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掉進茅坑的鈔票
?沈克聽著話筒里「嘟嘟嘟」的忙音,一臉苦澀。
這下好了,不但聯繫方式沒問到,還把孟瀾給惹怒了。
沈克這邊愁得腸子打結,孟瀾那邊也氣得渾身發抖,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她確實從沈克出門的那一刻就在等待他和阿戀談判的結果,剛剛電話響起時,她真的是懷著一點點期待,期待能從沈克嘴裡聽到好的消息,卻沒想到沈克又臨時變卦了。
如此自私自利又優柔寡斷的男人,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孟瀾剛剛想要回暖的心一下子又降到了冰點,這個婚,還是得離。
孟瀾心裡煩悶,打電話給季紅傾訴,希望季紅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陪陪她。
季紅來得很快,一身黑白配的CHANEL套裝,短髮紅唇,精神抖擻,進門看到孟瀾金雞獨立的姿勢,驚問,「不是吧你,兩天的功夫,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孟瀾苦笑,「誰知道呢,人一倒霉,所有的倒霉事都跟著來了。」
「別這麼喪!」季紅扶她到沙發上坐下,說,「人活著就是一口氣,不管什麼時候都得撐住了!」
「可我真的撐不住了。」孟瀾怏怏靠在沙發上,忍不住紅了眼眶。
「怎麼會。」季紅拍拍她,「沈太太撐不撐得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沈煜媽媽一定撐得住。」
提到兒子,孟瀾一下子就崩潰了,趴在季紅肩上淚如雨下。
季紅說得對,誰都可以撐不住,沈煜媽媽一定得撐住。
女人一生要扮演很多角色,女兒,妻子,兒媳,母親,任何一個角色都可以是柔弱的,唯獨母親必須是剛強的,自那個小生命呱呱墜地的一刻,你就是他的鎧甲,他的盾牌,他的長城,他的堡壘,為他柔腸百結,為他忍辱負重,為他披荊斬棘,為他肝腦塗地。
可是,真的好累呀!
累又怎樣,哪個媽媽不是這樣年復一年在堅持?
孟瀾哭著想著,漸漸止住了眼淚,鼻音濃濃地說,「謝謝你季紅,你放心吧,我能撐得住!」
季紅笑著打趣她,「多少年沒看到你的眼淚了,真難得。」
「是啊!」孟瀾感慨,「你說有沒有可能老天爺給每個人的福份是定量的,太早用完了,後面就沒了,就像我,前面這四十年過得太幸福,所以把福份提前用完了。」
「不可能,幸福是自己掙來的,只要你願意,想掙多少有多少,你只是一直太順利,所以感觀上遲鈍了,老天爺好心給你一點挫折,激活一下你麻木的神經而已。」季紅一本正經地胡說。
孟瀾苦笑,「老天爺也太會挑時機了吧?」
「那是自然。」季紅繼續扯,「疾風知勁草,亂世出英雄,人就是要逼上絕境,才能絕地反殺,你得感謝老天爺,知道嗎?」
孟瀾笑起來,給了季紅一拳,「滿嘴跑火車,說的就是你。」
季紅卻哀嘆一聲,「你說我嘴皮子這麼溜,怎麼一到老師面前就啞巴了,你打電話之前,我剛被常笑的班主任叫去訓話,整整訓了二十分鐘,我愣是屁都沒敢放一個。」
常笑是季紅的女兒,性情乖張,特立獨行,對學習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感興趣,唯獨對學習深惡痛絕,當年她中考成績並不好,是季紅上下打點才勉強進了重點高中。
重點高中對成績非常看重,因此季紅夫婦沒少挨老師的訓,久而久之患上了恐師症,一看到老師的電話就心裡發毛。
「常笑那性子,是得好好管管了。」孟瀾說,「要不說你這當娘的不稱職呢,除了把她生下來,你還為她做過什麼?」
「我做的還不夠多嗎?」季紅說,「我們家的房子車子票子,哪樣不是我玩命掙來的,給她買最貴的衣服,最新款的手機,送她去最好的學校,上學放學都有專車接送,為了照顧她高考,我都不讓老常管酒店的事了,專心在家伺候她,還想怎麼著?」
「是,你是給了她最好的物質享受,但你沒聽人說嗎,最好的愛是陪伴,你陪伴過她嗎?」孟瀾說,「你知道常笑每次來找沈煜玩說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什麼?」季紅問。
「她說,我們家有媽媽的味道,你們家只有錢的味道。」
季紅愣住,半天沒吭聲。
她承認,相比孟瀾來說,她這個媽媽確實很失職,可是料理家務照顧孩子真不是她的強項,她可以在外面槍林彈雨的打拚,卻連最簡單的蛋炒飯都能炒糊。
