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雲霄古觀
?太華山雲霄觀位於東崑崙山脈中部偏南，建在山脈西麓一座山的山腰處，觀中建築多為木製，依山勢而列，佔地大約百畝，被無數蒼天大木縈繞。
李墨這群孩童坐馬車離開鎮子，繼續往北急行，除了天河邊那鎮子外，一路並無人煙，多是廣袤的森林和水草地，飛禽走獸多不勝數。走了大約兩個時辰，到達山腳。一幫孩童遠遠只見，青山霧繞，檐宇星出，白鶴盤飛，金夕閃耀，大有仙氣，原本心中老大的不甘，此時也略微少了些。
李墨心中就想，好吧，這裡看起來也還不錯，就當前來遊玩戲耍，若是道人們隨意糊弄，想要害得自己與劉、許二人一般，那過些日子就想辦法回家。
「這就是太華山？」一位和李墨同車的漂亮女孩子輕聲問道，清脆動聽的聲音中帶有濃濃的吳郡口音。上車時曾自我介紹過，姓林，那道姑替她取了個單名萱。
李墨看林萱身上的衣裙，知道定是出自江南水鄉的小戶農家，衣服都是由自家紡出的布製成，邊角處綉了些花鳥，圖案簡單，綉線質地不好。他雖然家境一般，但父母都出身於書香門第，這些見識還是有的。
許道士坐在這車的車把式身旁，回身笑著回答：「不！這裡俗稱小太華山。真正的太華山是我們雲霄門宗廟所在，也是入門弟子修道的地方，就在這峰后的深山之中，是東崑崙第三峰。」
「師兄，那第一、第二峰又是哪兩座？」陸岳好奇地問道，他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嘴巴。還好許道士與劉道士有些不同，毫不計較，「東崑崙第一高峰是青峰山，乃東崑崙第一大派紫陽宗的道門所在；而第二高峰則是乾元山，那裡是太乙門的地盤。」
「哦！那麼說，我們雲霄門在東崑崙中也算是排名第三？」陸岳一臉興奮，那許道士偏開頭，諾諾而答，「這麼說，也不算錯！」
楚天涯湊到李墨的耳邊輕聲說道：「若是幾百年前，雲霄門確是排名東崑崙第三，說第一也不是不行！不過現在，東崑崙五派之中，穩居末座。」他說話的口氣吹得耳朵直痒痒，李墨偏開頭，「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來？」
「不管怎樣，雲霄門畢竟還是道門大派之一，真材實料是有的。總比那些孤山野派或是邪門歪道要強。」楚天涯看看身邊眾孩童，「再說，其它大派哪是那麼容易進的？！」
李墨想想也對，自己這種身世的子弟，沒交錢都能入，確實進得容易。他可不相信堂叔李清那種吝嗇鬼會替他出錢，沒藉此到家中卡油已算是有情有義。
山麓附近有六、七個村落，周圍分佈著上萬頃良田，這大概就是清玄口中雲霄門最重要的資產。
穿過一片槐樹林，眾人來到山腳，這裡立著座氣勢恢宏的漢白玉大牌坊，高約五丈，寬應該超過六丈，呈一主門、兩副門的格局。牌坊四根立柱前放置這四尊同樣質地的麒麟，五尺寬，連帶基座，高約九尺。
這山門的氣度倒是感覺與西都行宮有得一比！有幾個孩童明顯沒見識過，跳下車后圍著牌坊和麒麟看個不停，很是興奮。
牌坊之後，是一條大青石鋪成的台階，九階一層，蜿蜒向上。青石年月已久，且少有人行，邊角處爬滿了青苔。路兩旁遍布青松翠柏，鬱鬱蔥蔥。時進黃昏，密林中滲出一縷如紗般的薄霧，抬頭向上看，石階似乎直入雲中，望不到頭。
這要是爬上去，不知道得要多久？小童們看著這階梯，很是心驚。正害怕著，飛來一群巨大的仙鶴，載了一幫小童直上雲霄，飛到一座宏偉的道觀門前，將興奮不已的小童們放下，振翅而去。
與氣勢不凡的山門相比，道觀的雕門朱牆與山林相互掩映，顯得優雅脫俗。觀中清寂，聽不到人聲，時不時傳出一聲悅耳寧心的金磬響，聲音悠揚！進門院子中的香爐里有股輕煙升起，在空中婀娜盤旋，將誘人的檀香飄灑向四方。
