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深夜時鐘指針指向十一點三刻，顧硯書正一臉生無可戀地給熱水袋充電，今晚他的心情經歷了從大喜跌落至大悲。

周亦棋洗澡時來了那個，再加上之前吃了海鮮又泡了海水，這會兒正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等著顧硯書的熱水袋和紅糖水。

她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癱軟蜷縮著，小臉疼得慘白，腹部有隱約地痙攣，小腿又酸又軟。那委屈巴巴眼中帶淚的模樣讓顧硯書有些心疼，他將熱水袋放到她腳底下然後把她扶起來喂剛沖好的紅糖水。

周亦棋胸口悶悶的，喝了小半杯覺得胃裡不舒服就不肯再喝，顧硯書爸紅糖水放在床頭的柜子上，摟著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任她軟趴趴地倒在自己懷裡，輕輕地替她揉著小肚子。

她像只受傷的貓咪一樣窩在顧硯書懷裡，嘴裡哼哼唧唧地撒著嬌，用僅剩的一點點力氣輕輕蹭著他胸口。

過了一會兒顧硯書把那半杯紅糖水溫熱端過來給她，她一口氣喝掉，舔舔嘴唇看著他。

「餓了嗎？叫點東西上來給你吃？」他將杯子接過放回原處。

「可是不能吃海鮮的話我吃什麼呢。」她還惦記著餐廳里的大螃蟹。

「南瓜粥，小米粥，皮蛋瘦肉粥，你選一個吧。」

「瘦肉瘦肉。」怎麼著也要個帶葷腥的吧。

顧硯書放下訂餐電話以後走到床邊坐下繼續替她揉肚子:「有沒有好一點？」

「嗯，」她點點頭然後嘆了口氣。

「怎麼了？」

她眼神幽怨:「我在想下輩子還要不要繼續當女生，太麻煩了，生孩子來例假還疼，」顧硯書剛想說沒下輩子這回事，她又搶先在他前面開口，「要不下輩子咱倆換換，我來當男的你當女的，然後讓我來泡你，給你買雞腿吃，給你講數學題，為你打架罩著你，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女人，怎麼樣？」

他不買賬:「不怎麼樣，就你那智商不管當男的還是女的都不會做數學題。」

她翻了個白眼，就在顧硯書以為這個話題可以終止的時候，她又湊上來，「或者你要還想繼續當男的也行，咱倆可以搞基。」

他終於忍無可忍:「瞧把你給機靈的，給我坐好!」

他們在海島又待了幾天，到第六天的時候兩人假期快要結束，於是訂了一天後的航班回國。周亦棋戀戀不捨，好不容易過了幾天閑適散漫的生活，回到B市以後又要一頭扎進工作里做個忙得團團轉的陀螺，真不甘心哪。

顧硯書看她一臉掃興，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頭髮:「今晚沙灘有煙花表演，我們去看吧，還可以再待一晚上。」

她不知道當晚是個什麼活動，沙灘除了燈火通明還有工作人員在放煙花，星空大海，煙火璀璨。好多好多人圍在一起唱歌拍照，還有情侶在肆無忌憚地親吻，前幾天看到的那對西班牙舞者還是跳著那支熱情奔放的舞蹈。

周亦棋完全沒有想到，顧硯書竟然會在今晚求婚。

那時他從背後擁著她，下巴擱在她頭頂上，周亦棋懶懶地倚在她懷裡，眯著眼睛看天上的煙花:「好漂亮，我真喜歡這裡，有星星，有大海。」

「嗯？你不是最喜歡煙花嗎？」

「小時候是啊，可是後來慢慢發現煙花的美太閃耀但是也太短暫，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為了多看幾眼就得不停地投入和付出，但是星星不一樣。它們永遠都在那裡，零碎又安靜，一抬頭就看得到，無論是看海還是看星星，都要看得很遠，總覺得在夜空下一抬頭就沒有了煩惱，真幸福。」

顧硯書親吻她的發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深度了，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她用手肘輕輕撞了他的腰以示警告，他將她摟得更緊，「你覺得這樣幸福嗎？我抱著你看星星。」

「哇，又肉麻又幸福呢。」她很配合。

「那你想不想這樣幸福一輩子？」

「當然想啊，但前提是你要愛我一輩子。」

「一言為定。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周亦棋納悶:答應什麼了？然而還沒等開口詢問，她就感覺到了有個冰涼的圓環正一點一點往她無名指上套。

她看看手上那枚鑽戒，又看看他:「這是......求婚嗎？」

「對啊，」他看著她愣愣的樣子，之前的那一絲緊張感又重新回來了，「嫁給我吧，我想娶你回家，真的很想。」

周亦棋宕機的大腦恢復了運轉，有種溫暖厚重的感覺從無名指傳遍全身，然後在心臟生根發芽。這個她喜歡了很久的人，這個光是站著不說話就可以讓她心動的人，這個陪過她整個青春時代的人，今天說想娶她。

此時此刻她覺得世界上最美的一句情話就是:嫁給我吧。

那晚兩個約定廝守終生的人在酒店貪歡直到深夜，那套周亦棋帶來的黑色性感比基尼被扯壞了一根帶子扔在地板上，浴室、沙發、大床都是他們今夜的戰場。

凌晨兩點整，原本漆黑一片的卧室突然亮起了燈，顧硯書被光線刺得眯起了眼睛，看著床頭那個裹著被子正對著燈光打量戒指的小女人，頗為無語地道:「你剛剛不是說沒力氣了嗎？怎麼這會兒又來精神了。」

「哎呀，人家激動嘛。」

顧硯書將手枕在腦後，好笑地看著她。沒一會兒她又裹著被子回來趴在他懷裡:「為什麼不是粉色的，粉鑽才好看呢。」他沒理，她緊接著又問，「你什麼時候買的戒指，我怎麼不知道？」

「度假前幾天就買了。」

「喲呵，那您可真沉得住氣，這麼久了才給我，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嗎？」

她本想跟他深入探討下關於求婚契機的問題，沒想到這廝打個哈欠，滿不在意地說:「本來想直接給你的，但今晚恰巧碰到了煙火節，想著今晚給也還不錯。」

直接給......直......接......給......

她翻個白眼，誰踏馬求婚直接給鑽戒的啊？她這是找了個什麼男人吶，煙花、音樂、舞蹈全是蹭別人的，他輕輕鬆鬆就到手了一個老婆，沒有鮮花，沒有巧克力，也沒有浪漫的單膝跪地!虧得她剛剛還那麼熱情似火地跟他......

這人還真是勤儉持家的楷模，這求婚簡直就是省時省力還省錢的「三省標杆」，她越想越氣憤，於是趁顧硯書睡著的時候踹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