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說,老孫,大黑還是個孩子,我不跟他一般見識,你至少要懂點事,交點伙食費吧。
老孫很義氣,我們雖然白住,但是絕不白吃白喝,伙食費是一定會交的。
我問,那錢呢?
他說,錢先賒著,等有錢了一塊結賬。
我和傑克終於把這倆東西給攆出去了,順便換了把大鎖。
老孫在門外叫,秦小妹你不公平,憑什麼收留一個妖怪都不可憐一個人?
我說,我樂意。
他不吭聲了。
家裡少了這倆貨,太平了許多,起碼馬桶不會無緣無故的堵了,沙發不會無緣無故的著了,廚房裡的雞腿不會無緣無故的少了。
可是,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有些東西我明明放在一個位置,再找的時候,那個位置往往不會有我要找的東西,而下一次,那些東西出現的位置,經常出人意料。
比如,廁所的馬桶刷會出現在廚房的冰箱里,廚房裡沒有刷的碗會出現在陽台的洗衣機里,我腳下的襪子會出現在正在燒水的壺裡,而客廳的茶葉經常飄散著洗衣粉的味道。
我問傑克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你搞得惡作劇。
他斜我一眼,家裡鬧鬼了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我嚇得趕緊出去找捉鬼師,門口正候著孫老道,邊上蹲著大黑。
他朝我嘿嘿的笑,秦小妹,幹啥去啊?
我總覺得這笑容里不懷好意。
可是,再怎麼他也算是茅山的關門弟子,即使是個贗品,也應該是個高仿的,起碼不會見到鬼撒腿就跑。
果然,自從孫老道再次住進來,家裡的東西就再沒有自己長過腿。
我放心了,只好認命的供他們吃喝。
幸好,他們懂得感恩,經常幫我做些家務,比如在我拖過的地上,不會再出現瓜子殼了,在我換過的壁紙上,再也不會出現大黑到此一遊了,在我想看電視劇的時候,不用把遙控器藏起來了。
可是,我得知上次的鬧鬼事件都是孫老道搞得鬼,於是第二次把他和大黑請出家門了。
這一次,他們倒還知趣,沒有再玩同樣的伎倆嚇唬我。
只是,我的鄰居們遭殃了。
以前,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小區里都循環著最炫民族風,廣場舞的大媽和大爺們都興緻勃勃,還有遛狗的,遛孩子的,一片的歡聲笑語,一片的和諧。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發現,小區里的廣場舞大媽們不見了,遛狗遛鳥遛孩子的也不見蹤影了,巡邏的警察倒是換了一撥又一撥。
我問對門的鄰居怎麼了。
他打著哈欠說鬧鬼了。
我見他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往日的肌肉都黯然失色了,可見這鬼鬧的不輕。
往日,小區的人打招呼會說,早啊,你吃了嗎?
現在全換成了,早啊,你家鬧鬼了嗎?
在全小區鬧鬼的時候,我家的平靜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於是上面的孫大媽問,小秦,你家真的沒鬧鬼?
好像我不養一隻鬼就對不住他們似的。
我告訴完孫大媽,隔壁的劉大媽又來問,然後是孫大叔,劉小妹,最後連隔壁樓的都來湊熱鬧,一時間我家門庭若市。
我閉門謝客,再也不接待這群來訪群眾。
可是,晚上的時候,我一推門,嚇壞了。
從我家門口延伸到樓下一層,到處是打地鋪的身影,全是拖家帶口的,有的還衝我打招呼,秦默默,你家裡還有沒有空,我們好打地鋪。
我快瘋了,問傑克這是怎麼了。
傑克淡定的說,把家裡的窗戶都打開吧,以後我就拿它當門了。
這時候,孫老道和大黑手挽手的出現了,一見面,大黑就送上了見面禮,一籠兔子,都是血管爆裂而亡的。
老孫出手,小區的鬼們都撤了,我家門口的地鋪都消失了,我氣的哭笑不得。
這倆貨就在我家安營紮寨了,幸好他們平時也接點業務,雖然不夠塞牙縫的。
自打大黑出現后,我們小區的雌性荷爾蒙平均數上升了好幾個百分點。
只要他在小區里走一圈,兜里都會自動出現劉大媽家的蘋果,李大媽家的梨,趙大姐家的燒鵝,總之,面嫩嘴甜的小正太對哪個年齡段的女人都沒有免疫力。
本來我是樂見其成的,這也算他靠自己的演技搞的創收,起碼省了我好幾頓的伙食費。
可是,有一天,居委會的劉大媽來了,一坐就是一個小時,茶水都續了五次,可是還沒進入正題。
已經到了飯點,我總不好攆人,只好起身上了廁所。
大黑早就餓了,隔著廁所門問我今天中午吃什麼。
我說,傑克早上剩的粥你自己熱一熱。
大黑乖乖的去熱粥了,傑克不願意了,外人在場他不好意思說話,只好抓著廁所門以示抗議。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是他的粥,是準備晚上當宵夜的,現在給大黑了,他晚上吃什麼。
我打開門,想安慰一下傑克,可是劉大媽正在門口怒視著我,彷彿我砍了她祖宗的牌位。
劉大媽,怎麼了,是不是茶水不夠了,還是瓜子吃完了?我忙殷勤的問道。
劉大媽殺伐決斷,雷厲風行,傳說只要她一皺眉,就有人要倒霉了,我沒有領教過,但還是被她的氣場給震懾住了。
大黑正端著碗哧溜著喝粥,冷不防一個人竄過去把他手裡的粥倒掉了。
一人一狗四道目光狠狠的盯著那個始作俑者,憑什麼倒我的粥?
