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七十二盟(下)
剛到大觀書院門樓,卻見周南山、王博和孫玉喜三人堵住去路,王博笑道:「恭喜學兄,賀喜學兄。」伊願道:「王兄,喜、喜從何來呀?」王博似笑非笑道:「你昨夜嬌妻在摟,溫玉在懷,豈不值得恭賀?」伊願道:「王學兄不許胡說,哪有此事。」王博突然高聲叫道:「各位學兄,都過來瞧瞧我們伊學兄的嬌妻罷。」伊願聽得大慌,也不顧項紅梅,步法一閃,慌亂逃進書院,項紅梅在身後叫道:「伊願哥哥,放了學便早些回來,不要在外耽擱。」王博等在後面哈哈大笑。
這一日散學,伊願不敢走出院門,生怕那項高陽又來捉住自己逼婚,那項高陽雖然厲害,但畢竟大觀書院是杭州著名學府,無論官府百姓都深為愛護,若是冒冒然打上門去,那簡真就是與全杭州人為敵,項高陽不是傻瓜,當然知道此理,也就不來大觀書院要人。伊願見當日無事,高興得晚上找到莫高聲弈了兩盤圍棋。翌日清早,伊願洗漱已畢,來到禮聖殿向聖人行禮,待要進入藝館聽課,卻聽得院門外鬧成一團,不知發生何事,當下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樓一看,不禁吃了一驚。
卻見書院里的工役全都站在院門外吵嚷,一片混亂。一火夫道:「這可如何是好,現下連乾柴也不賣給我們書院,中午先生吃飯,我無柴可燒,怎能把米做好?」另一雜役道:「你就算有了柴火,我也沒買到蔬菜,先生照樣無飯可吃。」又一雜役道:「沒有飯吃還可堅持一天兩天,但沒有水喝,這才真是要人性命。」
那火夫驚道:「夥計,送水的也不給我們送水嗎?」那雜役道:「平日里一大清早就有人把水送到書院門口。我只須出去拿來即可,今日里奇了怪了,我到送水鋪去找那送水的一問,說是七十二盟今日下達了命令,不送水給我們大觀書院,要喝水讓我們自己到西湖裡去舀,你說這那西湖裡的水哪裡能喝?真是豈有此理。」
一雜役道:「我去到那醬油鋪打醬,掌柜的說要吃醬油啊就自己種黃豆,收穫了再自己做,你說這不是胡扯嗎?」眾人道:「正是,也不知這七十二盟吃錯了什麼葯,禍害了腦袋,今日里竟齊齊不賣貨給我們,還有沒有王法,真是反了天了,走,咱們去稟過先生,到官府去告他們欺行霸市。」眾工役計議已畢,正要進到書院,莫高聲聞言趕了出來,高聲道:「大伙兒不要慌張,這七十二盟與咱們大觀書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賣貨給我們,其中定有緣故,你等不須去煩惱院長,隨我前去問明情況再做打算。」
眾夥計齊聲稱是,當下莫高聲同眾夥計前往七十二盟堂口。伊願想想自己並未得罪七十二盟,這闖禍的必定不是自己,換句話說就是與已無關,麻煩自有書院先生去善後處理,他天性樂觀,一念至此,便回到藝館聽講。這一日原本由黃和旭講解《中庸》,眾學生等了半天,不見有人來授課,於是鬧鬧哄哄,各自玩耍。
王博湊近伊願旁邊,詭迷一笑道:「伊學兄,自昨夜起,你就與咱們不同,用俗語說你就是過來人了,而我等還是未過來人,這一過字,必定是大有學問講究的,現下黃先生不來授課,左右無事,你便把這『過』是如何『過』的,講給我聽聽。」伊願道:「什、什、么、么,過什麼過?不要胡說八道。」王博似笑非笑道:「你昨日里被胖大夫項高陽捉回府上成親,我就躲在旁邊偷聽,此事別人不知,我可是知之甚詳。要想瞞我,那是自討苦吃。」
