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剎魔你別丟下我

蒼穹如血，蒼穹之下，數以萬計的天兵宛如鵝毛大雪白紛紛降落於魔疆之上，他們操起兵戈，向著躲入螻蟻的魔兵廝殺。

「為了天族！上啊！」

天兵一鼓作氣，所向披靡。度辰騎在馬上，承影劍快得看不到影子，迎面撲向他的皆是魔兵屍體化成的灰燼。

璇璣亦不甘其後，手起劍落，殺清了一批又一批的魔兵。

「不好了，殿下！西南方有亡靈喪魔。」

璇璣聞言，抬頭一看，西南方果然有一波又一波黑色的團狀雲襲來，定睛一看，全是累累的白骨，但再仔細看，又只是一團雲而已。

領頭的剎魔指著全部填入魔疆的白色天兵方陣，說：

「去！」

頓時亡靈宛若決堤的海水瞬間便向魔疆上的天兵淹來，璇璣被那皚皚雪發的剎魔吸引，他的神色清冷，容顏冷峻，說不出的耐看，他沒帶任何兵器，卻殺天兵於無形。

太可怕了，魔界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啊！救命！」

她被周圍的慘叫聲驚醒，她轉頭一看，那被亡靈攻擊的天兵紛紛敗下陣來，那些看不到實體的亡靈，一旦纏上天兵，便迅速將天兵分食掉，以補充他們的體力，蠶食掉的天兵越多，他們的力量就變得越強。

她憤怒極了，青霜索揮砸向亡靈的骷髏頭，亡靈的骷髏頭應聲而碎，她心裡有些得意，可是嘴巴還沒完全笑開，她便看到那骷髏頭的碎片又瞬間拼湊出完好無損的新骷髏頭出來。

她感到頭皮發麻，雖然骷髏頭傷不了她，可是這麼耗下去，她也會精疲力盡，一旦鬆懈，便會必死無疑。

「殿下，我攔著他們，你快去搬救兵。」

她邊殺便飛向度辰，度辰卻無心顧暇她，只顧著廝殺。

「殿下，這些亡靈是不滅的，再拖下去，一會天兵全都要葬送了。」

度辰心裡都明白，只是，天界能來的都來了，他又能去哪裡搬救兵？他只能在場上，快速尋求突破口，而他所看到的突破口，便是那身著紫衣，皚皚雪發的剎魔。

他一路殺下剎魔，也不顧璇璣在後苦苦勸喊。

「就憑你，也想要我的命？」

剎魔冷笑，旋即飛升上天，準備斬殺了這位年輕氣盛的九重天殿下，一旦群龍無首，天族必敗無疑。

度辰亦跟著飛升迎了上去，只是剛到雲端，便被橫空而出的巨龍給推了下去，他翻身後仰的時候看到那巨龍的面目。

「父帝？」

天帝沒有理會，只是轉身化作人形站立在剎魔的跟前，他背著手道：

「原夜，好久不見！」

剎魔聽后不禁嗤之以鼻。

「昊天，你還是一貫如初，可惜，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你是不是覺得挺意外的？十幾萬年前那場戰役沒能讓天界覆滅，但這一次，魔定勝天！」

「原夜。」

「別叫我，你不配！」

往昔的仇恨再度強行侵入了他的心，他眼神里透齣劇烈掙扎的光芒，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已不由自主地舉起，匯聚了毀天滅地的力量，向著站立於他跟前的天帝一揮而下！

「受死吧！我要讓你魂飛破滅，永不超生！」

被避開的力量最終劈向地表，山河盡裂，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無數人畜沙石俱下，被裂縫掩埋。

天帝試圖去挽救那被魔力帶下的萬物生靈，他試圖用法術填平那下陷的山谷，被剎魔毀完，他試圖阻起一道道堤壩，以阻止更多的生靈淪陷，仍被剎魔毀完。舉目望去，屋舍倒塌，良田盡毀，狼奔豕突，百姓漂浮在水中，隨時有溺亡的跡象，甚至已經能看到漂浮的屍首，這個曾經的人間帝王受不了了。

「原夜，夠了。」

可是身後的剎魔卻仍舊不依不饒。

「你不是仁慈嗎？那我就讓天地生靈為你的仁慈陪葬！」

天帝回過頭，看到剎魔，那一雙滿是殺戮氣息籠罩住的雙眼，如血一般的紅，他周身滿是四溢出的血火，在血色蒼穹下，恍若如殺神。

「剎魔，浮笙公主被后羿劫走了。」

剎魔眼神里的火緩緩地退去，他聽到聲音后，心裡只有一個迴音，「沉璧」，他掉轉過身，絲毫沒注意身後那刺向他的赤霄寶劍。

天帝也沒想到他會不躲閃，明明前一秒他還是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樣子，他看到剎魔轉身，誤以為剎魔還要祭出什麼樣的大招。結果他並沒有躲閃，而赤霄寶劍已直接穿破了他的胸膛。

