寒喧了幾句,而王成仁知道對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子杜宇飛時,則大喜過望。他從來沒想過他這樣一個粗俗的人,能有機會和大名鼎鼎的杜宇飛面對面,還能有幸聽他彈琴。在對杜宇飛說了許多恭維的話后,王成仁才隨著春花的指引,坐到他的座位上。

杜宇飛陪著他們又坐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就告辭離開了空谷觀。陸沅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有說不出的失落和惆悵。她多希望他能多陪陪她,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默默的坐在身旁,讓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那樣她就會感覺心裡踏實,靈魂也似乎有了依託。可是他卻如飄浮不定的流雲,一心只追逐流動的風,卻不會因為池水會把它深藏在心裡的一往深情,而為池水停留。流雲該飛走就飛走吧,在它飛出池水的視線時,也飛出了池水的心!

陸沅芷半是幽怨半是留戀的送走了杜宇飛,又開始一心的奉承王成仁,為他作了一首釣魚歸來的詩,把個王成仁興奮的不行,他沒想到這一行收穫竟如此的大,不只是得到了女觀主的題詩,還聽到了大名鼎鼎的杜宇飛彈琴,這些都可以作為他風雅性情的見證,成為他以後很長時間的談資,也一定會給他引來很多羨慕的眼神……王成仁越想越興奮,在高興之餘,他大方的出手給空谷觀捐了許多布施。

陸沅芷走後半年,在青州的封敖終於收到了皇帝對他推薦信的回復。按皇帝的要求,他安排朱萬寶收拾行裝,啟程前往皇都。又是一番送別,一番送錢送物后,朱萬寶終於踏上了去皇都的征程。對於皇都,他心中既有期望也有些忐忑。此去皇都,不知道等待著他的會是怎樣的生活?和陸沅芷又將開啟怎樣的相處和面對?她在皇都生活的怎樣?是如在沅湘時的幽怨還是如在青州時的從志得意滿到鎩羽而逃?從她的來信中,可以感受到隱約的憂慮和孤獨,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她真的已掩飾不住滿心的憂慮和孤獨?朱萬寶的思緒隨著滔滔東流的黃河水不斷奔涌。小紅守在他的身邊,看他總是蹙著眉頭看著東流的河水發獃,就拿來琴放在他的面前,朱萬寶轉臉看了一眼已有了身孕的小紅,伸手握住她的手,讓她坐在身邊,然後他又撫動起琴弦,彈起他填詞創作的新曲,小紅隨著他的琴聲低低的吟唱。在小紅的低唱聲中,朱萬寶的心暫時得到了些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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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飛鳥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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