伊願驚道:「王學兄不要胡亂猜疑,我和那項前輩素不相干,他是前輩高人,為難我這一介窮書生有何好處。」王博道:「你再不承認我就大聲嚷嚷,讓全學院的學兄弟都知道此事,讓你灰頭土臉,無顏見人。」伊願心道我若承認此事,你不讓全書院的人都知曉你才不是王博,你縱然在旁聽到一鱗半爪,但我死不承認,你總不能叫那項高陽來書院作證吧,不要命的碰上不講理的,你能奈我何?當下道:「王學兄,你清晨入學,見到工役們在院外吵鬧些什麼?」王博怒道:「小子,我問你話你不答應,偏要轉移話題,難道就不怕醜事宣揚開去嗎?」伊願道:「什麼醜事?」
王博急道:「你這傢伙,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快點把畫,顧山水的畫交出來,我就放過你。」伊願道:「顧先生的畫怎麼了?我憑什麼要交給你?」王博氣得眼睛一瞪道:「臭小子,這可是你自找的。我今日里不把你的醜事宣揚出去,我就不姓王,我姓伊。」
伊願道:「你姓什麼管我甚事?你再要胡說八道,我讓謝大哥堵住你的臭嘴。」王博正要大聲叫嚷,謝成一拍他肩頭,笑道:「王師弟,又和願弟爭論什麼?」王博回身一見謝成,張目結舌,眼珠一動,訕笑道:「師兄,這伊學兄總是不肯把顧先生的畫交給我,你說我都答應了師妹三年,現在還沒有兌現,豈不大大失信於她。」謝成道:「這倒沒有什麼,回頭我給大妹說說就行了。」王博一瞪伊願,悻悻回到座位。
眾學生正自吵鬧,莫高聲在館外叫道:「伊願,你出來一下。」伊願聞言來到館外,莫高聲怒道:「你說你這孩子,三天不惹事就不能活下去了嗎?」伊願奇道:「先生,我沒有惹事啊。」莫高聲道:「還敢抵賴?杭州七十二盟的人說,你把他們堂主打傷了,所以不賣貨給咱們大觀書院,除非你救回他們堂主,否則咱們大觀書院從此就沒有米飯可吃,清茶可飲。」
伊願道:「冤枉啊,先生,我連他們堂主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何曾打傷於他?」莫高聲惱火道:「你這孩子,你說你不知道他們堂主,七十二盟在江湖上也並非是無理取鬧之徒,他們指名道姓的說是你,都是在江湖上有身份的前輩人物,怎會無端冤枉你一介少年。」伊願苦道:「先生,我實在沒有招惹他們堂主,現下你要我怎麼做你才相信?」莫高聲道:「也罷,我就帶你們去七十二盟的堂口一下,當面印證孰是孰非。」
二人出了書院,不一刻來到一雄偉大宅前,只聽得宅內鬧鬧哄哄,一人高聲道:「這伊願是何等鼠輩?我等與他素不相識,如此冤枉於一個無名書生,此事實是有些過份。」另一人道:「朱兄不須如此考慮,既然是項老爺子開出的條件,咱們若是不依,恐肖堂主性命不保。」那人道:「我等闖蕩江湖多年,一向光明磊落,不想今日里做的事情,卻有些不倫不類。」另一人道:「朱兄,事情雖然做得不很妥當,但肖堂主性命要緊,我等別無選擇。」那人道:「也罷,但若是那莫高聲查清此事,大鬧起來,咱們七十二盟從此與武當派結怨,豈非前門虎走,後門狼來?」另一人道:「若要和武當派結仇,我等雖然心下不願,但肖堂主與大伙兒情深意重,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瞧他不治身亡?」
那人道:「也罷,先救了肖堂主性命,再做打算。」莫(16k小說網手機站wap.16kxs.com)
高聲在門外聽得詳細,方知那七十二盟的肖堂主並非伊願所傷,但終究好奇伊願是如何與項高陽結仇的,待要相問,門裡一人瞧見莫高聲,驚道:「莫大俠,你剛剛才走,怎的又來了?」
莫高聲笑道:「朱兄,你不賣貨給我們書院,我們沒得吃喝,不上門來討擾,又能如何?」那朱兄本名朱貴,聞言尷尬道:「莫大俠休要見怪,此事實是不知從何說起,你既然聽到,我也就不瞞你,我等也不清楚頂神醫為何要如此為難那位伊小兄弟,但咱們肖堂主性命在項神醫手上,不得不聽從他安排。」莫高聲道:「項神醫要如何?」朱貴道:「項神醫只要那位姓伊的小兄弟到他府上,便諸事好商量。」
