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旅行，不是旅遊（1）

人們時常問，旅行的意義是什麼？

但也許我們應該先問，意義是什麼？

《小王子》中有這樣的一段故事：金髮的小王子本以為自己栽培和珍愛的那朵玫瑰是獨一無二的，但當他在另一個星球上發現一個玫瑰花園中有千萬朵一模一樣的玫瑰時，萬分傷心。在走過了各個星球之後，他終於明白了那朵玫瑰對他的意義。他對著那些玫瑰花園中千萬朵看似毫無差別的玫瑰們說：「沒錯，一般過路的人，可能會認為我的玫瑰和你們很像，但她只要一朵就勝過你們全部，因為她是我灌溉的那朵玫瑰花；她是我放在玻璃罩下面，讓我保護不被風吹襲，而且為她打死毛毛蟲的玫瑰；因為，她是那朵我願意傾聽她發牢騷、吹噓、甚至沉默的那朵玫瑰；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玫瑰對他的意義是愛在時間中的沉澱，小王子以那瑰麗浪漫的童話故事向我們闡述了意義就是付出與得到這之間的交換。

人類在很久之前就明白了什麼是交換，遠古時期穿著樹葉和毛皮的那些原始人，拿著獸肉和另外一個部族換來石針。這時候，成本就是右手遞出的那塊血淋淋的生肉，收益就是左手接過的那根簡陋粗糙的石針。幾百萬年來，這個原則如化石般留存下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都是價值即利益的交換。沒有交換就沒有人與人關係的產生和延續。如果一個人身上沒有你所需要的價值，關係就無從發生。

難道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功利么？其實，物質利益上的交換隻是一個狹義範疇的交換，廣義上的交換體現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不和固執無趣的人交談，我們不和不知如何掌舵的人一同遠航，我們不和容易迷途的人一起踏上征途。這正如我們不看無意義的書，不聽不感興趣的音樂，不吃不愛吃的菜肴。人與人之間交換的是什麼呢？是有戀人在你失落時陪你吹著寒風度過難熬的夜晚，是有朋友在你寂寞時陪你在天台喝酒聊天，是有智者在你迷茫時為你指點迷津。兩情相悅惺惺相惜的意思就是如此。那麼單戀呢？飛蛾撲火呢？為另一個人付出，也許得不到物質上的回報，但是付出的同時你自己覺得幸福，覺得快樂。這也是一種交換。

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成本與收益的交換就是意義。

任何人不管是否意識得到，他們每時每刻都在計算著成本和收益並在二者之間做出權衡。這與人是否理性無關，不理性的人們依然得做出選擇。即便都是理性的人，不同的人對付出的成本和得到的收益的評價也不盡相同，因為他們的選擇和偏好是不同的。電影TheHours中三個女人在他人眼中是幸福的，但是愛卻無法填補她們的空虛和寂寞，於是她們渴求逃離甚至奔向死亡。

一個東西和一件事給一個人帶來的效用不是他人評價的，而永遠是個人的、主觀的。效用就是幸福的感覺，這種感覺也只有自己才能體會。

那麼，旅行對我的意義是什麼呢？

拖著沉重的行李出入於各個車站，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瑟瑟發抖，坐在空蕩蕩的馬路邊睏倦地合上眼，在擁擠的車廂內與形形色色的陌生人面面相覷，頂著寒風在冰冷的沙灘上等待日出，跋涉於被驕陽暴晒的盤山礫石路。我將整個身體與心靈都交託於一次次的旅行。那麼，我從中得到的是什麼呢？

旅行沉默地揭示，也沉默地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