始作俑者劉大媽正氣呼呼的指責我,唾沫星子飛的整個客廳都濕了。
我總算聽明白了,她怪我把狗吃剩的粥給大黑喝,說我虐待兒童,要到法院去告我,還要把大黑送進福利機構去養著。
我總不能解釋說讓大黑有粥喝他就得感恩戴德了吧,只好忍氣吞聲的受著。
劉大媽總算訓夠了,把大黑摟進懷裡,唏噓著說,可憐的孩子,你多大了?
大黑乖乖的掰著指頭說,五百零六歲。
劉大媽的心都要化了,可憐的孩子,才六歲就被人拋棄了,吃狗剩下的,告訴阿姨,你喜歡吃什麼?
我撇撇嘴,劉大媽,你好意思讓一個六歲的老妖精叫你阿姨嗎,按你的歲數,應該叫奶奶才合適吧。
大黑繼續扮乖巧,數著指頭說了一長串的菜名,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得,昨天晚上的相聲沒白聽。
劉大媽聽得眼淚都出來了,乖孩子,這些菜你都沒吃過?
大黑乖巧的搖搖頭,一副委屈的表情。
這些菜我都沒吃過呢,你委屈個什麼?
最後,我這個虐待兒童的罪魁禍首跑遍了整座城市,為的是給被虐待的可憐兒童大黑找全那一長串的菜名貫口。
自從居委會劉大媽知道大黑的年齡以後(你確定你真的知道),緊跟著就在我面前念緊箍咒,大黑到了該上小學的年齡了。
我說,他還小,不到上學的年齡。
劉大媽說,不小了,過了年就該七歲了。
我說,我們家沒錢。
劉大媽說,九年義務教育,不用你家出錢。
我說,大黑的戶口在老家。
劉大媽說,那就趕緊遷過來吧。
我說……
劉大媽說……
總之,大黑上學的事就這麼被提上了日程。
上學的第一天,我問大黑什麼感受。
他說沒什麼感受,就是周圍的女同學總找他說話,男同學集體孤立了他。
禍水果然是從娃娃抓起的。
上學的第二天,我問大黑什麼感受。
他說沒什麼感受,就是學校的食堂菜色挺全的,給的量也夠足的。
上學的第五天,我問大黑放假的感受。
他說,上學挺沒勁的,他準備今天就輟學。
我大驚失色,你輟學的速度也太快了,總得挨過小學畢業吧。
他說,那你就想個辦法讓學校開除我。
見他心意已決,我只好出謀劃策。
最後,我說,你得表現的特立獨行一些,能讓學校頭疼到腦梗的程度,具體怎麼操作,你可以看一下古惑仔,黑道天下,教父等啟蒙電影。
星期一的時候,學校請我過去了,陪同的還有幾位家長。
幾位家長面色不善,從我一進門開始,就開始朝我翻白眼。
我問校長怎麼了。
他說,大黑同學的家長,你們家是不是世代習武?
我說不是。
他又問,那大黑同學是不是天賦異稟,骨骼清奇?
我說,那有可能,他的飯量是挺天賦異稟的。
後來,我總算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大黑果然夠特立獨行,每次出門不走樓梯,都是直接從二樓的欄杆處翻越下來,輕輕鬆鬆,在萬人矚目中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羨煞了旁的同學。
不知誰先帶的頭,大黑的粉絲紛紛效仿他,輕輕鬆鬆的從二樓的欄杆處翻越,輕輕鬆鬆的骨折,一天的時間,120來了十幾趟,簡直成了學校的專車。
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後,我趕緊拎著幾袋快過期的水果去跟骨折的家長們道歉,他們都沒有原諒我,但是都收下了水果。
我覺得這次學校應該會勸退大黑,所以,大黑順理成章的沒有去學校上課。
可是,才過了一天,我家的電話都被打爆了。
聽說,學生們聯合請願,包括那幾個骨折的同學,讓學校不要追究大黑的責任,否則就要全體罷課。
後來,校長親自登門,帶著新鮮的水果,千請萬請的讓大黑去上學,並保證,要在學校二樓的欄杆旁樹一個警示牌,此為大黑同學專用,請勿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