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鏡中水月
?沈默見如小來又是雙手合什又是彎腰作揖,雖說嗓門有些大,可表情神態也算恭恭敬敬。他受其影響,回起話來也就變得恭敬起來,想學著如小來的樣子雙手合什,兩隻手挨到了一塊又覺得實在彆扭,順勢變成合拳而抱的樣子,拱了拱手道:「在下沈默,『至……』」
沈默正要說自己是『至尊閣』的弟子,忽然想到面前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至尊閣』有些恩怨,尤其是小紅,差一點就被劉守一變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的*,要是知道他是『至尊閣』的人,指不定如何鄙視忌恨他,那時再想討得她的歡心,只怕難上加難。於是隱瞞自己『至尊閣』的身份,改口道:「我是冷鋒的朋友,最好的朋友!這位是……」將手一擺,順帶著就要介紹小紅,小紅嘻嘻一笑,搶先道:「我是十三郎座下弟子,第一次出來闖蕩也沒什麼名號,你們叫我小紅就好了。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冷鋒心中一樂,暗道:「你說你是十三郎酒吧的侍應生不就得了,還十三郎座下弟子。武俠片看多了連人話都不會說了,見人家自稱是『大林寺』住持,自己也想拉幫結派?什麼時候十三郎酒吧成江湖門派了,在酒吧打工的要都跟你一樣,出去個個都稱自己是十三郎座下弟子了?那可就成笑話。」他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俊不止,『撲哧』笑出聲來。
如小來剛才只說自己是大林寺住持,忘了提自己的名號。聽小紅問,便說了自己的名號。小紅道:「久仰,久仰!」他連忙回:「不敢,不敢!」兩人正在那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客套著,忽聽冷鋒發笑,如小來心中一驚,暗道:「他笑什麼?是不是笑我被劉守一抓住,差點被煉成藥已丟盡了大林寺的臉,還敢在這大言不慚?」本待再客氣兩聲,此時也客氣不出來了,臉色一紅,暗付:「我只是麻痹大意,著了『至尊閣』的道才被綁起來關在這裡,要是真刀*的干一架,不見得輸給他們。以後再碰到宋兵,看佛爺不把他的屎打出來,竟敢使下三爛的手段使佛爺出醜!」想起喂他吃飯的鬼與牽他上台的鬼,不覺手痒痒,正好捉來顯顯自己本事,可他捉鬼除妖靠的全是褡褳內裝的法器,此時褡褳卻不知在什麼地方,得趕快找到宋兵問個清楚才是。道:「咱們在這呆著幹什麼?還是先到大廳找到宋兵,拿了兵器傢伙,再回來殺他個天昏地暗,以雪今日之恥。」說完,也不管冷鋒同意不同意,率先朝有燈光的地方走去。
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他腳下運勁,幾個大跨步已到走廊盡頭。燈光下,兩扇虛開的門上不知什麼時候貼了一張白紙,上邊用楷書寫著四個大字:「此路不通!」字跡蒼勁,似是出自名家之手。如小來站在紙前仔細端詳,聽到後邊腳步紛沓,也不回頭,問道:「是你們貼上去的?」
冷鋒道:「不是!」丟丟緊跟著道:「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哪有閑功夫干這麼無聊的事!」
如小來道:「眾目睽睽之下,這些鬼東西在門上貼出這麼個玩意來,簡直是欺人太甚,戲弄我們於股掌之中。」忽聽有人小聲說話,他停下來側耳細聽,只聽端木亞楠悄悄問丟丟:「上邊那四個是什麼字?」
丟丟道:「此路不通?」接著又道:「姐姐不識得字?」
端木亞楠道:「識得倒識得,只是識得招神捉鬼的符字,不識得這種凡字!」
如小來腦袋嗡的一聲炸響,暗道:「我想用字跟她交流,沒想到她卻是個不識字的睜眼瞎,早知道還跟她交流什麼啊。那一腳挨得實在虧,傳出去還會落個好色之徒的罵名……」他越想越氣,大喝一聲:「豈有此理!」也不知在說端木亞楠不識字豈有此理,還是那張字貼的豈有此理,伸手朝那張字上撕去!手才碰到紙角,一股大力從紙上傳了過來,他往下撕,紙上的力便往上頂。
如小來感覺那股力道來得尋常,雙腿連忙下蹲,讓體內真氣運轉,全力抵擋紙上傳過來的力。他這邊加一分力,紙上便增一分力,幾個回合下來,他體內再無真氣可用,終於抵擋不住,被大力往前一翻,整個人倒飛而出,摔出十多米遠才落下來。腳落地之後還立足不穩,踉蹌連連,朝後又退了十多步方穩住身體。
