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楚臨風在床上輾轉著,睡得並不踏實。
突然,他像是被什麽驚著了似的睜開了眼睛,接著就以極為迅猛的動作起身,一把撩開已半落在地上的被子,顧不上渾身的淋漓汗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夢嗎?幸好是夢。
但身體某處的脹痛卻真實存在,十分難受,他來不及苦笑,只能試圖讓自己的慾火稍微平息一下。
幾縷涼風從沒有關嚴的窗縫間鑽進屋內,這無疑幫了他的大忙。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腦子終於完全清醒。
慢慢挪下床,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桌邊,倒了滿滿一大杯濃茶,一飲而盡,當冰涼的茶水順著喉嚨一路流入肚中後,體內殘存的熱氣和慾望總算被衝散乾凈了。
不過徹底的清醒對楚臨風來講卻未必是件好事,因為隨之而至的是深刻的自我譴責與鄙視。
這算什麽!楚臨風狠狠地將杯子擱在桌上,心裡充滿了對自己的鄙夷。
即使是在夢中、即使是嫵兒在旁、即使她未著衣物,也不該犯這種錯誤!
不過這次的夢竟然如此逼真,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其實在他的努力控制下,這種夢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所以昨晚清晰的夢境與令人窒息的熱辣讓楚臨風心有不安。
他甚至能感覺得到他突破那層障礙時的顫抖,以及在他狂野的愛撫下,白嫩皮膚上泛起的點點淺紅色指痕,還有嬌媚人兒的動聽呻吟,這一切是多麽的美好,讓他沉醉,令他簡直無法忘懷。
楚臨風正不可自拔地沉迷於回味方才的春夢,又一陣涼風及時吹了進來,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他頓時心驚,我到底在想什麽!
見窗外天色已然發白,楚臨風不敢多看床舖一眼,就怕再產生不該產生的幻想。
慌亂地洗漱完畢,他頭也不回地拎了桌上的劍,強迫自己只准想接下來可能會持續一個時辰以上的晨練。
他現在急需一個能發泄的地方來發泄他多餘的精力,先晨跑再回來練劍是個不錯的選擇,也許他該在晨跑前到庄外的山林里去沖個冷水澡。
幸好、幸好還有晨練能幫他消除這場旖旎之夢帶給他的影響,楚臨風就逃也似地迅速離開,幾個利索的起落便消失在庄外茫茫白霧之中。
位於楚山南坡上的楚庄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氣。
這裡不像承擔武林重任的幾大門派那樣充滿著明來暗往的勾心鬥角,亦不會讓人誤入旁門左道。佔地面積極廣的楚庄就坐落在半山腰上,庄內庄外最不缺的便是叢叢樹林與潺潺溪水,空氣清新、景色怡人,無論習武還是休養,絕對都是上上之選。
當然,楚庄的主人自然也會一時心血來潮地收上幾個資質不錯的弟子。到目前為止,楚莊主座下共有弟子十人,四女六男,其中還包括楚莊主的獨生子。
除了這十位弟子,楚庄還有上百名丫鬟僕役及近千名學徒,這些學徒們平日只能跟隨武藝較強的莊主弟子們學一些基本功夫,偶爾莊主興緻一來,也會不吝於指點他們的功課。
「莊主」一職,聽起來似乎是個很忙的角色。但在大多數情況下,楚庄的莊主都十分清閑。這是因為他的弟子們全都過了需要他逐一教導、操心糾正的年齡,並能獨當一面地為他處理內外事務了。
不妨這麽說,現在的楚莊主唯一頭疼的事情莫過於獨子楚臨風的婚事,其他武林世家的少爺們即便挑三揀四不肯完婚,卻也鮮少有不曾與任何女性傳出感情糾葛的。縱觀整個武林,潔身自好如楚庄少主臨風者,估計一隻巴掌就能數得清。
楚莊主曾經無數次懷疑兒子有斷袖之癖,否則他為何從未與其他女子閃出火花?但是兒子身邊貌似沒有幾個能近他身的男子,平時也就只有師兄弟幾人相處得比較好,徒弟們的性嚮應該沒問題,楚莊主還是信得過他們的。
那麽,兒子不近女色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面對父親小心翼翼的盤問,楚臨風顯得從容多了,他直言不諱:「因為我有喜歡的人。」
都有喜歡的人了還不速速提親,年過二十二歲依然在拖,他是打算一直拖到天荒地老嗎?這怎麽成!
楚莊主著急,楚夫人比他還急。
楚夫人的心中確實已備下兒媳的最佳人選,不過她就怕兒子把人家當成了小妹妹。她心目中的人選固然各方面都十分可靠,然而尊重兒子的選擇可以最大限度保證他婚後的幸福。就怕到時候她剃頭擔子一頭熱,誤會了臨風的想法,又平白耽誤了人家小姑娘的一生。
但是臨風口中所說的「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楚夫人決定親自上陣調查。
她心思玲瓏,大約也猜到了不少線索。臨風平日甚少外出,且從不痴迷於在外遊盪,這說明他若真有喜歡的姑娘,那必定住在庄內;庄內姑娘不多,與他時常接觸的更是寥寥無幾,能博得他和顏悅色對待的,全莊上下也不到五人。
近年來兒子逐漸變得比以往還要沉默寡言,明明喜歡著一個姑娘卻從未聽他提起是哪家女孩,雖然不曉得其中曲折,但楚夫人還是能憑直覺認定這是感情上出了問題。
或者她該從這幾個人當中排除一下,順便也好幫自家的傻兒子一把,讓他不再繼續糾結。
可是,該用什麽辦法排除才最快又最不容易打草驚蛇呢?
