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千年華裳

連城天推開門，目光在觸及到屋裡的身影之時，宛若被雷劈中，跨步進屋，卻被那門欄給絆了一腳，踉蹌兩步，差點直接跪在地上。

「小曦，你看著我，你在做什麼？！」

顧桑榆站在墨千胤和連城天身後，只能感覺到屋子裡的打鬥，卻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冷酷的連城天激動到這樣的地步。

忍不住挪了個位置從縫隙間看了進去，只是一眼就差點讓她驚叫出聲，「怎麼是你？！」

標誌性的白色及膝裙，秀美的發披散在身後，腳下蹬著高跟鞋，這裝扮分明就是在馬初雲一案中與趙采萱接觸的女人，她怎麼會在這裡？！

不對！！

隨著那人側頭的動作，顧桑榆得以看清她的臉，比起之前見到的妝容精美，此時的她是一張素顏，卻也無損她的美麗，只是那臉卻是無比的熟悉。

分明就是連！城！曦！！啊！！！

顧桑榆不可置信地盯著屋子裡穿著裙子的人，腦子裡混亂成一團漿糊，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奪舍么？」墨千胤的目光落在捆綁住惡鬼的黑氣上。

「嘖，竟然被發現了。」眼見著處理惡鬼無望，「連城曦」收回手，失去了束縛的惡鬼瞬間膨脹起來，那被無形之牆隔開的黃符沒了主人元氣的支持頓時被吹飛了去。

「桑榆，讓它安靜下來。」墨千胤忽然開口道，「讓我看看這幾個月你有沒有把我教給你的知識都忘了。」

顧桑榆眨眼，攤開手，乳白色的元氣匯聚成星光，仔細看去就見圓球之中點點星子一閃一閃，平和的光，沒有半點攻擊力。

隨後，顧桑榆做了一個彈指的動作，那圓球就化作一陣流光，直直沒入惡鬼體內，白光不過小小一團，在黑氣纏身的惡鬼身上迅速堙沒，就像是被吞噬了一般，不起波瀾。

顧桑榆無辜地看向墨千胤，貌似沒成功。

墨千胤拍拍她的頭，以示鼓勵，正待出手之時，卻見繞在惡鬼身邊的黑氣中點點白光顯露，隨後越變越大，然後就像是一雙大手左右拉開了序幕一樣，瞬間將黑氣吞噬了個乾淨。

呼嘯的惡鬼安靜下來，茫然的目光看著顧桑榆，似乎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墨千胤收回蓋在顧桑榆頭上的頭，道，「下次等久一點吧。」

顧桑榆：「恩。」

這邊的兩人恍若獨處在一個世界，若是平時，連城天肯定會出言諷刺一番，然而，此時他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了那面龐熟悉周身氣息卻陌生無比的身影上。

「小曦……」

「連城家主，你還沒看出來么？」摸了摸自己的臉，「連城曦」眉眼輕輕一挑，眸子里浸透了從房外透進的光亮，顯得越加波光淋漓，「我可不是你的小曦，或者說，連城家主叫這麼多聲就是為了聽一句——哥哥？」

「小曦呢？你對小曦做了什麼？！」連城天收緊手，一雙眼睛幾乎化作赤紅色。

「奪舍，就是孤魂野鬼進入人的身體，與附身不同，附身只是暫時使用，而奪舍是將人原本的靈魂徹底吞噬，最後強佔身體化為已用。」墨千胤盯著「連城曦」解釋道，「你之前說過連城曦忽然變得嗜睡，便是因為連城曦的靈魂被惡鬼吞噬變得越來越虛弱。」

「墨公子一如既往的聰明。」「連城曦」忽然掩唇輕笑，輕柔的動作顯露出良好的教養，也表現出一些訊息。

比如那惡鬼是個女人，那下意識地動作頗有幾分古人的意味兒。

墨千胤只粗略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似乎多看幾眼眼睛就會被弄髒一樣。

「連城曦」的臉瞬間拉長，視線轉而落在了顧桑榆的身上，抿唇一笑，當真是笑不露齒，「皇子妃殿下也一如既往地被你保護得好好的。」

顧桑榆驚訝地看著她，看向墨千胤，也見著了他臉上的詫異之色。

「皇子妃？」連城天懷疑地看向墨千胤與顧桑榆。

「呵呵。」「連城曦」略帶憐憫地看了連城天一眼，「所謂連城家也不過是給墨公子打工的人罷了，當年的國師大人預言天命，為墨公子做的孽全都報應了他的後代上，說到底，若是沒了墨公子，說不定你的小曦就不會有活不過二十歲的天！命！呢。」

連城天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軟肋就是連城曦，不管「連城曦」所說的是真是假都在他心裡扎了一根刺，顧桑榆緊盯著連城天，就怕他一個衝動做出什麼傷害墨千胤的事情來。

