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答應，改變之當頭棒喝

見楚痕界默然無語，憶靈繼續道：「你之所以會進來，我想，應該是你的某些意識能量觸動了主人。」

楚痕界一直都在默默聽著，聞言不禁一愣：「觸動？我的意識能量？」

憶靈道：「可能主人從你的意識中找到了他要的元素……其實雖然陰陽棍的記憶檔案是他留念之用，但是其中的影像也蘊含著他一生的研究與心血，他曾說過如果機緣許可，也可以讓人進來的。所以，他也把鑰匙準備在可以用念能看到的地方。」

楚痕界點點頭，問道：「所謂機緣，是指什麼呢？」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才得以讓牧師琺．麓嵐的殘餘意識願意把自己救進來。

憶靈道：「有五個條件，第一，是和他一樣孤絕的個性。這一點是他親自把關的，他認同了你的孤絕……這個你應該自己清楚。」

楚痕界緩緩點頭，心中卻是忖道：「這應該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必死那一刻的心態吧…平常本公子可是很陽光哩。」

憶靈又道：「第二，能夠修練玄力，這點你也沒問題；其實最好是高手，不過這沒有設限，因為主人原以為陰陽棍10％～15％玄術的增幅只會吸引到高手拿到它……所以，只能說你運氣好哩。」

楚痕界聽牠說得有些嫌棄自己似的，不禁眉頭微皺，不過想到這可能是牠護主心態，也就釋然。不過牠說到了他的疑問，忙問道：「我自己用的時候，似乎沒有10％到15％的增幅哩？」

憶靈道：「那是因你脈寬太窄。脈寬80％以上的高手體質對能量的吸納度好，才會對此有感覺；這也是主人認為高手才會持有它的另一個原因。」

楚痕界原本還以為是自己沒找到訣竅，聽到實情竟是這樣，也就冷了心思，輕嘆了一聲。

憶靈繼續道：「第三，懂得刻錄。這樣才會反應到『防盜鎖』上來，聯想到那套『火焰棍法』是鑰匙。這點你倒是貨真價實哩」

楚痕界聽牠說得自己似乎挺僥倖似的，只能苦笑不語。

憶靈道：「第四，懂得思考。那變式的連結如果沒有思考，是無法推演出來的。當初主人是認為如果有哪位高手因為陰陽棍製造工藝與裡頭玄術層次的落差，而能願意花心思鑽研這套威力不強的『火焰棍法』，那假以時日必然可成大器，所以也列入條件之一。」

牠這回沒說什麼，只是眼神瞟了他一眼----但楚痕界這下自己都覺得挺僥倖，要不是自己太弱，把這「天火燎原」當寶貝，還真不見得會去鑽研它……

憶靈最後道：「第五，必須遵守一個誓約……」

楚痕界這次卻覺得不對了，忙問道：「等等，憶靈，我沒有遵守過什麼誓約啊？但還是進來了。」他有些怕自己神智不清的時候答應了什麼出賣靈魂之類的鬼條件，趕忙撇清。

憶靈淡淡道：「是啊，不過那時你的神智不清，或許主人通融了。我復頌一次吧，假如未來精靈族與獸人族遇到了滅族的危機，你必須加以協助；而緹珞媧的後人，你必須無條件協助。」

楚痕界聽得頭都大了，他現在自身都難保，怎麼可能去當別的種族的救世主，要是人家真有滅族危機，自己湊上去那不是找死么？但他對牧師琺．麓嵐的記憶檔案蘊藏的知識寶藏卻又割捨不下，忙問道：「假如不答應，我會怎麼樣？」

憶靈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道：「不怎麼樣，你就一輩子待在這裡玩吧。」

楚痕界聞言登時臉色大變，怒聲道：「你一開始不是說，我想走隨時都可以走么？」

憶靈不回應，只是冷道：「對於一個只想要得到，不願付出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讓他平白享受到主人的寶藏。就憑主人對你的救命之恩，你也理應回報。」

楚痕界臉色微微還是很難看，因為對方雖然說的在理，但他有他的無奈，勉強平復情緒道：「不是我不願意，只是你也知道我有多弱小，要我現在答應我做不到的事，不可能給你肯定的答案。」