「你們在此等一會！」進觀門，來到中院，清玄讓李墨一幫小童站在大殿前等待，自己和那道姑走進殿中，抽出三炷香，輕輕一抖，香頭自動燃起。兩人神情肅穆，在祖師像前行了大禮，繞往殿後。
大殿不虧個「大」字，以李墨看，至少比西崑崙那艘船要寬、要高、要大！幾乎和西都行宮大殿相當，單單一扇門大概就可以讓他自己這樣的年歲人二十來個並排而入。整體為木結構，兩人難抱的紅漆立柱，門窗、廊檐雕滿各種奇珍異獸、花鳥蟲魚。大殿台階下的廣場由花崗岩鋪成，方圓百丈，正中鋪有幅巨大的、黑白色的太極八卦圖。
路上李墨偷偷數過，這次招來的小童總數為三十六個，男女各半。從穿著、氣質上看，世家子弟似乎沒有，如楚天涯這樣大戶出身的佔了一半有餘。他那堂兄李渤一直站在劉道士身旁，言行舉止畢恭畢敬，目光卻不時偷偷地放在許道士臉上。
至於么？李墨心中冷笑，碼頭上心血來潮裝了回蒜，現在想起來還直犯噁心。這道觀看起來到確實是那麼回事，騎鶴上山也讓他確實有了成仙的夢想，可西都碼頭上那一幕卻讓他記憶深刻。不知那西崑崙的山門道宇如何？會不會比這要大、要奇，要更為引人入勝？他這點年紀，再怎麼聰明，也實在是無法想象。
一聲磬響，劉、許兩道士急忙吩咐孩童們站好，沒一會，一青袍老道從大殿里漫步走出，雖然也是青色道袍，但道袍上有太極八卦圖案以及金絲綉邊，左後有位年齡更老的道士，青袍上綉有雲中鶴，清玄和那道姑跟在兩人身後。
「這些就是本門今次招收的新童子？」八卦老道站在大殿前的台階上，撫摸著自己頜下花白的鬍鬚，點點頭，「不錯！不錯！就是女童多了些，難盡人意。」
道姑聽后臉上掠過一絲不愉，直衝沖地頂了一句，「清一師兄，既然本門男弟子多不成器，那我也只好把希望放在女孩子身上。」
道姑對八卦老道不敬，八卦老道似乎並不太在意，只是略微尷尬地解釋：「師妹別急！為兄是想，這次是你我四人一起修行外務，豈能讓你一人勞累？我是擔心門中長輩和其他師兄弟有想法。」旁邊的掛鶴老道則皺著眉頭，目露精光。
「無妨！」道姑聲音清冷，「這十八個女孩子我帶得住。」
清玄上前，「師兄，我考慮讓男女分開住！山後楓林別院空著，足夠師妹帶著女童們居住。至於修課，白日里可以合在一起，夜裡再交給師妹專門負責傳授。山上長輩和師兄弟們的想法，哪管得了那麼多？既然讓我們四人出山接手此期外務，自該由我們自己做主。」
「這可不行！還得再招。」八卦老道心中暗想，表面卻點點頭，「師弟說得不錯，就這麼定了！」清玄退回原位，許、劉兩位道士領著一幫童子上前，行跪拜大禮，口中高呼：「弟子們拜見清一住持！」
清一老道笑眯眯地抬手，樣子和藹可親，「免禮！免禮！」一幫童子剛剛站起，他又蹦出句，「來正式見過清林、清玄、清霞三位尊長，今後五年，你們就由我們四位負責教導。」
一幫小童聽了，又得跪下磕頭。李墨自小隨意，不愛講究這些禮節，再加一宿未眠，且飢腸轆轆，行禮未免偷工減料，這動作落入了有心人眼裡，心中暗自得意。
「好了！天色已晚，吃飯去吧。」清一老道為人看來比較隨和，見孩童們行了禮，也不多啰嗦。
吃飯是在後山，有個專門院子，主屋是間木製大通房，大有千坪。四位清字輩的坐在飯堂北面靠牆，如許、劉這樣沒有道號的道士有十二個，坐在南邊，他們負責管理觀中日常事務，另外有十來個打雜的幫閑，不得正式入座。孩童們則坐在中間的兩排條桌旁，每人面前一碟鹹菜，兩盤素炒，一碗骨頭燉蘿蔔湯，一碗米飯，相對清寒人家，伙食算是不錯。
飯堂的規模如此之大，才坐了這點人，顯得異常空空蕩蕩。清一益發下定決心繼續招人，看了眼右手邊的清玄，拿起筷子夾了塊青菜。所有人這才開動。
李墨習武之人，瞅著兩小塊骨頭十分頭痛，這點哪夠？師傅說過：窮文富武。習武之人，營養跟不上，身體是越練越糟糕！否則他們兄弟幾個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到處偷雞摸狗，惹得天憎人厭。看來這道觀還是不能久留，不然過幾年回去，幾個兄弟怕是都可以讓他一手一腳。