「浮笙在哪？」

「洞庭湖」。

他打開雙臂，用力一震，赤霄寶劍自他的胸膛破出，他化作一直翱翔的火鳳凰瞬間消失於天帝的視線里。

「沉璧。」

他欠她太多了，她不能有事，他甚至都來不及看清跟他說話的是誰，便徑直地往洞庭湖奔去。

血色的蒼穹，照得洞庭湖宛如血泊，往日的勝景，此時已被幽森恐怖所取代。

他剛降臨於洞庭湖水面上，后羿便從水中破出。沒有舌頭的他用身體發出的聲音格外的詭異。

「剎魔，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浮笙，我原以為，像你這樣的魔聖，會不為情所動呢。唉，可惜啊，英雄難過美人關。」

剎魔卻不想跟他多廢話，他冷冷地問：

「浮笙呢？」

「她沒來。」

剎魔大怒，額上青筋暴露。

「你既然敢耍我！」

「不利用浮笙做幌子，你又怎肯來？你我皆為天神，墮入魔道，憑什麼好處都是你領了，我一分也撈不到。功名什麼的就算了，但是浮笙，她不該是你覬覦的。你要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直接向魔君提親，那老東西同意將浮笙許配給你，抱歉，你打了我的臉了。」

「看來我之前割了你的舌頭是輕了，以至於還能讓你在這胡言亂語。」

后羿狂笑著，笑聲詭異恐怖。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何況，昊天還給了你一劍，你打得過我嗎？」

剎魔這才環顧了一眼四周。洞庭湖，天水合，天魂喪，魔靈生。這是他墮魔的地方，也是他噩夢的開始。

他想起墮魔時的風箭穿心，便狂躁不已，一股力量莫名地操控著他的軀體，左右著他的神志。

「殺，殺盡一切萬物生靈，讓魔靈永生。」

他陷入當年的回憶里，風箭穿心而過的疼痛再次襲來，生死枯榮，在這一瞬都被記憶碾壓，他舉起雙臂，以破竹之勢向後羿襲去。

「咻.......」

分不清是風箭還是仙箭的他身上被后羿射殺了好幾箭，當他忘卻所有疼痛，準備砍向後羿的時候，那明明還在他眼前的影子此時卻位於他身後，劍柄沒入他的胸口，刺穿了他的心臟，簡潔而凌厲的劍法，不算出眾但致命。

回憶再次襲來，他看到幼時坐於父神腿上被父神到處撓著他痒痒，看到靖玄在山野之上爛漫天真地笑著，看到魔疆之上那被封印的幾十萬魔兵，看到沉璧哭著對他說我不需要你的憐憫，看到那一隻枕邊的花穗釵，那隻花穗釵......

「沉璧」......

他終於沒有力氣支撐起整個身體，毫無徵兆地倒向洞庭湖的湖泊，身材魁梧的他濺起一灘血浪，眾魚皆溺。

后羿用法術拔起他胸中的劍，世人皆知他箭術精良，卻不知道他劍法也很精湛，越是平淡無奇的東西，傷起人來越是致命。

若非天帝昊天給了他一劍，若非這洞庭湖泊能引發他的回憶，若非他是一個深情而不自知的冷麵人，他是萬萬不可能勝的。

他望了一眼浮屍於湖面上的剎魔，冷峻的容顏此時顯得尤其靜謐，那張帥氣的容顏，曾經迷惑過多少女人的心，但他終於塵埃落定了，往後，再無剎魔，亦再無人和他搶浮笙。

后羿前腳剛走，那在戰場上看不到剎魔的沉璧便一路尋他，當看到遠離魔疆沒有在魔疆衝鋒陷陣的魔兵時，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魔兵有問題。當她終於從魔兵口中得知剎魔為了她去了洞庭湖時，她心裡既感動又擔心。

她原以為剎魔這樣的魔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性命之憂，可當她到達洞庭湖看到浮屍在湖面上的剎魔時，她崩潰了。

「剎魔！」

喊到他名字最後一個字時，她的聲音已被哭腔淹沒，回憶之門猝不及防地打開，前世今生，他都在她生命中扮演著不可替代的角色，他是她靈魂的養分，也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光，死亡的力量將她與他生生拉裂開來，疼得她快昏死過去。

她抱著他，摸著他那張臉，連呼吸都是痛的。

剎魔僅剩的一絲意識聽見她的呼喚，緩緩地睜開了眼，她的淚滴在他臉上，看到他睜開的眼，心一下子激動得快要跳出來。

「剎魔，剎魔，別丟下我，你不要丟下我.....」

她握著他的手，宛若握著這滅世里的最後一根稻草。懷中的剎魔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嘴裡有氣無力地吐出三個字：

「花......穗釵。」

話一說完，他的手便向失重一般地往下垂，他的眼睛也再次閉上，微微笑著的嘴角也回歸了它緊閉的狀態。

「不！剎魔，剎魔你不要丟下我，你不要丟下我！」

可是懷裡的人一點點地蒸發，如霧散，她拚命地去抓取，可是什麼也抓取不到。他的魂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