憶靈臉色也略略和緩了下來，但聲音還是有些冷：「這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列。」

楚痕界搖搖頭憤然道：「你這樣是一種綁架……我相信這不是你主人的原意！」

憶靈不在乎地道：「你無須管這個，你只需要答應，或不答應。」

楚痕界抗聲道：「你需要想到，我被人救了回來，卻又要為他人賣命一輩子，這和沒有救出來有差別么？」

憶靈淡淡道：「這只是你的想法。如果他們都沒事，你就凈賺了一條命和一座知識寶藏；如果他們有事，你這條命橫豎也是主人救回來的，再死了，也不賠。」

見楚痕界還想再說，牠直接冷道：「你下一句只要牽扯其它的事兒，沒有給我答應與否的答案，我就當談判破裂，離開此處；你將永遠不會再見到我。」

楚痕界此時剛牙緊咬，陷入了巨大的掙扎。

他是一個極為重信諾的人，連對蘇夢芯那樣兒戲般的承諾，他依然奉行無誤，這是一種人生的原則，不會偏廢。

當然，這主要體現在他某些商人性格的利害計算上，他認為人永遠不知明天會如何，得罪一個人一分，他日可能莫名地被十倍奉還，這種事生活中屢見不鮮。所以無論如何，像失信這樣道德上永恆的瑕疵，他覺得還是謹守為上；加上他有些完美主義的性格，這點更是執行得十分徹底。

他知道，若是他答應了這個牧師琺．麓嵐要求的誓約，就等於是給自己下了個重重的套兒，而且很可能就要背負一生一世。

但是，他也知道，不答應還是不行的，自己可不知如何離開這裡，在這裡關到能量消散，更划不來……

半晌，他終是緩緩對著憶靈道：「好，我答應你，不過……」

憶靈臉色登時微喜，截斷道：「答應就好，沒有不過。」

楚痕界不理他，徑自道：「我以十年為期。這十年之內，我會履行我的承諾；但十年後，便需還我自由。」他身為修玄者，哪怕是十五年都並還不算太長。

憶靈聞言臉色一凝，登時閉上雙眼，並沒有馬上回復。

楚痕界看得心中一動，明朗的眼珠轉了轉，彷佛發現了什麼。

半晌，憶靈的眼睛又再度睜開，輕嘆一聲緩緩道：「十五年。過了十五年，這個誓約即取消。」

楚痕界沒想到這般容易過關，喜道：「多謝前輩……」

憶靈淡淡道：「沒什麼好謝，這只是一場交易，反正，一切都在這十五年內……」

不過話還沒說完，憶靈卻突然臉色一變，喝道：「你叫我什麼？」

楚痕界見狀一愣，心裡叫糟：「該不會猜對了吧？天哪……」，忙道：「唉……這個憶靈兄，我把你當成我的前輩，也情有可原，你不是活了幾千年么？」

憶靈冷道：「如果你不懼我馬上離開，你可以堅持你的說法。」

楚痕界一窒，只好苦笑道：「是……」他陡然吸了一口氣，恭聲道：「牧師琺．麓嵐前輩，是你么？」

憶靈對他的恭敬視而不見，只是冷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楚痕界在這蓋世天才面前可不敢假裝，誠實道：「我想，憶靈既然是影像管理程序，並不需要太多感情；再者，我想牠並沒有可能做年限的設定與決定，畢竟預言是前輩的專利……」

憶靈面無表情地聽著，終是緩緩地轉過頭去。

楚痕界明白他的不悅在何處，畢竟以他的驕傲，假扮他人引誘自己做出誓約實在已是極限邊緣，現在竟然被戳穿了，實在無比難堪……對他這樣孤絕的人來說，定是很難以忍受。

他很想安慰，但卻知道這時無論說什麼都會更糟，只好獃立一旁，暗罵自己的一時嘴快。

當然，他不能否認，他就是有一股莫名想要證明的衝動……想確認一下眼前是否他欣賞的那位牧師琺．麓嵐。

不料，這一停，竟是停了將近二十分鐘。

終於，背對著他的牧師琺．麓嵐說話了，只是，內容卻是令他出乎意外：「你可知我為何喜愛緹珞媧？」

楚痕界一愣，道：「不是因為她對你和對他人一視同仁么？」

牧師琺．麓嵐輕哼一聲，淡淡道：「她是對我一視同仁，不過，那是因為……」他頓了頓，才道：「她是個精靈族千年難得一見的----瞎子。」

楚痕界聽得登時一震，他感到方才聽到的完美痴情故事突然浮出了一道裂痕。

「她看不到我的醜陋，對我當然不會有什麼不同。」牧師琺．麓嵐喃喃道：「我守護千餘年的……或許不是他的後人，而是……對自己形貌的深層自卑。」又道：「我的孤絕，或許也來自於此……」

突然，他猛地轉身，瞪視楚痕界道：「你可知我因何要和你說這些？」

楚痕界被看得凜然，道：「晚輩不知。」

牧師琺．麓嵐冷聲道：「因為，你和我，其實是一類人。」

「我用我的孤絕逃避著，而你，」說到這裡，他的眼神從冷然，緩緩轉為淡然，又緩緩別過頭去：「用的是你的機敏。」

楚痕界聽得心臟漏跳一拍，彷佛捕捉到什麼，卻又說不清，一時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什麼。