在楚夫人看來,辦一場婚禮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於是她的視線便順理成章地被馬上要舉辦的婚禮吸引了。
一大清早,楚庄內院就傳來一陣極其不滿的抱怨:「天才剛剛亮,臨風師兄就在院子里晨練,動靜那麽大,隔著三堵牆我都被他吵醒了。」
婉轉清脆的嗓音越來越近。
「真是的,被吵醒的人沒有怨言他就該偷著樂了,虧我還好心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前面吃飯,他居然不搭理我!看他晨練辛苦,想遞給他擦汗的方巾,他卻說什麽不許我進他的院子也不用我多管閑事。哼!最好他下輩子不是我師兄啦,那我正好懶得管他!幹嘛防我跟防賊似的?只是吃個早飯而已,有必要這樣子嗎?」說著說著,話語中的怒火明顯旺盛起來,「好啊,我決定從今往後再也不跟他說話了,如他所願!」
然後就聽另一個溫柔的女子正緩聲勸慰:「嫵兒別任性,楚師弟晨練時間比其他師兄弟要長,他也許只是怕耽誤了你用早飯才會這麽說。」
「我不信!」
忿忿然的語音剛一落地,一長一短兩抹身影就轉了個彎出現在拐角處的迴廊上。
原來卻是兩位姑娘。先前說話的正是個頭稍矮的女孩兒,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嬌俏動人,尤其是她唇邊兩個小小的漩渦讓她看起來好像總噙著一抹淺淺的笑容,即便是在萬分氣惱之中,也顯得十分可愛。
然而這本該甜蜜的俏臉兒此時正皺成一團,大倒苦水:「大師姐!我被臨風師兄訓了耶!明明是他的錯,你就公正一點評個理,別總是這樣安慰我嘛!」
被稱為大師姐的何芳受她刁難卻不生氣,仔細想了想,方才笑道:「好吧,我認為楚師弟的確有錯。不過憑良心講,我可不認為他會訓你,頂多說了你幾句,不輕不重的估計只當給你的耳朵撓痒痒了。嫵兒你也知道,楚師弟向來穩重,即使面對咱們這些自幼親近的同門,他一樣不苟言笑。」
「才不是!」嫵兒小姑娘激動了,如果不是懷裡抱了一堆布料,她定能竄到房頂上,「我跟你說啊師姐,臨風師兄以前一直一直叫我的名字,陪我練劍、帶我出去玩,他才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呢!天曉得從什麽時候忽然就疏遠了,喊我小師妹不說,還不許我進他的院子!」
細數著師兄的種種「惡行」,她大聲抗議道:「他真的很過份耶!」
何芳托著一疊幾乎跟她眼睛一般高的紅綢,見狀不由得騰出手,笑嘻嘻地颳了一下崔嫵兒的鼻樑:「小丫頭,瞧你鼻子都快皺成小豬啦!楚師弟對你還不夠好?這話傳出去,你絕對會被那些愛慕他的女孩子們剜掉一層皮。」
崔嫵兒噘噘嘴,嘟嘟囔囔了半天,小聲嘀咕道:「我就是覺得不夠好才抱怨的嘛……」
何芳語塞。
半晌,她嘆口氣:「依楚師弟那性子,根本容不下別人在旁鬧騰。年紀小點的師弟師妹們犯了錯,他哪次不疾言厲色?你何不問問那些孩子有多害怕他們的三師兄?甚至拜師比他早的幾位師兄也不敢不敬他三分,偏偏就你每回闖禍,無論大小都不見他代師父罰你,而且還肯替你收拾爛攤子,他這般待你,你還有什麽不滿?」
「可是……」
小姑娘不服氣,正要再舉例子,卻被師姐笑著打斷:「你這小丫頭,說你嬌氣你還不信,果真是被你那幾個師兄給寵壞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喲!」
聞言,崔嫵兒羞惱地哼了一聲,不再辯駁了。
什麽嘛,芳師姐根本不知道她心裡那些女兒家的心思。人家她不單單希望臨風師兄能對她像照顧尋常師妹那樣,她渴求的是臨風師兄能以另一種更親密的方式來關心她。
比如說丈夫對小妻子的寵愛。
想到這裡,崔嫵兒低了頭,白皙的臉蛋上悄悄泛起粉色。
她父母去世早,師父師母就像爹娘一樣照顧著她,不僅將她妥善安置在庄內居住,還時常關懷,生怕她受一丁點委屈。臨風師兄作為師父師母的兒子,也承擔了一部分照顧她的任務。
剛開始臨風師兄確實和她走得很近,可從幾年前起,師兄就單方面同她劃分界線了。有時候她感覺師兄明明都要恢復以前的溫柔體貼,可下一瞬他又變得冷漠起來。
為什麽呢?難道是自己還不夠漂亮、不夠嫵媚,所以吸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