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點故事之大案
原本預期著的頑劣青年反唇相譏的場面沒有出現，是以矮老頭望著眼前淚流不止的大孩子，反而慌了：「你……你這孩子怎麼抗壓性這麼差？我不是在罵你……不，我雖然是在罵你，可是主要罵的還是你的父母……不是，我說，你，你別哭了行不行？！喂，你像個男人點！……」
就在矮老頭已經快要語無倫次的時候，楚痕界終是冷靜下來了。
「吁----」一道長呼為老頭的絮聒劃下句點。
揉幹了淚水，他默默地告訴自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為了過去而失態。
失去的，不會再回來了。
下一秒開始，我，楚痕界，將要全心投入新的人生。
好好地、痛快地活著，定要……不負此生。
用力眨了眨紅通通的俊眼，楚痕界緩緩地道：「老伯，抱歉，是我失態了，晚輩楚痕界，您叫我小界就行。不是我不穿登山裝，而是……嗯，事情是這樣的，我的家族是……」迅速回復冷靜的楚痕界，描述的條理很快地清晰了起來，同時腦中不停轉著……
他判斷，眼前這位十有八九是個熱心的老人家，畢竟會為了登山裝這種於己無關的閑事，半路痛罵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絕非一般人會幹的事兒。
果然矮老頭聽了楚痕界「悲慘的遭遇」，馬上走上前，很是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小界啊，過去的就過去了，別傷心！一個男子漢，在哪兒都不怕沒地方立足。老頭子我叫楚萬鈞，和你同宗，是一個老作實驗的，在東神大陸還薄有虛名，跟我回去，我幫你申請個身份，你好好找個工作，以後干出點兒名聲，也好讓你還在世上的親人朋友們找得著不是？」
楚痕界忙「感激涕零」地重重點了點下頭。
當然，對於楚萬鈞的自我介紹與熱心安排，他沒有太多感覺。
一來他不可能與那不存在的親友相見歡，二來他雖猜測這位楚伯是個老好人，但還無法證明。因此，理智上，楚痕界是還在默默的觀察著這個楚萬鈞。當然，他還是按照著原本的綵排流程把咕嘰隆重推出，又將人與獸和諧交往的過程大致向楚萬鈞介紹了一次。
咕嘰不知怎麼了，興緻不是很高昂的樣子，雖然牠的可愛並沒有因此打折。
是以楚痕界原以為楚萬鈞雖不至於像自己看到咕嘰一般被「煞到」，也應有點起碼的驚艷，卻沒想到楚萬鈞只是一臉凝重，聽完自己介紹后，仍遲遲不發一語。
楚痕界心中不禁嗝登一聲，尋思：「看樣子這位楚伯是認得咕嘰這種動物的了，只不知怎會是這副表情？好像我誘拐了未成年少女似的……不對，更像是我被未成年少女誘拐似的……」
楚痕界胡思亂想之際，楚萬鈞終是挺著一副擰得快要出水的皺臉道：「噬夢獸啊……這是噬夢獸啊……」
楚痕界也不知怎麼搭腔，只好順著他的話道：「楚伯，咕嘰……唉，噬夢獸，很有名么？」
楚萬鈞皺臉依然，搖了搖頭，緩緩道：「現在，知道的人不多了，因為，在我年輕的時候……大約六十年前，曾經有過一次噬夢獸的大捕殺……」
楚痕界心頭一凜：「糟！看來咕嘰的前輩們不知犯了啥驚天大案？」忙問道：「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牠們對人類有什麼害處么？」又低頭看了看咕嘰，咕嘰仍不發一語，只是頭垂的更低了。
「其實，倒說不上有什麼害處……」楚萬鈞輕嘆了一口氣：「噬夢獸原本叫做絨球獸，是種變異玄獸，在六十年前突然被大量發現於某個無人中型島嶼。因為外型可愛，於人無害、聽得懂人言，就被大量捕出島嶼，成為當時最熱門的寵物……不料經過了兩年，卻突然爆發出一件大案……」
楚痕界忙問：「什麼大案？」
楚萬鈞輕嘆道：「各地皆有大量孩童受到絨球獸引誘，服食了牠們的本命丹，導致……」
楚痕界聽得心頭大跳，脫口問出：「等等，楚伯，本命丹莫不是我當時吃下的那深紫色、櫻桃大小的果子？！可是我的怪病是吃它好的呢？」他一時激動，卻沒發現咕嘰在他懷中一陣的顫抖。
楚萬鈞沉聲道：「正是那果子。吃了之後，孩童們和噬夢獸的溝通變得更好了，卻是再也無法作夢！至於你的怪病……我倒是沒聽過這種記載……」
楚痕界微微皺眉道：「怎會如此……那麼後來呢？」
楚萬鈞接著道：「時逢總統大選期間，四大文化體的總統們聽聞此事皆是大為震怒，把牠公告正名為噬夢獸，並且急令捕捉全玄星的噬夢獸。同時命令玄獸學家隨即針對此做出研究，這才發現噬夢獸會吸收生物作夢時的生物磁波，以進化成為靈級玄獸，甚至是上達智級玄獸。」
楚痕界一邊默默堆砌著楚伯口中「文化體」、「原級玄獸」、「靈級玄獸」、「智級玄獸」、「玄力」等幾個新名詞，皺眉道：「楚伯，所以實際上噬夢獸並不傷人，只是讓人無法作夢蘿？這樣何至於撲殺牠們呢？把牠們送回去不就好了么？」同時心道：「是了，我說最近這些日子連怎麼一個夢都沒有作過呢。」