莫高聲納悶道:「這卻是怪了,他找伊願做甚?」朱貴道:「這個請恕我等不知。」莫高聲道:「也罷,煩請朱兄隨我一同前去項神醫府上問個明白。」那朱貴道:「如此甚好。」一行人也不騎馬,快步飛奔,不及半炷香的功夫,已到了項高陽府邸,莫高聲敲響門環,一名僕人出來帶眾人來到內堂。那七十二盟的肖堂主正卧在堂中一竹榻之上,雙目緊閉,似是傷勢頗重。項高陽一見伊願,笑道:「賢婿,因何事耽擱,現下才回到府中?」伊願道:「我、我、我……」項高陽道:「你什麼呀,你帶了莫高聲大俠來,是不是想悔婚呀?」伊願聞言急道:「悔什麼婚?我和令千金本來就沒有婚約。」
項高陽道:「這是什麼話?昨日里你和我家閨女明明的在我面前訂了親事,怎的現下不認帳來?」伊願叫屈道:「是你逼婚,我沒有應承。」項高陽怒道:「你這小子,好端端的敗害我家閨女清白,實是自尋死路。」也不顧及莫高聲在場,一伸手,照準伊願前胸打來。莫高聲向前一步,右掌一探,和項高陽兩掌相接,二人各自退後一步,莫高聲道:「項神醫,有話好說,若是我劣徒冒犯了你,是他的不對,我定當問責他。」
項高陽怒道:「這小子刁鑽狡猾,反覆無常,我今日里不取他性命,我閨女一生清白向誰討要?」莫高聲轉首向伊願道:「伊願,項神醫所說可是實情?」伊願道:「先生,這胖大夫與我素不相識,昨日里無端捉住我,定要我與他家小姐成婚,這婚姻之事,須得稟明父母,三媒六證後方算名媒正娶,我豈敢私下答應?這項大夫見我不從,昨夜裡用金針刺我穴道,甚是無理取鬧。」他口口聲聲叫項高陽胖大夫,莫高聲看不下去,道:「項神醫是武林前輩,名重江湖,你小小年紀不知高低,胡亂大叫些什麼。」項高陽道:「莫大俠,你瞧這小子,有你在旁他都如此放肆,若你不在,他豈不把天捅個窟窿。」
伊願心下忌怕項高陽,若落到他手裡,只怕這一輩子活得窩窩囊囊,受這父女倆欺負終生,當下故意氣他與莫高聲不和,耍賴道:「我高興我就把天捅個窟窿,也不關你事,你家小姐要嫁人,找別人去,莫來煩我。」項高陽怒道:「也罷,你小子如此手機訪問:wap.ㄧбΚxs.Сom
絕情,休怪我不得。朱老兄,把你們堂主快快抬回去,不要死在我府中。」
那朱貴急道:「項神醫,咱們七十二盟與你素無怨仇,望你高抬貴手,救堂主一命。」項高陽道:「要是這小子答應做我家女婿,我便診治,否則免談。」那朱貴向莫高聲懇求道:「莫大俠,你看此事如何是好?」莫高聲雖然見識廣博,但如此逼婚之事還是頭一次見到。匆忙之間也不知如何處理,惹當真惹急了那項高陽,只怕大觀書院從此吃飯喝水都是艱難之事,解鈴還須繫鈴人,只得道:「伊願,你有何良策?」
伊願生怕莫高聲讓自己娶那項紅梅為妻,大聲道:「先生,我與蒼山派謝家小姐,早有婚約,此事萬萬不妥。」莫高聲道:「是嗎?這個我倒是不知。」實則那謝夫人早就瞧不起他一貧如洗,與蘇州周家論了婚嫁,但莫高聲和在場的七十二行中人還不知曉此事,莫高聲為難道:「朱兄,這婚娶之事,是人生第一大事,何況劣徒與人早有了婚約,若悔婚另娶,只恐遭天下人恥笑,朱兄有何高見?」朱貴嘆息一聲,作難道:「我要是早有辦法,也不至讓你們大觀書院沒得吃喝了。」
二人議來議去,終是無法可解,莫高聲心一橫道:「項神醫,我莫高聲縱橫江湖多年,除了在下恩師,從未向人下跪求情,今日里我就和劣徒一道,向你拜上三拜,懇求你大人大量,救肖堂主一命。」一拉伊願右手,就要向項高陽跪拜行禮,項高陽冷冷道:「你要拜便拜,與我無關,這肖堂主的性命,你要有本事救治就快快抬走罷。」莫高聲見項高陽神情冷漠,不禁心頭一寒,剛要彎曲的雙膝復又伸直。