「哈哈哈，墨公子是不是在思索我到底是誰？」「連城曦」忽然大笑起來，神色看起來有些許哀傷，「想不起來了對不對？能讓皇子殿下放在心裡的除了皇位就只有皇子妃殿下了，哪裡還有別人的位置。」

顧桑榆眼皮子輕抬了抬，淡聲道，「你的語氣冒著酸味兒，求之不得的女人數不勝數，我家男人太過優秀，招人惦記是應該的，怎麼會記得大江中的一粒水珠。」隨後，她頓了頓，上下掃了「連城曦」幾眼，「這位相貌不知，年齡不知，體重不知，連姓名都不知的無名氏，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墨千胤猛地轉頭盯著身邊的顧桑榆，向來平靜的臉上露出了驚駭的神情，就像是一隻大型的獃頭鵝，看起來有些滑稽。

顧桑榆抬了抬眼皮子，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問，「怎麼？我說錯了？你想表達什麼疑問？」

反問得非常凶，卻讓墨千胤忍不住咧咧嘴，卻在顧桑榆不悅的眼色中，只能悻悻然地搖頭。

開玩笑，媳婦兒吃醋這種事情心裡暗戳戳高興就好，要是說出去了，媳婦兒會生氣的。

「連城曦」似乎沒想到顧桑榆會有這樣冷嘲熱諷的反擊，驚訝的神情比墨千胤還明顯，驚疑的目光落到顧桑榆身上，就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隨後笑了笑，「皇子妃變化真大。」

顧桑榆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我變不變關你什麼事情？」

「夠了！」連城天忽然打斷兩人你來我往的言語，冷冷地看向「連城曦」，「你要怎麼樣才從小曦的身體里出來？重新幫你找個身體嗎？！只要你願意出來，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顧桑榆心裡吃了一驚，看向沉著臉的連城天，心思複雜。

「連城曦」挑了挑眉，笑，「如果我說我要你的身體呢？」

連城天看著她，點頭，「只要你保證不傷害小曦。」

「哈哈哈哈。」「連城曦」忽然大笑起來，像是嘲諷又像是感嘆，「你說說你分明家財萬貫，權勢滔天，卻非要執著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何苦來哉？」

連城天死死地盯著她，「這與你無關，只要你保證小曦的安全就可以了。」

「你就是現在自殺都沒用。」墨千胤的神情顯得略冷淡，卻絕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連城天頓時憤恨地盯著墨千胤，恨不得下一秒就衝上來，揪住他的衣領直接給他一拳，「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墨千胤平靜地看著他，「奪舍和附身最大的區別便是，將鬼魂驅走後，被附身的人能活，被奪舍的人只能死。」

連城天頓時呆愣在原地。

「連城曦」勾起唇角，「若是我主動離開連城曦的身體，他說不定他不會死呢？畢竟這世上可是有名為奇迹的存在不是嗎？」

「你不會離開連城曦的身體。」墨千胤忽然轉眼，看向遊刃有餘的「連城曦」，嘴角輕輕一挑，「你向來都是這樣貪婪，不知滿足，柳華裳。」

顧桑榆聽得一個女人的名字，眉眼一動，看向「連城曦」，就見她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眼神，隨後淡淡一笑，像是欣慰，眼波流轉間卻帶上了些許嫵媚，「想不到皇子殿下竟然還記得妾身，不枉妾身對殿下的一片深情啊。」

墨千胤瞥了她一眼，眼神比看陌生人都還要冷淡幾分，道，「真是抱歉，我不僅記得你，我甚至都還記得我王府後院看門人養的那條土狗。」

顧桑榆：「……噗！！！」

雖然場合不太對，但顧桑榆表示看著這眼前不知道從哪裡邋遢角里跑出來的情敵吃癟真的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

柳華裳沉下臉，聽得顧桑榆幸災樂禍的笑聲，眸子一轉，「皇子妃殿下可真是心大，可還記得你的父母被馬蹄踐踏成泥屍骨無存？若是他們泉下有知，你就連轉世后都還和殺父仇人在一起，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呢。」

顧桑榆淡淡一笑，「真遺憾，這些我都知道了，千年之前的恩怨早就隨著時代的覆滅消逝，也就只有你成天找不到事情困在千年的回憶里。」隨後，她臉上的神情變得很平靜，「我是擁有美好未來的人，會結婚，生子，和自家的丈夫一起走到生命盡頭，而你就算是佔有了別人的身體也只是個內里已經腐爛的枯魂罷了。」

「是嗎？！」柳華裳勾起唇角，「過了千年，皇子妃也變得牙尖嘴利起來了呢。」

隨後，她看向一邊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的連城天，拿起了桌邊的水果刀，比劃在自己手臂前，笑，「連城天，殺了他們，不然這把刀就會劃在你親愛小曦的身上。」