飛快把一碗飯吃完，李墨將骨頭帶湯都塞進肚子，意猶未盡地打量四周。其他人這時都還在慢條斯理地吃著，場面和世家大戶里一樣，講究吃東西的時候不能說話。就是那出身寒門的傢伙，也一個個裝得跟小大人似的，正襟危坐，眼睛則滴溜溜亂轉。
氣氛壓抑，李墨想出去透透新鮮空氣，正想著是否能提前退席，一名雜役過來又給他滿滿地添上碗飯。這讓他很是意外，原來飯還是管飽的，可惜桌上的菜已經都到了肚子里，光飯吃起來甚是沒味。
身旁的楚天涯抬頭看看四周，偷偷將兩人的鹹菜碗換過，裡面還剩下一半，另一側的陸岳也有樣學樣，將自己的青菜換過來。李墨一愣，他可不喜歡接受別人的施捨，又將其換回。楚天涯瞟了他一眼，沒再堅持。
清玄的目光一直在關注這每個孩童，看到這一幕，而後又看到李破一隻手杵在桌上，一顆飯、一顆飯地挑著往嘴裡送，與身邊其他孩童小心謹慎的樣子截然不同，神情中透著發自內心的自然，心中一暖，轉頭示意一名雜役過來，將他面前的骨頭湯給李墨端去。
李墨接到清玄差人送來的骨頭湯甚是意外，他雖不喜歡遵守那些不知所謂的規矩，但禮節卻還是懂得，長者賜，不敢辭！唯有起身行禮以示謝意。清玄笑著點點頭，招手示意他坐下。
這一切落入清一老道的眼睛，他想了想，招手把一個胖胖的、姓章的伙房管事道士叫到面前，輕聲吩咐：「這些孩子都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以後每餐可再加道葷菜。」
那章道士正要躬身答應，清林老道伸手攔住，「慢！師弟愛護他們是番好意！但我們當年入門學藝，也是如此。少進些油膩之物，這是祖輩傳下來的規矩。可助其等收心斂性，一心向道。師弟初為觀中住持，還是謹守成規的好。」
被人教訓，清一老道依然一臉和煦，身旁的清玄急忙介面，「清林師兄，正因為當年我們也是如此出來的，知道這日子不好過，何不就此改改？一味墨守成規也是要不得的。」
清林不以為然，可還沒等他說話，身邊的清霞道姑不冷不熱地冒出一句，「文廣天尊傳下本門基業的時候可沒那麼多臭規矩，後人建了那麼多條條框框，本門卻每況愈下，一代不如一代，也不知道這些臭規矩有何益處？」
清林張口結舌，卻不知什麼原因，不肯與清霞道姑鬥口，好像是怕了她，沉默了一會，嘆口氣，「掌門師叔令我負責掌管外門戒律，這一勸也是我當做的。既然三位師弟都是這個意思，我也不好反對。」說著朝章道士大袖一揮，「以後的晚餐加一個肉！記住，只給這些新進弟子，你們這些管事的可別想貪嘴。」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對此過節一無所知，用湯將飯泡了，西里呼嚕划進肚子，吃飽肚子的感覺十分舒服，伸伸懶腰，打了個嗝，那樣子十分憊懶，招來不少白眼。剛進觀中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地讓不少人心存不滿。
李渤其實也在注意自己的堂弟，見李墨這樣子，心中惶恐，卻隱隱帶著些許憤怒，怒其來此的第一天就丟了李姓家族的臉，連帶著自己也面上無光。
清玄見李墨吃完，坐在原地扭來扭去，笑道：「說個規矩，飯吃完后，來尊長面前行個禮，即可外出。不過今夜不要走遠，等會還要替你們安排宿處。」
李墨聞言大喜，快步來到四位尊長面前行了一禮，臨走又特意給清玄鞠了一躬。
「這孩子！」清一撫須微笑，清林望著李墨的背影，「頑劣了些，非世家子弟，家教不好，需要磨練。」
「清林師兄有所不知！」清玄輕聲笑道，「這孩子在西都素有神童之名，天資卓越，可是清一師兄特意招來的，費了不少心思。」
(要票，要收藏！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