她覺得自己天生屬於外面的世界,不應該困在家裡那方寸之地,因此有關家裡的事務,她一概推給丈夫常江來打理,自己專心在外面叱吒風雲。
所有人都誇她是女強人,她自己也以此為傲,只是她沒想到,女兒想要的並不是女強人媽媽,而是孟瀾這樣的主婦媽媽。
「那你覺得我現在轉變還來得及嗎?」她無比惆悵地問孟瀾。
「陪伴孩子分什麼早晚,你要真想陪她,今天就可以開始。」孟瀾說。
「不行不行,今天不行,今天還有兩個客戶要見,還要開會。」季紅忙擺手,「這周事情實在太多,我下周再回歸家庭好了。」
「……」孟瀾無語,知道她也就說說而已,下周永遠會推到下下周。
季紅匆匆離去,臨走再三囑咐孟瀾不要再為沈克那樣的人渣難過。
她用了一個很好的比喻,說出軌的男人就像掉進茅坑的鈔票,撿了噁心,不撿可惜,她勸孟瀾不要可惜,因為世界上還有數不完的鈔票。
孟瀾說我不要鈔票,我只要我兒子。
……
再說沈克這邊,發了半天愁,最終不得不暫時放下架子,驅車去魏城下榻的酒店登門拜訪。
到了酒店,先後碰上好幾個同行,不用猜也知道大家是同樣的目的,只是一個個垂頭喪氣的,顯然是吃了閉門羹。
沈克想著自己要是也吃了閉門羹,那該多沒面子。
他去到前台,說明來意,請前台小姐幫忙往魏城房間打電話。
前台小姐可能電話打多了,不冷不熱地勸他,「別白費力氣了,今天來的人沒有一個能見著魏先生的。」
沈克只得撒謊,「我不是來談業務的,我和魏先生是大學同窗,找他敘舊的,麻煩你通報一聲吧!」
前台小姐不情願地撥通電話,問沈克怎麼稱呼。
沈克報了名字,緊張地等待。
前台小姐說了幾句,很意外地掛了電話,對沈克說,「上去吧,好運先生。」
沈克鬆了口氣,問清魏城的房間號,走向電梯口,有幾個還守在大堂里的同行紛紛投去羨慕的目光,心想不愧是沈大總監,果然名不虛傳。
沈克捏著一手心汗進了電梯,心想總算面子沒掉地上。
魏城房間的門虛掩著,沈克敲敲門,聽到裡面說「請進」,才推門而入。
進去以後,發現魏城並沒有如他所想住在豪華套房裡,而是一個很普通的標準間,魏城穿著簡簡單單的白襯衫黑褲子,手揣在褲兜里,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看風景。
聽到沈克關門的聲音,魏城回過頭,給他一個很隨意的笑,「你好啊老同學!」
早在同窗時期,沈克就頂頂討厭魏城的笑,看似隨意,實則倨傲,明明是個學渣,偏偏目空一切,再優秀的人在他面前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優越感。
現在依然如此。
沈克忍著內心的不爽走過去,習慣性伸出右手,「老同學,你也好啊!」
魏城笑了笑,手在兜里沒拿出來,「既然是老同學,虛的就免了吧!」
沈克訕訕收回手,一時不知從何談起。
魏城請他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沖了兩杯茶,和他相對而坐,主動開口道,「我知道你來是想和我談廣告合作,但我剛剛回來,需要考察考察市場再決定,凡事不能一蹴而就,我喜歡穩著來。」
「這個我明白,穩紮穩打是對的。」沈克說,「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拍板,是真誠希望你能把我們公司考慮進去,至於我們公司的實力,相信你也有所耳聞,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當然。」魏城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不但聽聞你們公司的實力,也聽聞你本人的能力,但老話說了,百聞不如一見,所以我需要時間了解。」
「應該的應該的。」沈克連連點頭。
魏城又說,「我不著急,你也不要著急,我們總部還在籌備之中,時間還富裕得很。」
「是是是,不著急。」沈克說,「但我得先在你這兒報個備不是嗎?」
「哈哈,老同學你自謙了。」魏城笑著搖搖頭,「比起在學校時,你可是謙遜多了。」
「沒辦法,這不是迫於生計嘛!」沈克說。
魏城又笑。
他的笑讓沈克眼暈,像濃霧遮擋的峰巒,看不真切。
說了半天,連一句實實在在的話都沒有,全是在打哈哈,沈克知道今天只能這樣了,便起身告辭,臨走裝作隨意地問魏城要電話號碼,說有時間找他喝一杯。
魏城想了想說,「這樣吧,做為交換,你把孟瀾的號碼給我,我昨晚走得匆忙,忘了問她。」
沈克心頭一跳,油然生出一種恥辱感,他來是談合作的,又不是賣老婆的,憑什麼要用孟瀾的號碼做交換。
所以,他是給呢還是不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