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林黛玉還是杜十娘

第一百零五章 林黛玉還是杜十娘

張賢呵呵一笑,說道:

「這位公子,本官早已不醉心功名,這吟詩作畫的雅事兒,本官現在實在是沒有興趣,今日感謝劉公子盛情款待,告辭!」

「人能處處能,草能處處生,討教一下學問便要落荒而逃,我看張大人也是徒有虛名而已!」

劉守約帶著譏諷的笑意,望著站起身來的張賢說道。

張賢反而被氣笑了,心道,今日這位公子哥,恐怕是另有所圖,一般人知道自己凶名,剿滅數萬悍匪,一把火燒死數千海盜,早就離自己遠遠的,像今日這般被人撩上的實屬罕見,事出反常必有妖!張賢呵呵一笑,又坐了下來,端起酒杯,對著劉守約公子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說道:

「好酒啊,可惜酒味淡了些!劉公子對本官似乎有些成見,既然劉公子非要切磋一下詩詞,那就請劉公子出個題目?」

劉守約見張賢又回身坐下,嘴角翹起一股淡淡的笑意,說道:

「禮記·中庸有言:誠者,物之終紿,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詩仙李白也說「海岳尚可傾,口諾終不移」。意思是但凡有修養之正人君子,都把誠信看成安身立命之根本,敢請張大人就用誠信賦詩一首如何?」

張賢聽完劉守約所言,笑了笑,心道,老子穿越千年而來,小時候的千家詩你以為是白讀的?要說誠信,恐怕清朝大詩人顧圖河的《任運》最能貼切的解釋誠信二字的重要性了,顧前輩,晚輩借大作一用,多多包涵啊!於是朗聲說道:

「劉公子看來不僅名字叫守約,你自身對於誠信也極為看中,連賦詩也不忘誠信,那好,本官就隨意賦詩一首,登不得大雅之堂,一首《任運》還望劉公子不要見笑啊!

善走須得途,邪徑不可行。

善博須得盧,不關人力成。

達人期任運,世路誇趨營。

百慮輸一忘,百巧輸一誠。

不見信天翁,亦得全其生。」

當張賢念完這首清朝顧圖河的大作,便自顧的斟酒,剩下劉守約還在反覆回味張賢方才的詩句,念叨著「百慮輸一忘,百巧輸一誠、百慮輸一忘,百巧輸一誠」,片刻后劉守約微微笑了起來,看向張賢的臉色柔和了許多,說道:

「張大人這首詩,語言樸實無華,卻又像老夫子的敦敦教導,讀來讓人感覺語重心長,一句百慮輸一忘,百巧輸一誠,更是點睛之作,呼應全詩,立意高遠,以張大人之才,要考取進士甲科應該也不是難事,半途而廢真是可惜!」

張賢見劉守約莫名其妙的替自己不科舉而嘆息,忍不住說道:

「劉公子意思是看不起投筆從戎之人吧!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大宋如今內有賊寇作亂,外有韃子窺視,諾大的華夏之地,竟然容不下一張安靜之書案!敢問劉公子,我等讀書人讀書所學為何?難道僅僅是為了科舉出士?為了光宗耀祖?」

劉守約似乎被張賢問到了什麼,疑惑了一下,側起頭問道:

「那以張大人所見,讀書人所學為何?」

「讀書當然是為了經世濟用啊!所謂讀書,人間處處皆學問,天氣為何颳風下雨,日月為何東升西落,這其中學問,試問又有幾人知曉?如農人學一技,使五穀豐登;匠人學一巧,使人畜省力;將士學一能,使萬敵不侵,本官以為這樣的學問,絕對不比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老學究差!當讀書獲取功名以後,如果不思報效國家,反倒是結黨營私,盤算自身利益,這樣的讀書人,哪怕是學富五車也只會禍亂國家朝廷,不知劉公子以為如何?」

張賢一口氣說完,剩下目瞪口呆的劉守約,似乎第一次聽到如此離經叛道的說辭,不過,這劉守約似乎找不到反擊著力點,老半天才發出一聲「哼」的聲音,說道:

「大道理講的再多再好有什麼用?你張大人難道不就是一個言而無信,不守諾言的偽君子嗎?任你說的天花亂墜,終究是百巧輸一誠!十年前的婚約,張大人不也徹徹底底的反悔了嗎?」

張賢一愣,這是何人?竟然知道自己和留夢炎之女悔婚之事,說道:

「這位公子究竟如何知道本官與留家之事?莫非你是哪留家親友?分明是你家留夢炎留侍郎嫌棄本官人輕言微,低微卑微,說什麼留家女兒要嫁的是狀元郎,本官這輩子恐怕就與那狀元郎無緣了,你們悔婚也就罷了,難道現在還要來羞辱本官不成?」

劉守約聽聞張賢所言,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似乎早已知曉此事,淡淡的說道:

「張大人,此言差矣,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若是心中有誠信,豈會因他人之言之行而變故?退一步而言,即便留家真有悔婚之意,張大人是否努力過?是否拼盡全力爭取過?你一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什麼都沒有做,卻幽怨起別人?張大人口口聲聲說學以致用,難道孔孟聖賢書教會張大人的就是隨意放棄?」