當眾被摔出這麼遠,如小來只覺臉上臊得慌,幾個大跨步又走到走廊盡頭,左右打量了那張紙一眼,見那張紙與普通的紙沒什麼兩樣,喝道:「邪門歪道,看我佛門正/法!」咬破中指,在右手掌心寫下一道梵文佛咒,伸手向前一拍,掌心處湧出一股熊熊大火,將門裹了個嚴實,莫說一張紙,就是一塊金子被這團火裹住,只怕也要煉化了。他為了保險起見,火燒過去之後並不急著收法,催逼大火繼續朝前涌去,正燒的高興,火光中忽然鑽出一道大火朝這邊撲來,也是熊熊之勢,一點不比他放出的火勢小,舔著火舌滾滾而來。
如小來連忙後退,饒是退得夠快,躲過了大火的燒噬,手臉還是被大火熏得焦黑,一張嘴那口牙齒倒顯得尤其白了,大門上貼的紙卻沒被大火燒成灰燼,仍完整無缺的貼在門上,甚至沒被剛才的大火炙烤變黃。
如小來變換招式,使出開碑手,兩手輪番向前拍擊。一團團火焰從掌心劈出,沖向那張白紙。火團一挨到白紙,就如一滴水沒入海洋一樣,一團團的火焰全被白紙吸收,鑽入紙張裡邊消失的無影無蹤。如小來收掌一愣,喝道:「這是哪門的妖法?」話音未落,那一團團被吸進紙里的火又從紙里鑽了出來,速度不減的朝這邊打來。他使出開碑手時,為了確保能在各個方向打中門上的那道紙,前右左右東南西北各個角度都打了一遍。此時火團從紙裡邊鑽出,也是朝各個角度打來,呈萬箭齊發之勢,不僅逼得如小來狼狽躲避,也逼得冷鋒他們到處躲避。
沈默眼瞧一團火焰朝自己這邊打來,反倒異常的沉著,待那團火球離身體不過一尺距離,這才像個陀螺,一個三百六十度轉體閃身避過,心中很是滿意這個瀟洒異常的動作,暗道:「要是小紅看到,肯定也會驚艷不已,說不定還會對我暗許方心!」如此想著,不由回頭端睨小紅是否看。這一回頭不要緊,驚得他在三伏天里出了一身冷汗,避過去的那團火焰竟向小紅燒了過去。
剛剛小紅明明站在他身後左側,按照那團火焰的去勢,差著最少二尺的距離,絕對不可能挨到小紅的一根毫毛。可是小紅卻不知什麼時候移到他身體的右側,正好擋住火團的去路,他這一閃身避開,那團火焰氣勢洶洶的朝小紅的胸口奔去,一旦打在小紅的身上還不把人給焚燒成一段黑炭?
沈默悔得恨不能猛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只怪自己為什麼不讓那團火焰打在自己身上,這時再想搶上前去擋在小紅面前已經遲了,眼看小紅就要被火活活燒死,他不忍再看,閉上了雙眼。
閉眼之前,沈默似乎看到一個黑影朝小紅撲去,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有人去救小紅?是誰?」上眼皮才挨到下眼皮,連忙又把眼睜開,眼前已沒了小紅的影蹤,那團火焰打在牆上,炸出無數個小火球,映得周圍猛然一亮。
沈默的腦袋來回一擺,已找到小紅的影蹤,她此時正站到冷鋒身邊,目光複雜的看著冷鋒。他沒看到小紅是怎樣到那邊的,不過照此情形推測,應該是冷鋒救了她。他以前曾養過一條小母狗,那條小母狗拋棄他跟一條公狗私奔前就是用這種目光看公狗的,不由的妒火中燒,搶上前去,硬插在小紅與冷鋒中間,道:「冷鋒,你那朋友是不是瘋了,怎麼跟一張紙過不去,再這樣打下去,紙沒毀掉,咱們可就全被他給燒死了!」
如小來所用『開碑手』和『排山倒海』這兩招,是他在不藉助任何法器的情況下所能施展出的最厲害兩招。那招『開碑手』看似普通,卻是他十來年苦修而來的得意之作,不僅力大,而且剛猛,再加上真氣催動法咒,燒出來的火焰比平常火焰灼熱十倍。而他那招『排山倒海』更是不得了,書寫出的法咒要比念出來的法咒功力強上十倍,而他又是用童子血寫的,並且用的是原版梵語,更是比普通佛門弟子強上百倍有餘。一般的東西,只要沾到這兩種火焰,都會被燒得氣化,可是現在這兩招都沒把那張看似極其普通的紙燒成灰燼。他心裡已知這張紙上有高人施的法術,憑自己的修為破不了這道法咒,正準備找個台階下去,讓其它人上前試試,聽了沈默的話,頓覺刺耳難聽,捋了捋袖子又要上前,倒是要沈默瞧瞧,他能毀了那張紙不能。
端木亞楠卻故意擋在他的身前,攔住他的去路。他往左端木亞楠也往左,他往右端木亞楠也往右,就是不讓他過去。
如小來氣不打一處來,停下身道:「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