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樂寧還沒來得及勸幾句,陳曉意就哇哇大哭起來,那陣仗之大、聲音之響,白樂寧還從來沒見識過。
只聽陳曉意邊哭邊說:「那個可惡的傢伙,到底有什麼好,嗚嗚嗚……人是長得還能看,可是性格實在太難搞了!沉默是金?嗚,我管他是金還是銀呢……嗚嗚嗚……」
見她這樣,白樂寧也不方便插話,只能由著她先哭個夠,然後再來幫她收拾心情。
哭了不知道多久,陳曉意打了個嗝,哽咽幾聲,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白樂寧起身,先給她一盒面紙,然後才慢慢問道:「我想,這又和谷升脫不了關係吧?」
「除了他,還能有誰?」陳曉意啞著嗓子,抱怨連連,「當醫生待遇是不錯,家裡也不用擔心缺錢,可是一天到晚忙、忙、忙!連下班回家了,都會隨時被一通電話叫走!有個比丈夫更難搞的婆婆,我自認倒霉也就罷了,反正這些事情都能忍;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剛才還對我大小聲!天啊,我終於知道,當年穀教授為什麼總盯著我,讓我去跟他弟弟相親了,因為正常一點的女人,根本就應付不了這個谷升!」
白樂寧默然;片刻后,她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好友,「然後你想告訴我,其實你不是個正常的女人?」
陳曉意接過杯子,狂灌一口,「不,因為我是正常的女人,所以我一樣應付不了他!」
抱怨完了,也哭過了,陳曉意捧著水杯,坐在白樂寧家的地毯上,紅腫著眼睛,噘著嘴巴,看著白樂寧從屋裡抱出正在學說話的女兒。
「你啊,簡直比我家心心還愛哭。」白樂寧輕嘆,「你剛才一進來就哭成那樣,差點把我嚇死,還以為你受什麼欺負了呢!意意,不是我說你,以前你從高中一路失戀到大學,也沒這麼傷心過,頂多喝醉了、發發酒瘋,哭一場也就完了,現在終於輪到你把人家甩了,怎麼你還哭得這麼慘烈啊?」
陳曉意哭喪著臉,「哪有,我哪有甩他?」
白樂寧立刻指出:「你別想賴帳哦!明明是你先跟他提出離婚的吧?都這樣了,還不算甩了人家?你對『甩和被甩』的定義,未免也太窄了。」
「是嗎……」陳曉意把頭靠在沙發墊上,有氣無力地說:「反正我只知道,我這次,是真的栽在他手裡了。」
白樂寧說:「既然捨不得,就不要放手;如果要放手,那就別捨不得。」
陳曉意自嘲道:「寧寧,我發現你和我一樣,從結婚後也變了好多,不過為什麼你越變越成熟,而我卻越來越膽怯呢?」
「因為我老公比你老公強。」白樂寧隨口應了一句,然後又說:「看得出來,你其實根本不想離婚!振作點,拿出你以前那種越挫越勇的本事來,跟谷升拼一把;如果贏了,皆大歡喜;如果輸了,大不了就真的離婚。」
白樂寧的話,說進了陳曉意的心坎里,受此鼓舞,她一躍而起,抹去眼角淚痕,大聲說道:「好,跟他拼了!」
【第八章】
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在自家書房裡的谷升,正兀自煩悶著。
早先的冷戰,非他本願,實在是因為,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妻子突如其來的淡漠。
谷升本來就不習慣時刻把內心想法放在表面,那個時候,雖然是準備要好好和陳曉意談談的,但由於事有變化,他沒及時解釋,隨後又因為她拒絕溝通的意圖太明顯,讓他反倒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似乎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但谷升可以肯定,對陳曉意,他是永遠不會放手的。
結果這一個星期下來,兩人的相處與往常幾乎沒有差別,除了不說話外,其它一切正常。
從谷升的角度分析,這種程度就算可以接受,而且陳曉意沒再提出離婚,他就放鬆了警惕,認為那天,她只是說句氣話。
於是,谷升就把精力再一次投入工作之中。
但谷升忽略了陳曉意的感受,他沒料到,在他還沒想出化解僵局的辦法前,陳曉意已經率先拋出第二顆炸彈,把他炸得頭昏眼花,不知道如何是好。
昏了頭的他,一時衝動,就跟妻子起了爭執;谷升嘆息著發現,這幾天,自己好像總遊走在躁動不安的邊緣,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讓他的心情陷入低谷。
只能說,剛才的爭吵太不應該了!不僅讓曉意更生氣了,連他自己也沒好受到哪裡去。
自我反省之後,谷升覺得自己最近有點草木皆兵,但提出離婚、並堅持認定他們應該離婚的人,只有陳曉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拖著一大包東西,一副早有準備、要出遠門的樣子,他怎麼可能心平氣和?
這個時候再心平氣和的話,那才是距離婚不遠了吧……
谷升食指彎曲,敲打著桌面,很專心地思考著;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驚醒了正在沉思中的谷升。
強忍下太陽穴處傳來的陣陣脹痛感,谷升拿起被扔在桌子一角的手機,接聽了這通電話,「你好,我是谷升。」
「喂,小升嗎?我是哥哥,我打電話給你,是想要問你一些事情;是這樣的,我看曉意那天情緒不太好,回去之後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從話筒里清晰地傳出,谷升握緊手機,兩眼毫無意義地盯著空白的牆面,過了一會兒,他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十分鐘后,谷升結束了與兄長的通話。
他這才知道,上次去母親家的時候,陳曉意在路上被搶劫,然後還為孩子和其它的事情,被母親不停的嫌棄。
難怪她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變得那麼情緒化,果然事出有因。
谷升想起兄長剛才所說的那些話……
「原來真的吵架了啊?」得知谷升最近不太如意,電話另一邊的谷棟不禁長嘆,「曉意這個孩子,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好像很放得開,什麼都敢說敢做,但她骨子裡還是很傳統的;我認為,她其實是很看重婚姻和家庭的,依我主見,她說要離婚,應該不是真心話。」
沒給弟弟留下反駁的餘地,谷棟接著說:「你不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點,才有恃無恐,認定她離不開你嗎?所以當她做出你意料之外的事情時,你才會這麼緊張,甚至失去了判斷力;但是小升,身為哥哥,我同樣了解你的為人,都到這個時候了,如果你還不能改變對曉意的態度,那我也不知該說你什麼才好了。」
最後,他為谷升出謀劃策:「看在我們兄弟一場,而我又是媒人的份上,我必須要說,小升,你現在最缺的東西是坦誠,你可以試著把心裡的話告訴曉意,與她分享你的心情,我想,這樣你們很快就能和好如初,甚至會比之前的關係更加融洽。」
坦誠相對,然後把心裡話告訴她,僅僅這樣,就可以和好如初、解除危機嗎?
想起哥哥的勸告,谷升嘴邊泛起一抹無奈的笑。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得了的。
如果他現在就衝到妻子面前,然後花言巧語、舌燦蓮花,別說他做不到,就算他做到了,恐怕也會被陳曉意當成瘋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