那劉守約一邊說,一邊走向張賢,第一次,張賢感覺到了心慌,面對義無反顧走向自己的劉守約,張賢終於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說起來,張賢的確是沒有做過任何的努力,就放棄了這段姻緣,因為張賢知道後來的歷史,不願意跟著留夢炎一家成為漢奸,被後世所唾罵,張賢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說道:

「劉公子,想必你應該是留家親戚了,看的出來,你不是留夢炎讓你來的,那就應該是留夢炎家小姐委託你前來的,麻煩你轉告留家小姐,姻緣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家父親已然悔婚,提出的條件根本就是無法達成之條件,與其等待著被人羞辱,還不如直接挑明的結束這段錯誤的姻緣。縱然情深,奈何緣淺,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再續前緣。」

「縱然情深,奈何緣淺!」劉守約念叨了一遍張賢的話,盯著張賢,頓時兩行熱淚就撲簌著滾落了下來。

張賢這一聽可不得了,因為這聲音分明就是女子的聲音,張賢搖了搖略微迷醉的腦袋,沒錯,眼前這名所謂的劉守約劉公子,一開始用的是粗獷的男假聲,現在說的才是輕柔悅耳的女聲。

那劉守約見張賢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往臉上一抓,一張假皮做的面具就被撕了下來,帽子一揭,頓時一頭閃亮的黑髮就猶如瀑布一樣飄落下來,劉守約那張俊美、精緻到了畫中人一般的臉龐,讓張賢再次睜大了眼睛。

如果說念心是小鳥依人的女子,那王雨瑤便是出塵入畫的冷傲女子,如果說韃子公主是潑辣的女子,這劉守約便是林黛玉般嬌俏的女子,張賢忍不住說道:

「劉公子不會就是留家小姐吧?」

「小女子正是留念,自從小女子知悉父親大人嫌棄你家窮,無心科舉,竟然悔婚,小女子豈可做那一女侍二夫之人?再說,當年若不是你張家大恩,焉能有小女子父親今日之輝煌?一旦悔婚,父親便會成為背信棄義之人,我留家也再無信義可立於太內地之間。」

張賢心道,你美倒是很美,可是,如果你要是知道若干年後,你的父親毫無氣節的就投降了蒙元朝廷,那時候更加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真不知道你這姑娘該作何抉擇?張賢嘆了一口氣說道:

「姑娘一片真誠,倒是讓在下慚愧不已,然而,天地之間,講究綱常倫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才能從夫,小姐的父親高官得坐,駿馬得騎,如此意氣風發之人就是你我一道難以逾越的坎!至於我張家,施恩原本就不圖回報,小姐倒是不必掛懷。」

「你,你,你是不是看不上小女子?為了重信守諾,小女子如今已然是無家可歸,先前,小女子無意間聽聞父親說起你剿滅數萬匪寇,李庭芝要給你張大人請功,我父親大人見了奏摺極為不悅,一直壓下奏摺不發。小女子便悄悄將其奏摺放到上報朝廷的那一邊,你的功績這才得到朝廷認可,小女子也被父親重重責罰,關在閨房不得出門,還強行逼迫小女子與賈似道賈太師的公子賈仁訂親,小女子被逼無奈,在丫鬟幫助下這才逃了出來找你!萬萬沒想到,你竟然說出這等話來,小女子倒是自作多情了,翠兒,我們走!」

那留念說著說著便吟吟嗚嗚的抽泣了起來,潔白的貝齒輕輕咬著朱紅的嘴唇,兩行淚珠兒滾滿臉頰,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真是叫人惻隱之心頓起。

張賢也壓根就模樣想到,這大漢奸留夢炎,一輩子姦猾,生個女兒反倒如此重信守諾,這倒是讓張賢極為意外,也為難起來,先前是打定注意要和留夢炎、賈似道劃清界限,只是現在自己有婚約的真正老婆,卻找上了門,要不是張賢知道歷史走向,這樣嬌滴滴、如花似玉的老婆自己還求之不得,現在卻像一個燙手山芋,難以取捨。

現在要娶留念,自然以後是是非非恐怕是糾纏不清的,要是拒人千里之外,這事兒別人早晚也會知道的,到時候自己恐怕也會被千夫所指,畢竟留夢炎是十多年後才徹底投降蒙元韃子的。

更重要的是,張賢作為穿越之人,對於封建禮教,本就不感冒,說白了,打小就從未見面的兩個人,就被一直婚約束縛,愛情二字,壓根就無從談起,一旦自己將來和留夢炎起了衝突,留念夾在中間,勢必左右為難,張賢對著留念一伸手,輕聲說道:

「小姐請留步,在下有一言相詢,加入有一天,我和令尊大人發生了糾葛,不知小姐將如何抉擇?」

「正如你方才所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小女子相信,在我一階弱女子都沒有毀約悔婚之時,做為男子漢大丈夫的張大人,想必是絕不會做出言而無信,毀棄婚約之事!小女子自會找父親理論,若是不得父親同意,我們有婚約在身,小女子自當住到你張家,也算是明媒正娶。」

留念頭也不回的說道,然後飄然而去,留下一頭汗水的張賢獨自發獃,留念這又是嬌弱、又是說一不二還敢私奔的性格,張賢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林黛玉還是杜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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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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