楚萬鈞搖搖頭道：「事情的發展沒那麼簡單。當時正有一門派『夢玄門』正在修玄界掘起，鼓吹由夢境達成『貫脈』來造就修玄者以及修練的可能。體質適合修玄者萬中無一，有一條新的可能，這些家長們是斷不會接受就此葬送的。偏偏被服食了本命丹的噬夢獸卻是等於對服食者性命寄託，寧死也不會願意離開服食了的孩子們，所以政府終究做出了最後決定，把噬夢獸當作有害玄獸，一律撲殺！」
楚痕界心中分析著：「看來『貫脈』就是所謂修玄者和非玄者的區別……修玄者……玄力……有點像修真者，又有點像魔法師啊。這樣聽來，修玄者大概地位或收入相當高。」一邊又道：「可是殺了噬夢獸，對孩子本身不會有影響么？」咕嘰在楚痕界的懷中又是一震，緊接著顫抖起來……
這次楚痕界卻是感受到了，十分輕柔地撫摸了下牠柔軟如綿的絨毛，咕嘰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楚萬鈞沒注意到他們倆的小動作，只是搖搖頭：「不會，性命寄託只是噬夢獸單方面的，直到進化成為靈級玄獸才會解除。孩子並不會被噬夢獸的死亡影響，這也是當年噬夢獸捕殺一案除了適逢大選之外，最大的爭議點所在。」頓了頓，旋又道：「小界，你……」
楚痕界知道楚萬鈞要問什麼，忙道：「楚伯，咕嘰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牠，我早死在半路上了，我不會趕牠走的；而且，說不定我本就是可以修玄的呢！就算不行，人生的路那麼多，不做修玄者的人多了去了，還不都活得好好的？」
話一說完，楚痕界就感覺到，咕嘰又在自己的懷中竄了竄。
他想到牠的父母兄弟可能都早不在了，心中微微為牠不禁一酸，又輕拍了牠兩下。
楚萬鈞微微點頭，欣然道：「你能這樣想，那就太好了！」微微一頓，轉而道：「根據研究，噬夢獸一般可以活到八百歲左右，若是進化后，更可以超過千歲以上，你這雙『咕嘰』看起來才大約六七十歲，還在幼年期，進化的可能性很高啊！」
楚痕界呵呵笑道：「真有這天我倒要恭喜牠了，也不知道牠懂不懂得喝酒？」
楚萬鈞顯然對酒很有心得，雙眼立馬放光，興奮地道：「呵呵，不要忘了我老頭子一份啊！」
「咕嘰！」咕嘰聽到酒，反應竟也激烈得很，迅速地放下了悲傷----迅速得讓楚痕界直懷疑牠剛才是不是在裝可憐----整雙瞬間彈跳了起來，開心地飛來飛去。
兩人見狀，不禁一陣大笑。
笑完之後，楚痕界見楚萬鈞還站著不動，忙道：「唉……楚伯先請吧，我們可不知道路呢，還需要您帶一陣哩。」
楚萬鈞臉上也是帶著笑，面不改色地道：「呵呵，這麼巧啊！我也不知道路呢！要不，咱們一起來走走看？」
楚痕界登時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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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伯，您以後還是別一個人走了吧……」楚痕界望著飛在前面探路的咕嘰苦笑著道：「下次迷路，可沒有我們幫忙帶路了。」
楚萬鈞苦笑著道：「我也沒想到啊，作實驗作累了想出來踏踏青，踏著踏著臉還真的給踏青了……」
「哈、哈哈。」聽他來了口極其老派的幽默，楚痕界也識相地配合著，真不真假不假地笑了幾聲。
「對了……小界啊，你出去之後打算先做什麼？」楚萬鈞問道。
楚痕界想了想，赧然道：「我恐怕要先找個地方住，然後賺點錢，再讀點書。」
楚萬鈞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你想必也已心裡有數，這幾百年來外面的世界變動不會小哇……準確的說，是有史以來的大，你不先上學，那是不行地。」
所以楚痕界還是很認真聽的，聞言不禁心中苦澀：「馬德烈（同『X的咧』）……『大變動』？難道我隨便亂穿，還穿到了一個剛搞完工業革命的異界么？……那我豈不是一點優勢也沒有？」
臉上當然還是一片純樸：「嗯，是啊！坦白說，原本我對外面的世界還是有種莫名的排斥感，但出來后第一個遇到的人，就是楚伯這樣的熱心老前輩，倒是讓我感到不安的心境竟然是整個地穩定了下來。」
假？就假了吧，沒在怕的，最好安排個地方給我住，那就更好哩。
楚萬鈞也是不曉得臉紅為何物的生命體，毫無愧色地就把恭維照單全收，嘿嘿笑道：「那是那是……想我二十年前，就已經人稱『楚拔刀』啊！當然，是取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意思，你還年輕，不知道啊！這人情哪就像海浪，推啊是推不掉的……」
天上一雙鳥狀的不知名玄獸倏地飛過，應景地帶著幾聲烏鴉般地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