朱貴見事已至此,再不好強人娶親,眼見得肖堂主性命無法保全,不禁潸然淚下,哽咽道:「肖堂主,不是兄弟們不誠心救你,實是辦法用盡,萬般無奈,你老人家便放心走罷,嫂子和侄兒女,有我朱貴一口氣在,便有他們一口飯吃。」一言未畢,手一招,七十二盟的人前來將肖堂主抬了出去,朱兄負恨而走。莫高聲再留下來也無濟於事,今日里和七十二盟雖然未起正面衝突,日後只怕他們因堂主亡故之事怨恨大觀書院,到那時也無可奈何。莫高聲向項高陽一抱拳道:「在下告辭。」頭也不回,領著伊願匆匆離開。
二人回到書院,卻見文荊川和周南山正等候在門樓,文荊川道:「莫賢弟,事情如何?」莫高聲嘆息道:「那項高陽死活不肯診治肖堂主,七十二盟的朱兄也別無他法,以後咱們書院要吃飯喝水,怕是有些困難。」周南山道:「莫先生不必為此事憂慮,待學生將此事稟明家父,家父一聲令下,杭州堂口便不敢為難咱們。」
他一發言,莫高聲如夢驚醒,七十二盟雖然厲害,但這學生父親卻是七十二盟盟主,那周南山昨日剛到書院求學,都怪自己沒有留意此人,捨近求遠去懇求那項高陽,白白的被他羞辱一番,當下喜道:「好,好,你快些通知周盟主,不然咱們今日要挨餓了。」周南山道:「是,學生即刻去辦。」事情已得解決,莫高聲便不怪責伊願,伊願見那周南山不過區區兩句,便把這個天大麻煩頓時化解,心下感嘆人生一世,果然權勢威望,實是一個好東西啊。
當日散學,伊願不敢走出書院大門,只在院內玩耍,項高陽並未來找麻煩,伊願心頭大石落地,便洗腳漱口,早早上床安歇。睡至二更,被人死死捏住鼻子,呼吸不得,伊願睜眼一看,卻見項高陽洋洋得意,站在床前。
伊願大吃一驚,叫道:「莫先生救命。」項高陽道:「你仔細瞧瞧這是哪裡?」伊願環首一顧,大吃一驚,不知何時,竟被人搬至項高陽府中。伊願道:「神、神醫,這是哪裡?」項高陽笑道:「自然是我府邸。」伊願叫道:「你是人是鬼,總是糾纏我做什麼?」項高陽悠悠道:「你既是我我項高陽的賢婿,豈能逃脫得了?」伊願哀求道:「神醫,你,你放過我罷,我日里叫你胖大夫是我不對,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項高陽恨恨道:「你叫我胖大夫,老子本來就胖,又有什麼關係,少拿這個來說事,你小子歪主意不少,我須多點你幾處穴道,叫你走動不得。」碰到項高陽這號人物,打又打不過,罵他他又不在意,真是無計可施,伊願只得自認倒霉。
項高陽連點伊願幾處大穴,笑道:「乖女兒,快過來呀。」項紅梅聞言歡天喜地地跑了進來,問道:「做什麼呀,爹爹?」項高陽道:「你在旁搭手,我先把這千年老參湯給他灌了進去,不消兩個時辰,參湯被他完全吸收,屆時他內力大增,體力充沛,你再和他行周公大禮,生米煮成了熟飯,他要反悔也來不及。」項紅梅道:「爹爹言之有理,願哥哥身子一向單薄,若不給他大補一番,只怕到時,到時……」她連說幾個到時,後面便無下文。
伊願口不能言,只得任他父女二人擺布,那項高陽出去片刻,端了一碗參湯回到房中,項紅梅道:「爹爹,那七十二盟不是沒把老山參給咱們嗎?你從何處得來?」項高陽得意一笑道:「若是明要,他們自然不給,但昨日里有一人從蘇州周家偷了這支老參,送給爹爹,央求我用金針**替他增長內力,這支千年老參嗎,現下便到了我的手中。」項紅梅道:「那人是誰啊?」項高陽道:「此人姓名我也不知,是一個相貌英俊的後生,不去管他,先餵了我賢婿再說。」項紅梅將伊願扶起,項高陽兩指一扣,伊願張大嘴巴,一碗參湯咕咚幾下,全進入他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