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望海亭上熒羽飛
望海亭，在南衍峰以南的另一座山峰上，在這附近的諸多山峰中，僅次於夢回峰。
因為有這一座望海亭，故名望海峰。
其實望海峰上根本望不到海，方青羽看過臨兵齋的藏書中有記載過，這裡還要往南大約一百里才是大海。
夜晚爬山並不是一件很明智的選擇，濃雲遮擋了半月，手上的小燈籠並不能照亮多少範圍。
方青羽不得不減慢速度，望海峰她並不常來，不過她知道這裡有許多凹洞。並不深，但是跌進去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隨著深入山林，樹木也更加茂密了，這時忽然颳起一陣不知從哪個方向來的山風，一下將方青羽手中的燈籠熄滅了。
腳下的路一下就看不見了。
方青羽不由想起梁冬生手中那顆熒惑石，只需要對它吹一口氣，就會發光的石頭。
一定要想辦法問師父要一顆那種石頭。
但眼下的情形令方青羽有些不知所措，嘗試了好幾次都不能再次點上燈籠了，於是她只得作罷。
隨手撿了一根樹枝探路，順著原來記憶中的方向繼續上山。
師父也太沒良心了，有什麼事非得要去望海亭呢？直接在臨兵齋說不行嗎？
方青羽一邊抱怨著，一遍小心翼翼地繼續走著。
漸漸地腳下的路開始變得清晰起來，方青羽能夠看到不知名的小花拂過自己的腳背，微微顫了顫，隨後又躲入黑暗之中。
她抬頭望天，月光依舊藏在雲層之上。
那是哪來的光呢？
「還發什麼呆？速速上來！」
師父梁冬生的聲音從風中傳來，方青羽向前看去，這才發現自己面前竟然出現了一條路。
那不知名的會發光的小花竟然布滿了整個山頭，隨著一陣風從山上吹下來，形成了兩條光帶。
方青羽穿梭在林中，被她路過的發光小花從花徑上脫落，微風將它們帶起，猶如螢火一般飄向空中。
久違的純真笑容浮現在她臉上，少女就該有一顆少女心。
有了這光帶照路，方青羽大笑著肆無忌憚地奔跑起來，她一時忘了青羽村的流言，忘了後山林中身份帶來的負擔。
一口氣跑到山頂，看到亭中那個熟悉的背影，方青羽突然止住了腳步。
她的笑聲與腳步聲早已提醒了這亭中人。
亭中人沒有回頭，他不敢去面對那純真的笑顏，和那張臉上帶有愛慕的眼神。
那眼神於他而言，是一個深潭，是無底洞，一旦陷進去就不會再有迴路。
「師父！」方青羽平復了氣息，先開口道，見亭中人沒有回應，她又叫了一聲。
過了許久，梁冬生才覺得自己從深潭中浮起來，「看到那些花了嗎？」
「花？」方青羽見到梁冬生早把那些花拋到腦後，她踩著小碎步跑上前，想見一見從早到晚都沒怎麼看到過的師父。
可她卻註定要失望了，梁冬生轉身拿起亭中桌上的一個籃子交到方青羽手中。
隨後走出亭子，背對著方青羽，負手而立。
「這是什麼花？」方青羽問道。
「熒羽。」
梁冬生抬手，那些飄散在空中的熒羽隨著他手上的氣流升騰而上。
方青羽只看了一眼那些繞著她旋轉的發光小花，眼裡閃動著的微光一直仰望著那個被光籠罩下挺拔身姿。
還是那一身黑衣，他在刻意地隱藏，彷彿要將自己沒入黑夜一般。
「師父，你為什麼總躲著我？」方青羽忽然問道。
那個身影一下僵住了，但也僅過了一瞬，他以為方青羽不會發現。
少女只是撲閃了一下眼睛，將眼中的愁色眨去。
梁冬生轉身，臉上帶著他懶散的微笑，彷彿他只是來這望海亭中吹吹山風，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方青羽見他正面回應自己，也笑了，嘴角扯得老高，露出八顆門牙。
「青羽，你長大了。」梁冬生開口道。
方青羽不明所以，點頭道：「嗯。」
「所以，不能再依賴別人的力量了。」梁冬生又道。
方青羽忽然明白了，他說的是絕痕。
那個一直在關鍵時刻幫助自己的鬼修，她拿出掛在腰間的鳳凰玉。
那玉黯淡無光，比某些河邊的鵝卵石還要灰暗，就好像剛剛從地里挖出來一樣。
「絕痕去哪了？」她幽幽地問道。她已經習慣了這種保護，就好像另一個親人一般陪伴著她。
雖然絕痕並沒有現過幾次身，但她能感覺到那一點都不嚇人的鬼氣，如影隨形。
「他會回來的，等你的力量達到一定的境界。」梁冬生伸出手，那些熒羽開始在他手中匯聚。
光影流轉，一朵蓮花在他的手上懸浮出現。隨著越來越多了的熒羽匯聚過來，那朵蓮花的花瓣也越來越多。
「重瓣蓮！」方青羽驚呼道。
這一切太神奇了，師父僅憑意念就讓熒羽變成了他想要的形狀。
「你也可以的，用絕痕今天教你的那個念術。」梁冬生另一隻手撥動著，有一縷熒羽飛到了方青羽的手上。
「師父你怎麼知道絕痕教我了？那不是控制金羽的嗎？」方青羽雖有疑問，但還是凝聚著自己的精神力，去嘗試控制她手中的熒羽。
一片跟著一片，散發著幽幽光芒的熒羽在方青羽手中流轉，漸漸地形成了一朵蓮花的模樣。
只是，有些不一樣。
方青羽微微蹙著眉頭，遺憾道：「真小，哪有蓮花才八個花瓣的？」
她手中的八瓣蓮比她的手掌還小，對比另一邊梁冬生手中的重瓣蓮，就好似螢火和皓月。
「為什麼我的蓮花沒有師父的大呢？」
梁冬生微微笑了笑，把手伸到方青羽面前，「控制熒羽的方法，與控制鬼修的方法一樣，都是需要用你的精神力的。」
方青羽湊近了看那朵重瓣蓮，「一二三......七九、八十......九六、九七、九八.........有九十九！」
「師父你太厲害了！」方青羽毫不吝嗇地誇獎道。
「等你也能做出重瓣蓮，那時候就能夠喚醒絕痕了。」梁冬生收起手掌，藏於袖中緊握著拳頭。
「好，我一定會努力做到師父那樣的重瓣蓮。」
方青羽看著那朵重瓣蓮逐漸消散在空中。
梁冬生轉頭看向望海峰下的雲霧，在熒羽光芒的印照下，真的猶如一片海。他的心也同那些雲霧一樣，翻湧著愈發劇烈的微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