牧師琺．麓嵐卻是開始滔滔不絕地道：「你心中本有勢足滔天的火焰，卻被曾經軟弱卑微的政治國度與平緩安定的環境壓下了……明哲保身的理智不是不好，只是，在亂世，全憑靈敏是不夠的……你更需要的是那唯我獨尊的霸氣，與一往無前的狠勁！」

他頓了頓，再度用充滿力量的眼神望著他：「你必需明白，當你發揮你的全部能量，你，將成為一道無比鋒利的劍芒，所到之處，萬敵梟首！----火的驕傲與靈敏之子，你在治世雖是個優秀的商人，然而在亂世，卻會是……天生的將軍！」

楚痕界聽到最後一句，終於劇震，兩眼迸射著光芒望著牧師琺．麓嵐，彷佛想要表達什麼。

牧師琺．麓嵐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鏗鏘地道：「我知你會有感覺，但，僅有感覺，尚不足以讓你改變，否則，我並不是不清楚我身上的問題，但直到剛才，我仍不希望你知道我是我……」

還沒說完這一句，牧師琺．麓嵐突然眼神有些跳空，喃喃道：「我……我花了多少年？」

這句話很沉重。楚痕界聞言，也不禁微微低下頭，皺眉輕聲道：「不論如何，想通了，總是好的。」

「想通了，總是好的？……」牧師琺．麓嵐重複了一次，想了想，突然輕笑道：「或許吧。」

「這些，本不是我要和你說的。」牧師琺．麓嵐繼續道：「不過，你……算是幫了我一把……緹珞媧的後人，你無須照拂了，僅需保我精靈族與獸人族的命脈即可；而你，把我方才所言謹記在心，雖然一時要改不可能，但，不要排斥它。」頓了下，又道：「哼，看穿他人一萬易，改變自己萬一難……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他那張馬臉竟然浮現了哂然的表情。

「不敢，前輩所賜實是金玉良言，晚輩定會以此為目標！」楚痕界覺得，對方的話似乎撬開了自己一扇封閉很久的門……自己來到異界之後，成天挨打，卻總是很難還手，或許問題就在自己的個性上！

他幾乎沒有主導環境的能力，只是靠著應變機敏在其中鑽來竄去，自然永遠就要隨波逐流、任人擺布！

反而是他大玩角色扮演的玄戰天下，才是真正的有一席之地----

這本身難道不就是個絕妙的諷刺？

他感到自己背心一片冰寒，胸口卻是湧起了一陣陣的熾熱……

「那麼多強人都認為我可以，憑什麼……我要覺得自己不行？」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滾滾沸騰。

看著他的樣子，牧師琺．麓嵐眼中喜意一現，但想到自己，卻又瞬間轉而為蕭索：「你……去吧。怎麼來的怎麼去……」

楚痕界正在熱血中，積極地問道：「那前輩的回憶記錄……」

牧師琺．麓嵐淡淡道：「我的回憶影像，你還未有能力觀看。你回去好好的修行念能，等你念能足夠，即可顯現。」

楚痕界聽得臉色一白，他的念能要提升和玄力一樣慢，要到這位念能大師說的「足夠」，卻不知要到何時。

牧師琺．麓嵐卻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道：「我在重組你的意識能量時，就已把我精靈族的念能結構傳給你了，你從此在念能方面，修練的速度應是人類中堪稱極快者；當然，修練的方式和你修練玄力一樣，念能自會增長。」

楚痕界聞言大喜，當即謝道：「晚輩若是修練有成，定當常來看看前輩。」

牧師琺．麓嵐聞言，卻是輕輕一笑，道：「你說，有這必要麼？」他這句話的話聲一落，突然之間，他的影像竟然有如炭灰被風吹散一般急速地剝落，消散……！

楚痕界見狀頓時驚叫道：「前輩？！你……」

空氣中，卻是什麼也沒有，彷佛一切從未發生過。

楚痕界終是明白，真正的牧師琺．麓嵐當然早已死亡，留在這裡的，恐怕是他內心最後、也最執著的一股執念。

而今，執念一去，這股意識能量自然也就喪失凝聚的力量了。

想到他傳奇的一生，和他對自己最後的教訓，楚痕界百感交集，深吸一口氣，就地重重一跪，狠狠咳了三個響頭……臉上卻是出現對今日收穫的狂喜，構思了一下，大呼了一個他自以為牧師琺．麓嵐一定會喜歡的祈願道：

「前輩，預祝你來世長得比我還帥……我包你一定會有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